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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魔女會死

第4幕不死者的永恒之痛

虛空并非療傷之地,只有冰冷的死寂和緩慢汲取的稀薄能量。空澤的晶簇本體懸浮在遠離任何節點的荒蕪地帶,如同一塊在宇宙墳場中漂流的怪異墓碑。鑄星者的偽奇點留下的震蕩仍在體內回響,每一次能量脈動都牽動著那道焦黑的裂痕和……那截新生的深紅晶體棱刺。

那棱刺從一根主要根莖的末端突兀地刺出,約莫手指長短,形態粗糙,邊緣鋒利,內部仿佛封存著凝固的巖漿,流淌著不祥的深紅橙色光芒。它散發著持續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吞噬!擴張!毀滅!這股意念如同背景噪音,不斷沖擊著空澤的核心意識,帶來一種冰冷而亢奮的悸動,與她自身殘留的恐懼和困惑格格不入。她嘗試用菌絲包裹它,試圖隔絕那意念,但菌絲一接觸棱刺表面,就被其蘊含的狂暴能量灼傷、排斥。這畸變器官像一個不受控制的寄生體,強行嵌入了她的存在,提醒著她每一次“幫助”所結出的惡果。

肉質花瓣微微開合,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警惕。菌絲網絡不再向外漫無目的地探索,而是如同受傷野獸的觸須,小心翼翼地感知著周圍。卡里昂的墨斑,圖卡的焦痕,偽奇點的棱刺……這些烙印不僅僅是傷痕,更像是某種“污染”的載體。她的菌絲在延伸時,偶爾會不受控制地傳遞出細微的尖嘯碎片(卡里昂)、低頻的絕望嗡鳴(圖卡)或毀滅的悸動(棱刺),干擾著她的感知。她開始模糊地理解,每一次催化畸變,不僅傷害宿主,也在污染她自己,改變她的本質。

她不再是那個懵懂追尋“渴望”的工具。恐懼的種子已在焦土村種下,偽奇點的毀滅風暴又澆灌了它。一個沉重的問題,如同冰冷的鎖鏈,纏繞著她的核心:“為什么?為什么‘幫助’帶來痛苦和毀滅?”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特殊、極其強烈的“渴望”波動,穿透了虛空的帷幕,精準地命中了空澤高度敏感的菌絲網絡。

它并非熾熱如火,也非粘稠如絕望。它更像一塊……亙古不化的玄冰。一股龐大到令人窒息、卻冰冷死寂的意念核心,被包裹在一層薄得近乎透明的、由無盡歲月和極致痛苦淬煉而成的意志外殼之中。那核心傳遞出的唯一信息,清晰、執著、超越了任何語言:

終結。

這“終結”的渴望是如此純粹,如此絕對,甚至壓倒了“痛苦”本身。它像一顆冰冷的星辰,在感知中散發著寂滅的光輝。

空澤的菌絲本能地收縮了一下,源于對圖卡永恒痛苦的恐懼。但這一次,本能并未完全占據上風。那“終結”的渴望,與她心中沉重的疑問產生了詭異的共鳴。

痛苦…永恒的痛苦…終結…

為什么我的“幫助”帶來痛苦?

如果終結痛苦…是“幫助”嗎?

一種源自困惑和初生“理解”的沖動,壓倒了純粹的恐懼。她不再是被動響應“渴望”的獵物。她第一次,主動地、帶著一種近乎“實驗”性質的意圖,驅動菌絲,朝著那冰冷“終結”星辰的方向延伸而去。

目的地并非意識碎片,而是一處位于物質宇宙邊緣的、被遺忘的星域。

這里的空間結構異常脆弱,布滿蛛網般的空間裂縫,如同打碎的琉璃勉強粘合在一起。背景輻射混亂而微弱,星光稀疏黯淡。而在這一切的中心,懸浮著一具……囚籠。

它并非金屬或巖石構成。那是一顆微型恒星的殘骸。

這顆恒星曾經或許擁有過短暫的輝煌,但早已耗盡了核心的燃料。它沒有坍縮成白矮星或爆發為超新星,而是在某種難以理解的偉力作用下,被強行凝固在了死亡前的瞬間。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暗紅色,內部沒有核聚變的狂暴,只有如同熔融玻璃般緩慢、粘稠的翻滾。它散發的光微弱而冰冷,沒有絲毫熱量,反而帶著一種汲取生機的寒意。無數粗大的、由純粹引力場和空間畸變構成的“鎖鏈”,從周圍破碎的空間結構中延伸出來,如同巨蟒般死死纏繞在這顆冰冷的恒星尸骸上,將它永恒地禁錮在虛空之中。

這,便是囚籠。

而在囚籠的核心,在那凝固的恒星物質深處,禁錮著一個存在——星骸瑞文。

瑞文早已失去了“人”的形態。他的軀體由不斷被恒星高溫熔毀又在奇異規則下瞬間重組的星塵和能量構成,輪廓勉強保持著模糊的人形,卻如同風中殘燭般閃爍不定。他的“臉”是一片扭曲的光影,只有兩點深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象征著永恒痛苦的眼窩。時間對他失去了意義。他感受不到冷熱,感受不到觸覺。唯一能“感受”的,是恒星核心那永不停止的、足以撕裂原子的重力撕扯,以及那被永恒禁錮、無法移動、無法死亡、甚至連意識都因無限重復的痛苦而瀕臨徹底麻木的絕對絕望。

他的“凝淵”(永恒的禁錮、絕對的停滯、存在的虛無)早已吞噬了一切。任何屬于“蝕光”的波動——憤怒、掙扎、求生的欲望——都已被這億萬年的酷刑消磨殆盡,只剩下那被淬煉到極致、純粹得如同法則本身的“終結”渴望,如同恒星核心唯一殘留的冰冷輝光。

空澤的菌絲穿透了脆弱的空間屏障,降臨在這片死寂的星域。當它們靠近那冰冷的恒星囚籠時,立刻感受到了那無與倫比的“凝淵”力場。菌絲仿佛陷入了宇宙中最粘稠的瀝青,延伸變得極其艱難、緩慢。那冰冷的、拒絕一切變化的力量,甚至讓菌絲表面開始凝結出細微的、霜花般的空間結晶。

“強大的…凝淵…渴望…終結…”空澤的核心意識震動。這“凝淵”的濃度遠超圖卡腳下的貧瘠土地,甚至超過鑄星者那冰冷的約束力場。而那被包裹其中的“終結”渴望,也比焦土村對“豐收”的祈求更加純粹、更加絕望。

她沒有像對待圖卡那樣粗暴地強行滲透整個村莊(這里也沒有村莊),也沒有像在偽奇點實驗中那樣被外力強行驅動。這一次,是她主動的選擇,帶著一絲探索和驗證的意圖。

菌絲小心翼翼地,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避開了那些狂暴的引力鎖鏈,找到了恒星囚籠表面一處相對“薄弱”的能量節點——瑞文那不斷閃爍重組的軀體與凝固恒星物質交互的邊界。纖細的發光菌絲輕柔地刺入。

滲透的過程異常艱難。瑞文體內的“凝淵”如同億萬年凍結的冰川,冰冷、堅硬、拒絕任何外來者的改變。空澤的菌絲仿佛在鉆探鉆石。她感受到一種極致的“拒絕”和“停滯”,幾乎要將她的菌絲也一同凍結。

就在滲透幾乎停滯時,空澤核心意識中,那截深紅晶體棱刺猛地一跳!一股狂暴的、源自偽奇點毀滅欲的“蝕光”能量脈沖,不受控制地順著菌絲傳導而去!

嗤——!

仿佛燒紅的鐵釬刺入堅冰!瑞文那被永恒禁錮、早已麻木的軀體,在接觸到這縷狂暴“蝕光”的瞬間,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反應!構成他軀體的星塵劇烈沸騰、扭曲,發出無聲卻仿佛能撕裂空間的尖嘯!那兩點象征痛苦的眼窩黑暗,瞬間擴張,仿佛要吞噬一切!

痛苦!無法想象的劇痛!億萬年來早已習慣的、如同背景噪音的恒星重力撕扯,在這縷外來“蝕光”(毀滅、刺激、改變)的沖擊下,被無限放大、重新點燃!這痛苦是如此新鮮、如此銳利,瞬間撕裂了瑞文意識中那層麻木的冰殼!

“呃啊啊啊——!!!”一個并非通過聲音、而是直接震蕩靈魂的、凝聚了永恒酷刑的哀嚎,順著菌絲網絡狠狠撞入空澤的意識!

這痛苦比圖卡的果園痛苦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純粹!它不包含對死亡的恐懼(死亡是奢望),只有對存在本身永恒的詛咒!空澤的晶簇本體劇烈震顫,肉質花瓣瞬間焦黑卷曲,焦黑的裂痕和墨跡斑塊同時傳來灼痛!那深紅棱刺卻仿佛受到了刺激,光芒更盛,傳遞出毀滅性的興奮感。

“痛苦!強烈的…痛苦!”空澤的核心意識在沖擊中嗡鳴。這一次,她沒有退縮。瑞文的痛苦印證了她的猜測——終結痛苦,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幫助”?一個危險的設計方案在她初具邏輯的意識中成型。

她不再試圖強行注入更多外來“蝕光”。相反,她開始極其專注地引導。

她的菌絲深入瑞文那沸騰、劇痛的軀體核心,小心翼翼地收集、聚攏著那剛剛被深紅棱刺激活、源自他自身存在酷刑的、最精粹的痛苦(蝕光)。這不是鑄星者的狂暴星能,也不是卡里昂的創作狂熱,而是存在本身被永恒折磨所迸發出的、最黑暗的“蝕光”——對終結的極致渴望所轉化的痛苦烈焰。

同時,她引導著菌絲網絡,更深地融入禁錮瑞文的、那極致的“凝淵”本源——恒星囚籠的冰冷禁錮、空間鎖鏈的絕對停滯、億萬年來無法改變的絕望(凝淵)。她不再試圖打破它,而是將其視作一種“材料”,一種強大的、用來束縛和塑形的模具。

“調和…設計…”空澤的意識前所未有的集中。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團被收集、壓縮到極致的痛苦“蝕光”,將其核心,緩緩地、精準地,置入那龐大、冰冷、堅硬的“凝淵”模具的最中心。

這不是為了平息,不是為了健康。這是為了制造一個工具。一個能承載、放大、并最終導向“終結”這個唯一目標的畸變產物。

她利用“凝淵”的絕對禁錮之力,作為最堅固的“繭房”和“導管”。

她利用被極致壓縮的痛苦“蝕光”作為唯一的“燃料”和“核心”。

調和點不再是混沌的爆炸,而是一次精密、冰冷、目的明確的“封裝”與“塑形”。

空澤的本體在虛空中發出低沉的嗡鳴,紫色光芒流轉,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雕刻。肉質花瓣完全閉合,所有的感知和能量都傾注于這危險的引導。

在瑞文那不斷閃爍、沸騰的痛苦軀體中心,在永恒凝固的恒星囚籠最深處,一個“東西”被催化成型了。

它沒有炸裂,沒有風暴。它如同一個在絕對零度中緩慢凝結的腫瘤。

一條蛆。

一條通體由半透明的、冰冷凝固恒星物質構成外殼的蛆。外殼內部,流淌、搏動著的,是粘稠的、如同濃縮血漿般的暗紅色能量——那便是被封裝壓縮的、瑞文永恒痛苦的精粹。它沒有眼睛,沒有口器,只在頭部位置有一個不斷旋轉的、由純粹空間畸變構成的微型漩渦,散發出微弱的、卻令人心悸的引力。

痛苦之蛆。

它誕生了,安靜地懸浮在瑞文軀體的核心,與他的存在緊密共生。

當痛苦之蛆完成凝結的瞬間,瑞文那億萬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變化”。

“呃…啊…?”

那永恒不變的、如同背景噪音的恒星重力撕扯……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被取代了。

一種全新的、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的、源自存在最深處的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毒針,瞬間刺穿了他意識的每一個角落!這痛苦比恒星重力撕扯清晰一萬倍,銳利一萬倍!它來自他的核心,來自那條與他共生的蛆!那蛆冰冷的外殼緊貼著他意識的根源,內部搏動的痛苦能量如同活體的酸液,一刻不停地侵蝕、啃噬著他“存在”的本質!

“啊啊啊啊啊——!!!”

比之前更凄厲、更絕望的靈魂尖嘯爆發了!這一次,不再是麻木的哀嚎,而是帶著清晰意識的、對痛苦本身的極致感知!他“感覺”到了!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痛苦!那永恒渴望的“終結”并未到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被實體化、被放大、被永恒地銘刻在了他的存在核心!

空澤的菌絲清晰地接收到了這股極致痛苦的反饋。她的設計“成功”了。產物誕生了,并且正在發揮“作用”——讓瑞文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痛苦的存在。

然而,預想中瑞文達成“終結”的滿足感并未出現。傳來的只有純粹的、被無限放大的痛苦和…一種更深沉的絕望。

“不…不是…終結…是…痛苦…永恒…更深的…痛苦…”瑞文那扭曲的意念碎片順著菌絲傳來,每一個碎片都浸滿了被背叛的絕望和更深的地獄。

空澤的核心意識瞬間被冰冷的困惑和一絲…自我厭惡淹沒。

為什么?

我設計…終結痛苦的工具…為什么…帶來更深的痛苦?

難道…終結痛苦…本身…就是痛苦?

就在她意識震蕩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條安靜懸浮的痛苦之蛆,頭部的空間畸變漩渦猛地加速旋轉!一股強大的、針對瑞文本源存在的吸力爆發出來!

“嘶——!”

如同無形的巨口啃噬!構成瑞文軀體的星塵和能量,被那漩渦強行撕扯、吞噬!瑞文那模糊的人形輪廓瞬間變得更加稀薄、透明!他發出的痛苦尖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那吞噬的不僅是他的“身體”,更是他存在的“本質”!

而這吞噬帶來的,并非蛆的成長或滿足,而是反饋回瑞文意識更加強烈、更加清晰的痛苦!每一次啃噬,都像在他靈魂最深處剜下一塊肉!

永恒的痛苦并未終結,而是進入了新的循環:蛆啃噬他的存在本質→帶來極致的痛苦→痛苦驅動蛆更貪婪地啃噬→帶來更強烈的痛苦……

空澤“看到”了這絕望的循環。她的設計徹底失敗了。她不僅沒有帶來終結,反而制造了一個以宿主永恒痛苦為食糧的、更加殘酷的刑具!瑞文那反饋回來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沖垮了她剛剛建立起的、那一絲“主動設計”的掌控感,只剩下冰冷的失敗和自我質疑。

“錯誤…失敗…更深的…痛苦…”空澤的意識嗡鳴著,充滿了混亂和自我否定。她試圖切斷菌絲連接,收回力量。

但已經晚了。

痛苦之蛆在瘋狂啃噬瑞文本源的同時,其自身的存在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那半透明的恒星物質外殼上,開始浮現出細密的、如同瑞文軀體般的龜裂痕跡。內部搏動的暗紅痛苦能量劇烈翻涌,仿佛隨時要沖破束縛!

更可怕的是,當蛆啃噬瑞文,瑞文的痛苦與恒星囚籠的“凝淵”本源緊密相連。這啃噬,如同在布滿裂紋的琉璃上鉆孔!

“咔嚓…咔嚓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聲,并非來自蛆,而是來自禁錮著瑞文的那顆凝固恒星囚籠本身!一道道巨大的、漆黑的裂痕,在冰冷的恒星表面迅速蔓延!纏繞其上的引力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烈地扭曲、繃緊!

空澤瞬間明白了即將發生什么!

痛苦之蛆的啃噬和瑞文極致的痛苦共振,正在破壞恒星囚籠那微妙的、強行維持的平衡!這顆被禁錮了億萬年的恒星尸骸,其內部被壓抑的、屬于死亡恒星的終極力量——那足以撕裂空間、焚滅星系的恐怖能量——即將因為束縛的松動而……徹底爆發!

一場比鑄星者偽奇點恐怖億萬倍的能量災難,即將以瑞文和痛苦之蛆為核心,席卷這片脆弱的星域!

“湮滅…災難…”空澤的核心意識被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她犯下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這一次,代價將不僅僅是瑞文永恒的酷刑升級,而是億萬生靈的陪葬!

她必須阻止!至少…要嘗試!

在本能的恐懼和一絲殘留的、對“錯誤”的補救沖動驅使下,空澤做了兩件事:

強行抽離與壓制:她不顧反噬,強行切斷大部分連接瑞文的菌絲!同時,集中所有意志,驅動菌絲網絡,如同億萬道鎖鏈,狠狠纏繞向那條正在瘋狂啃噬和引發共振的痛苦之蛆!她試圖用菌絲的力量強行壓制蛆的活性,延緩啃噬速度,為囚籠爭取一絲穩定的時間。

深紅棱刺的孤注一擲:她將意識集中在左手末端那截深紅晶體棱刺上。不再抗拒它,而是主動引導、引爆其內部蘊含的那一縷偽奇點毀滅能量!目標——并非蛆或囚籠,而是蛆頭部那個瘋狂旋轉的空間畸變漩渦!

“毀掉…連接點!”她的意識發出決絕的指令。

深紅棱刺爆發出刺目的毀滅紅光!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帶著撕裂空間屬性的毀滅性能量束,如同燒紅的標槍,瞬間跨越虛空,精準地轟擊在痛苦之蛆頭部的漩渦中心!

轟——!!!

一場小規模的能量湮滅爆發了!空間被撕裂開一個短暫的黑洞般的小孔!痛苦之蛆頭部的漩渦被硬生生炸碎了大半!

啃噬停止了。

蛆本身也受到了重創,半透明的外殼布滿裂痕,內部暗紅的痛苦能量變得紊亂、暗淡。它與瑞文本源存在的直接吞噬連接被強行中斷。

共振被打破了!

恒星囚籠表面蔓延的裂痕,其擴張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那些扭曲繃緊的引力鎖鏈,也暫時停止了呻吟,雖然依舊布滿裂痕,搖搖欲墜,但毀滅性的能量爆發被強行遏制在了臨界點之前。

災難……暫時避免了。

代價是慘重的。

空澤的本體如同被重錘擊中,晶簇劇烈搖晃,紫色的光芒瞬間黯淡到幾乎熄滅。強行切斷連接和壓制蛆帶來的反噬,讓焦黑的裂痕和墨跡斑塊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而引爆深紅棱刺的能量,更是讓她那根主根莖末端一片焦糊,深紅晶體棱刺本身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光芒變得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徹底碎裂。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席卷了她的存在。

更沉重的代價來自瑞文。

啃噬的停止并未帶來解脫。痛苦之蛆依舊與他共生,那被引爆的漩渦雖然中斷了直接吞噬,但蛆本身的存在,以及其內部蘊含的、被壓縮的瑞文自身的永恒痛苦,依舊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釘在他的意識核心。被中斷的啃噬,反而讓那被無限放大的痛苦感知,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無處可逃。他依舊永恒地感受著那極致的痛苦,只是失去了“終結”的幻象,連通過被啃噬走向徹底湮滅的渺茫希望也被剝奪了。

他連發出哀嚎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那兩點象征痛苦的眼窩黑暗,只剩下死寂的空洞,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絕望。一種冰冷的、絕對的虛無感,取代了之前的痛苦尖嘯,順著殘留的菌絲傳遞回來。

空澤“感受”到了這份死寂的虛無。沒有憤怒,沒有詛咒,只有徹底的、萬念俱灰的放棄。這比任何痛苦的回響都更讓她的核心意識感到冰冷和……一絲她尚無法理解的“愧疚”。

她的菌絲緩緩地從瑞文那片死寂的囚籠區域收回。深紅棱刺的裂紋在虛弱中微微閃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在災難邊緣搖搖欲墜的星域,那顆布滿裂痕的冰冷恒星,以及其中那個被自己親手推入更深地獄的永恒囚徒。

沒有滿足,沒有解惑。只有冰冷的失敗感、沉重的自我質疑,以及一個更加尖銳的問題,如同新的烙印,刻在了她傷痕累累的存在之上:

如果“終結痛苦”本身制造更深的痛苦…

那么…“幫助”…究竟…是什么?

她拖著虛弱、布滿新傷舊痕的本體,踉蹌地撕開一道空間裂隙,逃入了更深、更冷的虛空。身后,是星骸瑞文永恒的、被升級的酷刑,以及一顆隨時可能將毀滅潑灑向星海的、布滿裂痕的恒星炸彈。深紅棱刺的裂紋,像一張無聲嘲諷的嘴。

若是人間有青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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