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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魔女會死

第1幕磐石節(jié)前的漣漪

狂暴的夜,統(tǒng)治著風暴角嶙峋的黑色海岸。

第十三次浪頭裹挾著萬噸海水的蠻力,狠狠撞上玄武巖懸崖根部,發(fā)出沉悶如巨獸瀕死的咆哮。冰冷咸澀的浪沫炸成細碎白霧,又被更猛烈的風撕扯著卷向黑暗的內(nèi)陸。懸崖峭壁在風暴與海洋永無休止的角力中,發(fā)出不堪重負的低吟。

卡魯耶迪赤著雙足,穩(wěn)穩(wěn)立在濕滑陡峭的懸崖邊緣。狂風吹得她暗金色的寬袍獵獵作響,緊貼身形,卻無法撼動她分毫,仿佛她本就是這黑色巖體生長出來的一部分。發(fā)絲凌亂地拂過她沉靜的臉頰,那雙映照著下方翻騰墨海的暗金色眼眸里,沒有任何波瀾。千年歲月,早已將驚濤駭浪化作了她耳邊單調(diào)的白噪音,如同遠處森林的婆娑。

“有點煩人。”她低聲自語,聲音輕易穿透風浪的嘶吼,帶著一絲被打擾清夢般的微惱。這風暴角是她巡視海岸線的固定節(jié)點之一,今夜的能量躁動比往日更甚,像是有無形的砂礫硌在運轉(zhuǎn)平順的齒輪里。

話音未落,又一道更高的、宛如移動山脈般的浪墻轟然撞來!這一次的撞擊點更深,力量更蠻橫。懸崖根部,那早已承受了千萬年沖擊的古老巖層,終于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沉悶而痛苦的呻吟。在凡人肉眼難以察覺的微觀層面,一道發(fā)絲般纖細的裂痕,如同被喚醒的活物,悄然向上蔓延了一指的距離。

這細微的損傷,在卡魯耶迪覆蓋整個大陸的感知網(wǎng)絡里,卻如同寂靜深夜里陡然繃斷了一根最緊要的琴弦,刺耳而清晰。它破壞了海岸線整體應力那精妙的平衡,若置之不理,假以時日,這道“小傷口”會在海浪鍥而不舍的侵蝕下逐漸擴大,最終可能導致一段懸崖的崩塌,甚至引發(fā)后方陸地緩慢而不易察覺的沉降——對生活其上的生靈而言,那將是無聲的災難。

她蹲下身,冰冷的巖石透過單薄的袍子傳遞著海水的濕寒。掌心輕輕覆上那道新生的裂痕,指尖拂過粗糙的巖面。動作輕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搖搖欲墜的露珠。指尖所及之處,堅硬冰冷的玄武巖瞬間軟化,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半透明的、陶土般的柔韌質(zhì)感。裂痕兩側(cè)的巖體在她意志的精確牽引下,如同擁有生命的黏土,無聲地流動、彌合,分子間的鍵合被重塑,結(jié)構(gòu)被優(yōu)化。那道呻吟戛然而止,仿佛從未存在過。風浪依舊在徒勞地拍打著,但這段懸崖,已然固若金湯。

卡魯耶迪站起身,目光投向懸崖后方那片在狂風暴雨中劇烈搖擺、發(fā)出嗚咽的古老松林。在她腳下的“視野”里,地下深處盤根錯節(jié)的龐大根系網(wǎng)絡清晰可見。因靠近海岸,部分區(qū)域的土壤正被反復沖擊的海浪悄然淘空,變得松散脆弱。那些堅韌的松樹根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正傳遞著一種焦躁不安的“情緒”——那是植物對生存基礎動搖的本能恐懼。

她抬起右腳,腳后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輕輕在堅固的巖面上磕了一下。

咚!

一聲沉悶的震響,并不洪亮,卻蘊含著一種無可抗拒的、源自大地本源的厚重力量。這力量化為無形的漣漪,以她立足之處為核心,沉穩(wěn)而迅疾地向內(nèi)陸松林的方向擴散開去,深深透入地層。無數(shù)細微的土粒、砂石被這股精準的力量喚醒、推動、重新排列組合,壓實得緊密而富有彈性。松樹根須周圍那些被侵蝕的空隙,瞬間被填充得飽滿扎實。

幾乎在力量抵達的同時,搖擺嗚咽的松林猛地一靜。狂風吹過,樹冠雖然依舊大幅度傾斜,卻再沒有那種根基不穩(wěn)的驚惶,如同被無數(shù)根無形的支柱從大地深處牢牢撐住,只剩下風與木葉搏斗的純粹聲響。

風暴仍在肆虐,浪濤依舊兇猛。但腳下這段海岸線及其后方脆弱的內(nèi)陸邊緣,已然被徹底加固,重新回到了卡魯耶迪所定義的“舒適”狀態(tài)。她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剛完成的不過是拂去衣襟上的一點灰塵。她轉(zhuǎn)身,準備離開這片喧囂之地,返回她建立在巨大穩(wěn)定板塊核心處、只有純粹大地脈動沒有惱人風雨的巖石宮殿。那里是她的錨點,她的圣所,隔絕了地表的一切喧囂與無常。九王座各有其域,她是大地之極,她的責任便是讓這片大陸的“身軀”保持健康與穩(wěn)定,如同北域的巨人魔女一家三口鎮(zhèn)守冰原,東域的鏡像魔女維系著光與影的微妙平衡,大陸中心學院里那位分解魔女正安然休養(yǎng)——她們各司其職,共同維系著世界的運轉(zhuǎn),遠不到需要誰犧牲的時刻。

就在腳步即將邁出的瞬間——

一絲極其微弱、卻冰冷得刺骨、完全陌生的悸動,猝然刺入她覆蓋整個大陸的感知網(wǎng)絡!

這悸動并非來自腳下剛剛加固的海岸巖層,也不是附近那些活躍卻熟悉的地熱脈的躁動。它來自更深、更遠、更幽邃的所在,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幔,來自大陸那古老而灼熱的核心深處。那感覺……像是一顆星球疲憊的心臟,在某個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極其輕微地、惡意地撥動了一下。一個極其短暫的、不和諧的雜音,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抽離”感,一閃即逝。

卡魯耶迪的腳步硬生生頓在半空。她保持著轉(zhuǎn)身的姿勢,微微側(cè)頭,如同最專注的聆聽者。那雙暗金色的眼眸深處,沉淀千年的平靜被一絲極淡的、近乎好奇的興味悄然取代。風暴的喧囂和海浪的轟鳴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了。她靜靜地佇立在懸崖邊緣,像一座亙古的礁石。

那感覺,就像一個技藝已臻化境的園丁,在每日巡視自己完美無瑕的花園時,指尖意外觸碰到了一片從未見過的、帶著奇異冰涼觸感的葉芽。

她嘴角微微向上牽起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

“哦?”一聲輕語,消散在狂暴的風里,“這次的小麻煩…似乎有點意思。”

卡魯耶迪的宮殿,深藏于大陸最古老、最穩(wěn)定的花崗巖基盤深處。與其說是一座建筑,不如說是一座從大地母體中自然孕育生長的宏偉晶簇群落。沒有雕梁畫棟,沒有金銀俗飾。只有無數(shù)巨大、純凈、形態(tài)各異的礦物晶體——深紫如夢幻的螢石柱拔地而起,支撐著墨綠如深淵凝視的黑曜石穹頂;閃耀著金屬冷光的赤鐵礦構(gòu)成了厚重的墻壁;剔透如凝固水流的水晶回廊蜿蜒其間。它們交錯共生,相互支撐,構(gòu)成了迷宮般的光影殿堂。柔和而永恒的地光從這些晶體的內(nèi)部和連接處透射出來,將空間映照得光怪陸離,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令人心安的土石與礦物氣息。這里是純粹大地的圣殿,隔絕了地表的一切喧囂與無常,也是卡魯耶迪最感舒適自在的領域。

此刻,她身處宮殿核心的一座圓形廳堂。廳堂中央,懸浮著一塊半人高的、近乎完全透明的巨大方解石晶體。晶體內(nèi)部,無數(shù)細密的、如同液態(tài)黃金般的脈絡正緩緩流淌、明滅,遵循著某種玄奧的規(guī)律。這是她正在凝練的“地脈記憶石”——一種能永久記錄、存儲并解析特定大地信息的獨特造物。她需要用它來捕捉、放大并解讀那來自地心深處的、一閃即逝的異常悸動。它就像一臺精密的示波器,試圖捕捉那干擾大地和諧律動的異常信號。這種造物是她漫長守護生涯中逐漸掌握的高階技巧之一,需要將精純的大地能量與特定的礦物結(jié)構(gòu)完美融合,如同最高明的鐵匠在折疊鍛打最精密的合金。

一塊粗糙的、布滿氣孔和雜質(zhì)的深灰色玄武巖礦石,正懸浮在她攤開的掌心之上。她白皙的手掌微微合攏,掌心騰起一層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暈,溫暖而內(nèi)斂。礦石在這奇異光暈的包裹下,開始無聲地軟化、塌陷,如同烈日暴曬下的蠟塊。雜質(zhì)——細碎的硅酸鹽、微量的金屬硫化物顆粒、氣泡——被精準地識別、分離、析出,化作細微的深色粉塵,簌簌飄落,在晶簇地板上積起薄薄一層。礦石最核心的、純凈的二氧化硅成分,則在光暈中融化成一種粘稠的、閃爍著液態(tài)水晶般光澤的硅質(zhì)溶液,緩緩流轉(zhuǎn)、提純。這個過程看似簡單,實則是對物質(zhì)基礎結(jié)構(gòu)進行溶解與再合成的精妙控制,是構(gòu)成她大地權(quán)柄的基石之一。

卡魯耶迪全神貫注。她引導著這股純凈的硅質(zhì)溶液,如同最靈巧的玻璃匠人引導著融化的玻璃液,小心翼翼地注入懸浮方解石晶體上一個預留的、細微如發(fā)絲的孔道內(nèi)。溶液與方解石晶體接觸的瞬間,立刻開始了定向結(jié)晶。它不再是無序的凝固,而是精確地遵循著方解石本身固有的菱形晶格結(jié)構(gòu),緩慢而堅定地生長、延伸,與晶體完美融合,形成新的、用于記錄信息的金色脈絡。整個過程需要絕對的專注和精微到極致的能量控制,一絲一毫的波動或結(jié)構(gòu)偏差,都會在晶體內(nèi)部形成致命的應力集中點,導致這珍貴的載體瞬間化為齏粉。這是對她能力精度與穩(wěn)定性的又一次錘煉。

細密的汗珠無聲地從她光潔的額角滲出,沿著沉靜的臉頰輪廓滑落,在下頜處匯成微小的一滴,最終滴落在晶簇地板上,瞬間被吸收,不留痕跡。她的呼吸放得極輕,暗金色的眼眸緊緊鎖定著晶體內(nèi)部那緩慢生長的金色紋路,整個世界仿佛都凝聚在掌心這團柔和的光暈和那塊懸浮的晶體之中。她如同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舞蹈,指尖微不可查地調(diào)整著能量的頻率和流向,確保新生的脈絡與方解石母體完美契合。

就在新的金色脈絡即將完成最關鍵的一個結(jié)構(gòu)節(jié)點,一個負責能量穩(wěn)定匯聚的微型晶格樞紐的瞬間——

嗡!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帶著“抽離”感的悸動,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

這一次,它不再是一閃即逝的冰針。它化為一聲沉悶的、帶著撕裂感的痛苦低鳴,如同巨大精密的齒輪被強行塞入異物卡死時發(fā)出的呻吟!這悸動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巖層,如同精準的狙擊,狠狠轟擊在卡魯耶迪高度凝聚、與記憶石緊密相連的感知上!

“唔!”一聲壓抑的悶哼從她喉間擠出。身體難以察覺地晃了一下。那冰冷的抽離感如同實質(zhì)的針,刺穿了她的精神集中點。

掌心那團穩(wěn)定流轉(zhuǎn)的淡金色光暈猛地一陣劇烈搖曳,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懸浮的方解石晶體內(nèi)部,立刻爆發(fā)出一連串細密而清脆的“噼啪”聲!如同冰面瞬間布滿裂紋!剛剛還在完美延伸、即將閉合的金色脈絡驟然扭曲、分叉,如同被粗暴拉扯的神經(jīng)!新生的晶體結(jié)構(gòu)瞬間布滿了細如蛛網(wǎng)的白色裂痕!整個晶體的懸浮姿態(tài)也變得不穩(wěn),開始微微震顫,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解墜落!

失敗。

卡魯耶迪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感知被粗暴沖擊帶來的微眩和一絲…冰冷的怒意。這怒意并非針對失敗本身,而是對那精準而惡意的干擾本身。她緩緩撤去掌心的能量光暈。那塊珍貴的、布滿裂痕和扭曲金紋的方解石晶體,仿佛失去了支撐,緩緩落下,被下方自動升起的、同樣由純凈水晶構(gòu)成的基座穩(wěn)穩(wěn)托住。晶體內(nèi)部,那道如同丑陋傷疤般的扭曲脈絡和細密的裂痕,無聲地控訴著剛才那來自地心深處的、精準而惡意的干擾。它不僅僅是一次失敗,更像是一個無聲的挑釁。

她走到基座旁,指尖輕輕拂過晶體冰冷而布滿創(chuàng)傷的表面。觸感依舊堅硬,但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已被破壞。她的眼神沉靜得如同古井深潭,但深處,卻仿佛有壓抑的地火在緩緩燃燒。干擾源不僅存在,而且能如此精準地沖擊她工作的核心節(jié)點……這絕非偶然的地質(zhì)噪音。這更像是一種有意識的、針對性的試探或……掠奪。

“源頭…在更深的地方。”她低聲自語,目光穿透腳下流光溢彩的晶簇地板,投向那無光的、永恒灼熱的地心深處,仿佛要穿透數(shù)千公里的厚重巖層,“看來,光‘聽’是不夠的。”她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看起來白皙柔軟、與常人無異的手掌上。指尖的皮膚下,似乎有極其微弱、如同熔巖般熾熱的光澤,一閃而過。需要更直接的探查。而大地的脈絡,就是她的耳目與手足。

黑石堡礦脈,坐落于一片起伏的、覆蓋著耐寒苔蘚和低矮灌木的丘陵地帶。這里并非風景勝地,空氣中常年飄散著淡淡的硫磺味和巖石粉塵的氣息。巨大的礦坑如同大地的傷疤,裸露著不同地質(zhì)年代的巖層剖面。礦工們開鑿出的隧道入口,如同巨獸的巢穴,黑黢黢地鑲嵌在巖壁上,里面?zhèn)鞒龀翋灥那脫袈暋C械的嗡鳴和隱約的人聲。

今天是“磐石節(jié)”前夕。這個節(jié)日源于礦工們古老的信仰,用以慶祝大地的慷慨與穩(wěn)固,祈求礦脈豐饒,作業(yè)平安。礦區(qū)內(nèi)比平日多了幾分忙碌的喧囂。粗獷的木制腳手架和礦車軌道縱橫交錯,運送礦石的軌道車哐當作響。礦工和他們的家屬們正忙著在礦坑邊緣的空地上搭建臨時的木棚和攤位。巨大的篝火坑已經(jīng)挖好,旁邊堆滿了劈好的耐燃硬木。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的香氣、新出爐的硬殼黑麥面包的焦香,混合著礦石的塵土味,構(gòu)成了一種獨特而粗獷的節(jié)日氛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懸掛在木棚支架和礦坑入口上方的裝飾——用染成紅、褐、金黃色的堅硬巖石片精心打磨、鉆孔后串成的長鏈,象征著堅固的磐石與豐收的喜悅,在風中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卡魯耶迪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礦區(qū)邊緣一處較高的巖脊上,暗金色的袍角在帶著礦物粉塵的風中微動。她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凡人的注意,仿佛她只是巖層本身投下的一道影子。她的目光掃過下方喧鬧的準備工作,那些鼎沸的人聲、密集的身影、混雜的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她不喜歡人群,那嘈雜無序的能量場域如同混亂的砂石摩擦著她的感知。這種“社交”對她而言是純粹的消耗。她更愿意與沉默的巖石和穩(wěn)定流淌的地脈能量打交道。

她的目光沒有在節(jié)日的喧囂上停留,直接投向了礦坑深處那幾條最主要的礦脈入口。在她的感知里,這片礦區(qū)的地脈能量流動帶著一種異常的“淤塞”感,如同人體內(nèi)局部發(fā)炎腫脹的血管,能量流在此處變得粘稠、滯澀、溫度升高。這正是她此行的直接原因——一次例行的、解決局部“小麻煩”的維護。磐石節(jié)在即,礦工們需要穩(wěn)定的地脈,她也需要這片區(qū)域的“炎癥”消退,以免引發(fā)更深層的不適。她可不想在節(jié)日期間處理一場小型地熱噴發(fā)或者巖層塌陷。

她沒有走向礦工聚集的、喧鬧的主入口。那里人太多了。她寧愿多繞點路。她輕盈地繞到礦坑側(cè)面一處僻靜的、早已被廢棄的勘探小隧道前。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風化的碎石半掩著,早已被人遺忘,只有幾只小蜥蜴在石縫間探頭探腦。

她伸出手指,對著洞口附近布滿苔蘚和地衣的巖壁虛虛一點。

無聲無息間,那塊巖壁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堅硬的巖石變得柔軟、透明,仿佛融化的琥珀。她一步邁入,身影沒入巖石之中,那“水波”隨即平復,巖壁恢復原狀,藤蔓依舊垂掛,碎石依舊散落,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巖石對她而言,如同流水般馴服。

隧道內(nèi)部狹窄、潮濕、一片漆黑,彌漫著濃郁的土腥味和陳年礦石的氣息。但對卡魯耶迪而言,黑暗毫無意義。她能清晰地“看”到巖壁上滲出的水珠沿著特定的路徑滑落,感受到空氣在狹窄通道中微弱的流動,更能清晰地感知到腳下和四周巖層深處,那幾條富含金屬礦藏的主礦脈如同地下暗河般奔涌的能量流。這能量原本應如血液般順暢循環(huán),滋養(yǎng)整個區(qū)域的地質(zhì)穩(wěn)定,此刻卻在某處形成了淤積點,散發(fā)出一種沉悶、燥熱的“炎癥”信號,如同大地在低燒。若不處理,這種淤積最終可能導致小范圍的地熱異常噴發(fā)或巖層脆化塌陷——對正在慶祝磐石節(jié)的人們來說,那將是巨大的諷刺和災難。

她像一位老練的醫(yī)師,赤足走在崎嶇不平、布滿碎石的巖石地面上,每一步落下,無形的感知觸須便更深地探入巖層,梳理著能量的通路。指尖不時拂過冰冷潮濕的巖壁,如同叩診,感知著巖層內(nèi)部的應力分布。淡金色的微光在她觸碰的地方一閃而逝,巖壁內(nèi)部細微的結(jié)構(gòu)應力便隨之調(diào)整優(yōu)化,一些潛在的小型裂隙被無聲彌合,加固著這條早已被遺忘的通道。這是她日常維護的一部分,如同園丁隨手修剪掉多余的枝葉。

隨著深入,那種淤塞燥熱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空氣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硫磺焦味,像是什么東西在地下悶燒。終于,在隧道一個不起眼的、被巨大凸起巖塊遮蔽的拐角深處,她停了下來。這里的巖壁溫度明顯高于別處,觸手溫熱,甚至有些燙手,巖石縫隙里蒸騰出若有若無的白色水汽。

她將掌心緊貼在溫熱潮濕的巖壁上,閉上眼睛。

意識沉入。

瞬間,巖壁不再是障礙。她的“視野”穿透了致密的巖石,清晰地“看”到了前方巖層深處的情景:幾條地脈能量流如同奔騰的地下河,帶著灼熱的氣息,在這里被一個巨大的、由堅硬致密得如同鋼鐵堡壘的輝長巖構(gòu)成的天然穹窿阻擋。能量流撞在穹窿光滑的內(nèi)壁上,被迫減速、回旋、擠壓,找不到順暢的出口。淤積的能量如同被關在高壓鍋里的蒸汽,持續(xù)升溫、加壓,悶燒著,將穹窿內(nèi)部的輝長巖都烤得隱隱發(fā)紅發(fā)亮,散發(fā)出的灼熱地氣正緩慢而頑固地向四周巖層擴散滲透。這正是導致礦區(qū)地脈“炎癥”的病灶核心,一個天然的、極其頑固的“結(jié)石”。

“唔…天然的‘結(jié)石’。”卡魯耶迪睜開眼,低聲自語,帶著一絲了然。解決方案在她心中瞬間成型——不是暴力轟開這阻礙,那會造成更大的能量沖擊和巖層損傷,如同用錘子砸碎結(jié)石卻傷及臟器。而是疏導,如同在淤塞的河道旁巧妙地開鑿一條平緩的分流渠,泄去壓力,恢復循環(huán)。這是更精細、更符合她理念的做法。

她收回貼在巖壁上的手,雙手在身前虛虛相對,掌心之間淡金色的光暈再次亮起,比凝練記憶石時更為明亮、穩(wěn)定,如同兩輪微縮的朝陽。光暈中,無形的力量開始作用于前方深層的巖層結(jié)構(gòu),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

目標,是穹窿側(cè)后方一處相對薄弱的、連接著另一條能量通道的巖層節(jié)點。那里是阻力最小的路徑。

在卡魯耶迪精準意志的引導下,那處節(jié)點深層的巖石開始發(fā)生奇妙的變化。構(gòu)成巖石的礦物粒子被無形的力量梳理、重組。堅硬的輝長巖并未被摧毀,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黏土般,在微觀層面被軟化、塑形。一個細小的、僅供能量通過的孔洞被精巧地“溶解”出來,并且沿著預設的、阻力最小的路徑,緩慢而穩(wěn)定地向后方的能量通道延伸。這個過程悄無聲息,沒有劇烈的震動,只有巖石內(nèi)部最細微的分子鍵在重組時發(fā)出的、如同遙遠星辰低語般的嗡鳴。這是對物質(zhì)溶解與再構(gòu)造能力的更深層應用,如同在鋼鐵中蝕刻出精密的毛細血管。

孔洞延伸著,不斷拓寬,形成一條天然、光滑的微型管道。當這條新生的能量“泄壓閥”終于貫通到后方那條暢通、等待已久的能量通道時——

轟!

一股積蓄已久、灼熱得近乎發(fā)白、帶著硫磺氣息的能量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找到了宣泄口!它發(fā)出低沉的、滿足般的呼嘯,沿著這條新生的、卡魯耶迪親手塑造的“導管”,奔騰涌出!前方穹窿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淤塞高壓和燥熱感,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消減、平復。原本在穹窿內(nèi)狂暴回旋、徒勞撞擊的能量流,也找到了新的方向,變得溫順而順暢,重新匯入大地的循環(huán)。淤塞的“炎癥”,在精準的“手術”下消退了。

卡魯耶迪并未停止。淤積的能量需要釋放,但釋放后的空間也不能浪費。她引導著部分被梳理過的、精純的地熱能量,溫和地注入那個剛剛卸去高壓的巨大穹窿空間。在這股精純能量的浸潤和卡魯耶迪意志的微觀雕琢下,穹窿內(nèi)部熾熱的巖壁上,無數(shù)細小的礦物晶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析出!深紫色的螢石晶簇如同綻放的花朵,閃耀著點點星光的黑曜石斑點迅速蔓延,如同凝固火焰的赤鐵礦晶體也點綴其間……整個穹窿內(nèi)部,正迅速變成一個巨大而絢麗的天然晶洞!這不再是令人頭疼的病灶,而成了一個穩(wěn)定疏導地脈能量、同時孕育礦物精華的獨特節(jié)點,如同一顆鑲嵌在大地深處的瑰麗寶石,成為地脈網(wǎng)絡上一個新的、健康的器官。這也是她能力的一種創(chuàng)造性表達。

做完這一切,卡魯耶迪才緩緩收回力量。掌心間的光暈熄滅。隧道里依舊黑暗,但空氣中那股淤塞燥熱的氣息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流暢、充滿活力的地脈脈動,如同健康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一次小小的“地質(zhì)炎癥”手術,完美收官。礦區(qū)的隱患解除,磐石節(jié)可以平安進行了。她甚至能隱約“聽”到上方礦坑里,那幾條主礦脈中的能量流動變得更加順暢平穩(wěn),如同堵塞的血管被疏通。

她轉(zhuǎn)過身,準備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返回她那寧靜的地心宮殿。這種無需與人交流、默默解決問題的狀態(tài),讓她感到舒適。

然而,就在她目光掃過腳下因剛才能量沖刷而震落的一些新鮮碎石時,一點異樣攫住了她的視線。

在幾塊普通的深灰色輝長巖碎石中,靜靜地躺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碎片。它通體漆黑,毫無光澤,不像任何已知的礦物。邊緣鋒利得不自然,帶著一種暴力破碎的質(zhì)感,像某種極其堅硬脆弱的物質(zhì)被硬生生打碎后的殘骸。這黑色如此純粹,仿佛能吞噬周圍微弱的地光,與這富含金屬礦物的巖層環(huán)境格格不入,透著一種冰冷的不祥。

一種冰冷的直覺攫住了卡魯耶迪。這碎片散發(fā)的氣息,隱隱與她之前感知到的那兩次來自地心的異常悸動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關聯(lián)。她蹲下身,白皙的手指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謹慎,伸向那枚格格不入的黑色碎片。

指尖觸碰的剎那——

轟!!!

不再是微弱的悸動!一股遠比之前強烈百倍、冰冷而暴戾的劇痛,如同淬毒的冰錐,順著她的指尖、沿著她的感知神經(jīng),狠狠刺入她的意識深處!這劇痛并非物理傷害,而是直接傳遞來一個恐怖的信息:在大陸那灼熱的核心深處,一股龐大到難以想象、維系著整個星球地質(zhì)穩(wěn)定的原生能量,正被某種無形的、貪婪的力量,以極其粗暴的方式,強行從地核中撕裂、抽取出來!那感覺,就像有人用燒紅的鉤子,生生鉤穿了星球的心臟,在瘋狂地放血!那冰冷碎晶,就是這恐怖行徑留下的一絲殘渣,一個冰冷的印記!

“呃!”卡魯耶迪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無形的毒蛇噬咬。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單膝跪地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額頭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那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殘留的冰冷和那清晰的、無法磨滅的“被竊取”感,卻如同滾燙的烙印般深深灼刻在她的神經(jīng)里。這不再是干擾,這是赤裸裸的掠奪!是對她守護領域的直接侵犯!

她低頭,死死盯著地上那枚不起眼的黑色碎片。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來自地心深處的、星球心臟被強行撕裂的痛楚。暗金色的眼眸深處,沉淀千年的平靜被徹底打破,一種冰冷的、足以凍結(jié)奔涌巖漿的怒意,第一次如同壓抑萬載的地火般熊熊燃起!那不再是對“小麻煩”的好奇,而是守護領地被侵犯、造物核心被褻瀆的凜然之怒!

“偷竊?”她盯著那黑色碎片,聲音低沉得如同兩塊厚重的地殼在深淵中緩緩摩擦。疑問的句式,卻帶著斬釘截鐵的、足以令巖石崩裂的寒意。熔金般的眼底,怒火在無聲地沸騰。有人,正在竊取這顆星球的生命之源。而她,大地之極,卡魯耶迪,必將找出這竊賊。

若是人間有青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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