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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魔女會死

第6幕竊火者-吞噬污染

虛空的冰冷不再能安撫空澤。它像一層薄霜,覆蓋在由瑞文死寂的虛無、腐沼瘋狂的囈語以及“源頭”冰冷陰影共同構成的、滾燙的焦油之上。每一次菌絲網絡的微弱脈動,都牽動著遍布本體的傷痕:焦黑的裂痕如同干涸的熔巖河床,墨綠色的污染區域如同潰爛的瘡口,持續滲出混亂的意念膿液,而那截布滿蛛網裂紋的深紅棱刺,則像一枚嵌入骨縫的、持續釋放毀滅低語的彈片。

“工具…烙印…上傳…蜜露…”腐沼菌主粘稠的詛咒,混雜著棱刺內部偽奇點毀滅能量的冰冷悸動,在她被污染的意識中形成永不消散的背景噪音。它扭曲著她的感知,每一次試圖凝聚思維,都像在污濁的泥潭中打撈碎片,撈起的往往是更多瘋狂的回響。被污染侵蝕的菌絲在虛空中延伸時,偶爾會不受控制地分泌出細小的、墨綠色的孢子云霧,散發出微弱的致幻氣息;有時又會突然腫脹,浮現出令人作嘔的膿皰凸起,旋即又干癟下去,留下新的污斑。深紅棱刺的裂紋,在墨綠污染的映襯下,透出一種妖異的暗紅光澤,仿佛在貪婪地汲取著這污穢的環境。

星骸瑞文的拷問——“幫助?終結?痛苦?”——在這一切面前,顯得蒼白而遙遠,如同被淹沒在腐沼深處的嘆息。

就在她拖著這具被內外污染反復侵蝕的殘破之軀,在虛無中艱難漂移時,一股新的、強烈的波動穿透了污濁的感知帷幕,撞入她的菌絲網絡。

不是“渴望”,也非“畸變”余波。

是“污染”。

一種高度凝淵化的、頑固的、如同活體疫病般不斷擴散的污染。其源頭位于物質宇宙邊緣一處相對穩定的星域——一座名為“灰燼回廊”的巨型太空城邦。這股污染的氣息…帶著一種令空澤菌絲深處產生詭異共鳴的熟悉感——粘稠、彌漫著植物腐敗的甜腥、以及一種被強行催化的、緩慢而絕望的生命異化。

是圖卡果園的孢子!

空澤的核心意識泛起冰冷的漣漪。她“看到”了:那些從焦土村果園逃離的、飽含圖卡永恒痛苦和豐收畸變信息的孢子,在虛空中漂流、變異,最終如同致命的雨滴,落在了這座毫無防備的巨型城市上。它們穿透環境過濾系統,融入循環氣流,悄無聲息地寄生在居民體內。

灰燼回廊正經歷一場緩慢的死亡。

從外部看,這座由無數合金環帶和巨大穹頂構成的宏偉城市,其表面正被一層詭異的、半透明的灰綠色菌毯所覆蓋,菌毯上點綴著無數緩慢膨脹的、如同未成熟果實般的巨大膿皰,膿皰表面閃爍著微弱的、病態的綠光。城市內部,空氣粘稠得如同膠質,彌漫著甜膩的腐敗氣息。居民們的皮膚變得粗糙、木化,關節處生長出堅硬的樹瘤,血管在皮下呈現出深綠色的葉脈紋路。他們的眼神空洞,動作遲緩,如同被無形的藤蔓纏繞。更可怕的是,一些個體體內開始鼓起巨大的、搏動著的“果實”輪廓,皮膚被撐得近乎透明,隱約可見內部扭曲的植物結構——那是圖卡果園畸變的可怖重現,只是規模更大,過程更緩慢,痛苦更綿長。整個城市,正在被強行催化成一座絕望的“人形果園”,一座巨大的、為某種未知存在“獻祭”痛苦蜜露的溫床。

絕望、麻木、緩慢異化的痛苦…這些高度凝淵化的情緒,如同實質的毒瘴,彌漫在城市的每一寸空間,構成了一個龐大而污濁的“凝淵”力場。

空澤的菌絲網絡本能地傳遞回厭惡與警惕。遠離!這是腐沼的翻版!是另一個收集“痛苦蜜露”的陷阱!

然而,就在這厭惡的深處,腐沼菌主那混亂信息碎片中的一句話,如同毒蛇般鉆出:“痛苦…崩潰…蜜露…上傳給源頭…”同時,左手末端的深紅棱刺,仿佛嗅到了城市污染中蘊含的、高度凝淵化的絕望能量,內部凝固的巖漿光芒猛地一閃!一股強烈的、并非毀滅,而是…貪婪的“蝕光”悸動,順著菌絲傳遞回來!

一個極其危險、又帶著詭異誘惑力的念頭,如同在污濁泥潭中點燃的幽藍鬼火,在空澤混亂的意識中升起:

如果…“污染”本身…可以成為“燃料”?

如果…腐沼的瘋狂、棱刺的毀滅、乃至這座城市彌漫的絕望凝淵…這些侵蝕我的毒素…能夠被用來…“吞噬”另一種污染?

這不是“幫助”的嘗試,更非“終結”的奢望。這是掠奪!是竊火!是在自身被污染的絕境中,利用一種污染去撕咬、吞噬另一種污染,只為榨取一絲維系自身、甚至可能強化自身的殘渣!

“竊取…對沖…凈化?”這個念頭本身,就帶著腐沼的瘋狂和棱刺的毀滅氣息。它不再尋求“理解”,只追求短暫的“利用”與“存活”。

被污染和傷痕反復折磨的核心意識,被這危險的誘惑攫住了。一種源自生存本能、被污染扭曲后的、近乎冷酷的“實驗”沖動,壓倒了殘留的警惕和道德拷問。她需要一個證明,證明自己不是只能被動承受污染的容器,證明這污穢的力量,也能被強行扭曲,化為己用——哪怕只是飲鴆止渴。

空澤驅動著被墨綠污染侵蝕的菌絲網絡,小心翼翼地避開城市外圍活躍的防御性凝淵力場(那更像是城市痛苦自發形成的屏障),如同一條滑膩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滲透進灰燼回廊龐大的循環系統。污濁的空氣、彌漫的孢子、絕望的意念…這些對于其他生命是劇毒的環境,對于此刻被嚴重污染的空澤而言,反而像渾濁但熟悉的水域。

她的目標,鎖定了城市核心能量樞紐附近的一個次級維生區。那里,一個年輕女性的軀體正經歷著異化的最后階段。她的下半身已經完全木化,與維生艙的金屬地板融合在了一起,粗糙的樹皮紋理向上蔓延,覆蓋了腰部。她的雙臂變成了扭曲的藤蔓,無力地垂落。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胸腔——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搏動著的深綠色“花苞”正在那里膨脹,幾乎占據了整個上半身,薄薄的皮膚被撐得發亮,內部隱約可見蜷縮的、尚未完全異化的器官輪廓,以及密集的、如同種子般的深色顆粒。她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只剩下被巨大花苞撐裂軀體的、無休止的銳痛,以及對徹底失去自我的、麻木的恐懼。她的“凝淵”(異化、痛苦、存在的消解)濃郁得如同實質,卻又被花苞內部某種緩慢成型的、代表最終“產物”的畸變力量所束縛。

完美的“熔爐”。

空澤的菌絲,帶著自身的污穢(墨綠的污染膿液、棱刺的毀滅悸動),輕柔地、如同注入致命毒素般,穿透了維生艙外殼,刺入了少女那被巨大花苞占據的胸腔,直接纏繞上那顆搏動著的、充滿污染生命力的畸變核心。

沒有嘗試“治愈”,沒有輸送“健康”。這一次,她的意圖清晰而冷酷:引導!對沖!吞噬!

她首先做的,是激活。

深紅棱刺的裂紋猛地一亮!一縷凝練的、源自鑄星者偽奇點的、狂暴的“蝕光”能量——毀滅、刺激、改變——被空澤強行引導出來,順著菌絲,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注入那搏動的巨大花苞核心!

“呃啊啊——!!!”

少女早已麻木的意識,在這狂暴外來刺激的沖擊下,發出了無聲的、撕裂靈魂的尖嘯!花苞內部原本緩慢進行的異化過程瞬間失控!粘稠的植物汁液沸騰翻滾,深色的種子顆粒瘋狂增殖、互相擠壓!這源自圖卡果園的、高度凝淵化的污染力量(代表異化、固定、獻祭的痛苦),在偽奇點“蝕光”的瘋狂催化下,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猛地爆發開來!高度壓縮的凝淵污染,瞬間轉化為狂暴、失控、充滿破壞欲的“蝕光”洪流!

但這股爆發的“蝕光”洪流,其目標并非外界。它被空澤巧妙地利用少女痛苦軀殼作為容器和導向,強行約束在胸腔之內,形成一股向內撕裂、焚燒自身的毀滅力量!

與此同時,空澤自身被腐沼污染的菌絲網絡,全力運轉!墨綠色的污染區域瘋狂蠕動,釋放出粘稠的、充滿瘋狂增殖和吞噬意念的精神毒素!這些毒素并非攻擊花苞,而是如同億萬條饑餓的蛆蟲,撲向了空澤自己引導注入的那股偽奇點“蝕光”!

以毒攻毒!以污染對沖污染!

源自鑄星者的毀滅“蝕光”(空澤自身污染的一部分),與源自圖卡果園、被強行催化爆發的異化“蝕光”(城市污染的核心),在少女瀕臨崩潰的胸腔熔爐內,被空澤自身腐沼污染所化的“毒素”強行引導、攪拌、對撞!

轟——!!!

一場無聲卻兇險萬分的湮滅在微觀層面爆發!毀滅對撞異化,瘋狂吞噬瘋狂!少女的軀體如同脆弱的琉璃燈罩,瞬間布滿了無數細密的、透出刺目光芒的裂痕!構成花苞的物質在湮滅的能量中飛速分解、湮滅!

這不是調和,是對沖湮滅!是空澤以自身為橋梁和催化劑,強行引導兩種強大的污染力量互相消耗、抵消!

在這湮滅的風暴中心,在少女軀體徹底崩潰的前一瞬,一個“東西”被這極致的、毀滅性的能量對撞,強行“擠壓”了出來。

它并非實體,更像一個由純粹能量和扭曲光影構成的、急速旋轉的漩渦。漩渦的核心是深邃的、代表湮滅的黑暗,邊緣則是由無數斷裂的菌絲(空澤的紫色、腐沼的墨綠)、破碎的植物光影(圖卡果園的污染)、以及狂暴的毀滅流光(偽奇點蝕光)構成的、不斷崩解又重組的混沌光環。

凈化畸靈!

它沒有意識,只有一種被強行賦予的、源于湮滅對沖本身的、貪婪而純粹的吞噬本能!它的存在極不穩定,如同在狂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徹底消散。

誕生瞬間,凈化畸靈那扭曲的漩渦核心猛地擴張!一股恐怖的吸力爆發出來,目標直指彌漫整個灰燼回廊的、高度凝淵化的污染——那些絕望的意念、腐敗的孢子、異化的生命力場!

呼——!!!

以畸靈為中心,一個無形的凈化風暴瞬間形成!城市中粘稠的空氣被強行抽離,污濁的孢子云霧被拉扯著卷入漩渦,居民身上蔓延的木化紋路停止了擴散,體內搏動的“果實”輪廓甚至出現了萎縮的跡象!那些被吞噬的污染能量,在凈化畸靈內部狂暴的湮滅風暴中被撕碎、分解、部分中和!

灰燼回廊仿佛被投入凈化熔爐的一角。雖然范圍有限,且效果短暫,但城市核心區域的污染濃度,竟真的開始緩慢下降!被絕望麻木籠罩的居民,有極少數眼神中甚至恢復了一絲微弱的、難以置信的清明!

空澤的菌絲網絡,作為凈化畸靈誕生的“臍帶”和能量引導的通道,清晰地感受著這一切。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成功”感,第一次沖刷過她的核心意識。她竊取了力量!她利用了污染!她制造了一個短暫吞噬其他污染的“工具”!

然而,代價是慘重的。維生艙內,那個作為熔爐的少女,軀體早已在能量對撞的瞬間化為飛灰,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她的存在,連同她最后被放大的痛苦,僅僅是這場危險實驗中被徹底消耗的燃料。

凈化畸靈的存在如同超新星般短暫而耀眼。僅僅維持了十幾個呼吸,它那由湮滅能量強行維持的結構就達到了極限。構成漩渦的斷裂菌絲、破碎光影、毀滅流光開始不可逆轉地崩解,核心的黑暗劇烈波動,散發出毀滅性的能量亂流。

就在它即將徹底湮滅、將最后失控的能量潑灑向周圍,造成二次污染的瞬間,空澤的核心意識下達了最后一道冷酷的指令:

“回饋!指向…本體!”

她用殘存的菌絲網絡,如同最精密的導管,強行引導凈化畸靈崩解前、核心處那最后一絲相對“純凈”的能量——那是兩股強大污染在對沖湮滅過程中,意外產生的、排除了大部分瘋狂意念和凝淵惰性的、純粹的異種能量精華——并非治愈,更像是劇烈反應后殘留的、相對穩定的“灰燼”。

這股微弱的、帶著奇異冰涼感的能量流,順著菌絲網絡,逆流而上,猛地注入空澤傷痕累累的本體!

嗡——!!!

空澤的晶簇本體劇烈震顫!紫色光芒前所未有的熾亮,甚至短暫壓過了焦痕的黑暗和墨綠污染的污濁!一股強大的、冰冷的能量洪流席卷了她的存在!被腐沼污染侵蝕的區域,那些腫脹的膿皰和混亂的囈語,在這股冰冷能量的沖刷下,竟然出現了短暫的凝滯和萎縮!焦黑的裂痕邊緣,焦糊的組織仿佛被凍結,疼痛銳減!就連左手末端那躁動不安的深紅棱刺,其裂紋中閃爍的紅光也瞬間黯淡,傳遞出一種被強行“安撫”的冰冷感。

更顯著的變化出現在她的本體表面。幾處相對完好的晶簇區域,在吸收了這股純凈的異種能量后,開始發生異變。堅硬的晶簇表面鼓起,形成數個拳頭大小、半透明的、如同純凈紫水晶般的菌瘤。菌瘤內部,流淌著溫和而強大的能量,散發出穩定、純凈的紫色光暈,與她自身傷痕累累、污穢不堪的本體形成了詭異而強烈的對比。這是“凈化”后的力量象征,是竊火成功的證明!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冰冷而清晰的感覺充斥著她的核心意識。虛弱感一掃而空,感知變得無比敏銳,甚至能穿透更厚重的虛空帷幕。這是力量!是她通過污染對抗污染、竊取來的力量!

然而,這“清明”僅僅持續了一瞬。

緊接著,凈化畸靈徹底湮滅時爆發的、未被引導的最后一絲混亂能量亂流,以及灰燼回廊城市深處那被短暫凈化后又重新彌漫開來的、更深的絕望意念(凈化畸靈只吞噬了表層,根源污染仍在),如同兩股污濁的巨浪,狠狠拍打在空澤高度敏銳、卻又因“凈化”而短暫失去污染“保護殼”的菌絲網絡上!

“呃——!”

空澤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晶簇本體上那幾顆美麗的紫水晶菌瘤光芒瞬間變得紊亂。更可怕的是精神層面的沖擊:

凈化畸靈湮滅時的混亂碎片:湮滅的虛無感、吞噬的貪婪、崩解時的痛苦尖嘯……

城市居民目睹短暫希望后陷入更深淵絕望的、如同實質的怨毒詛咒……

腐沼菌主污染菌絲中粘稠的瘋狂囈語:“蜜露…上傳…源頭…”

深紅棱刺被強行“安撫”后,傳遞出的、更加冰冷、更加深邃的毀滅渴求……

這些混亂、污穢、充滿負面情緒的精神污染,如同找到了最脆弱的突破口,順著被“凈化”能量短暫沖刷得異常“干凈”的感知通道,瘋狂涌入空澤的核心意識!

“不…停…下…”空澤的意念在污染洪流的沖擊下支離破碎。剛剛獲得的清明被徹底淹沒,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甚的混亂、眩暈和源自靈魂深處的惡心反胃。那些美麗的紫水晶菌瘤,在紊亂的光芒中,其純凈的紫色內部,仿佛也滲入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墨綠色的陰影。

力量,是真實的。她竊取了火種。

但代價,同樣沉重。短暫的強化,換來的是更深的精神污染和感知的脆弱化。竊來的火,不僅照亮前路,更在燒灼著竊火者自身。

空澤看著本體上那幾顆搏動著、散發著強大卻不再純凈光芒的紫水晶菌瘤,感受著意識中翻騰的、更加污濁的混亂浪潮。深紅棱刺的裂紋,在短暫的黯淡后,重新亮起,那紅光在凈化能量和新生污染的雙重作用下,似乎變得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

她撕開空間裂隙,逃離了那座依舊在緩慢死亡的城市。身后,是灰燼回廊重新被絕望籠罩的陰影,以及凈化畸靈湮滅處殘留的、微弱的空間漣漪。

這一次,她帶走的不再是純粹的傷痕和疑問,還有竊取的力量,以及被這力量灼傷的、更加污穢的靈魂。前路,唯有在污染中掙扎,利用污染,直至被徹底吞噬,或…找到那條不可能的、污染自身的道路。

若是人間有青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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