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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魔女會死

第2幕暗潮筑繭

冰冷、粘稠、劇痛。億萬根無形的毒刺依舊扎在意識深處,每一次“存在”的震蕩都帶來尖銳的反饋。負面之海無休止的沖刷并未停止,但那份純粹混沌的絕望感,在“活下去”的念頭重新點燃后,似乎被撕開了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

三百年的沉淪并非毫無意義。至少,在這永恒的折磨里,我被迫學會了“聆聽”。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這布滿裂痕的精神核心本身。它像一枚極度敏感、布滿裂紋的琉璃探針,沉浮在這片污濁的情緒汪洋中,被動地接收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噪音”——那些構成這片絕望之海的基礎頻率。

起初,只有一片混亂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尖叫合唱。但三百年的反復“聆聽”,足以讓最混亂的噪音也呈現出某種規律。如同在狂風暴雨的喧囂里,漸漸分辨出雨滴敲打、狂風呼號、雷聲滾動的不同層次。

現在,我“聽”到了。

這片看似無邊無際、均質翻滾的負面之海,并非鐵板一塊。它存在著…結構。極其龐大、極其復雜、如同九重相互嵌套又彼此滲透的深淵。

最表層,是如同稀薄毒霧般彌漫、帶著令人作嘔甜膩感的“喜”之浮沫。它們輕盈、易變,如同無數色彩斑斕卻致命的肥皂泡,試圖引誘沉淪者擁抱虛假的慰藉。掠過它們時,精神核心會傳來一種麻痹般的酥癢感,仿佛要讓人忘記痛苦,沉溺于這甜美的幻滅中。危險而輕浮。

稍下,便是狂暴的“怒”之湍流。如同燃燒著無形業火的熔巖河,熾熱、暴戾、充滿毀滅一切的沖動。粘稠的憤怒情緒翻滾、碰撞,形成無數高速旋轉的刀鋒漩渦,切割著敢于靠近的一切。精神核心每一次被這種湍流擦過,都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帶來灼燒靈魂的劇痛和強烈的反擊沖動。它試圖點燃我殘存的怒火,讓我加入這無意義的毀滅狂歡。

更深一些,是沉重如鉛汞的“哀”之沼。無邊無際的悲傷、失落、心死的情緒匯聚成粘稠的泥潭,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悲慟氣息。陷入其中,精神體會感到難以言喻的沉重,仿佛背負著整個宇宙的遺憾,每一個念頭都變得遲緩、凝滯,只想永遠沉下去,與這悲傷融為一體。它對精神的侵蝕是緩慢的窒息。

再往下,則是無處不在、冰冷刺骨的“懼”之暗礁。它們形態萬千,有時是猙獰扭曲的鬼影,有時是突然張開、深不見底的陷阱裂隙,有時又是無數窺視、低語的冰冷視線。純粹的恐懼在這里凝結成實質,如同淬毒的冰錐,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刺來,每一次碰撞都帶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瞬間的僵直。它攻擊的是存在本身的安全感。

而貪婪、嫉妒、傲慢、欲望…這些更深沉、更扭曲、更接近存在本質的黑暗,則如同龐大海洋深處的巨大海溝,散發著更加古老、更加粘稠、更加難以名狀的惡念。它們構成的層級更加凝練,如同高密度的黑暗水晶礦脈,僅僅是精神感知的觸角稍稍靠近,就能感受到強烈的吸附力和扭曲力,仿佛要將探知者連同其意志一同拖入其中,碾碎、同化。那里是純粹的掠奪、扭曲的憎恨、膨脹的自我以及永不滿足的渴求旋渦。

九層深淵,喜怒哀樂懼貪婪嫉妒傲慢欲望,層層疊加,相互滲透,共同構成了這片無邊無際、令人絕望的負面之海。它們就是這片空間的“規則”,是構成這片虛無監獄的冰冷磚石。

而我,這枚布滿裂痕的琉璃核心,就是這九重地獄中唯一的異物,唯一的燈塔,吸引著所有層面的負面情緒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前赴后繼地涌來,試圖將我徹底磨滅、吞噬。

劇痛是永恒的伴侶,冰冷是如影隨形的背景。精神核心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伴隨著清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那三百年前為保護星繭而強行包裹“終焉之瞳”留下的創傷,如同無法愈合的致命傷口,持續地流失著構成“我”的本質力量。在這九層負面情緒的瘋狂沖刷下,每一次意識的清醒,都像是在懸崖邊緣的一次搖搖欲墜的掙扎。

不能這樣下去。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純粹的被動承受,哪怕意志再堅韌,也終將被這無休止的洪流磨滅。九重地獄的輪番碾壓,足以讓任何存在崩潰。必須主動做點什么。不是為了對抗——以我此刻的狀態,對抗這整個負面之海無異于螳臂當車——而是為了…生存。最卑微,也最緊迫的目標。

我需要一道屏障。一道能在九重負面浪潮的瘋狂沖刷下,為我這瀕臨破碎的核心爭取喘息之機的屏障。一道過濾掉最致命、最狂暴、最無法承受的絕望洪流的濾網。

材料在哪里?

環顧(如果精神感知能被稱為環顧的話)這片充斥著污穢情緒的海洋,除了絕望、痛苦、毀滅,似乎別無他物。我的物質身體早已隔絕在遙遠的現實之外,精神體本身也只剩下這殘破的核心和…以及那微弱卻依舊頑強附著在核心虛影上的某種存在感——那如火焰般無聲燃燒的玫紅色。

發絲…

一個極其微弱的念頭閃過。在物質世界,它只是身體的一部分,一種無意義的裝飾。但在這里,在這純粹的精神與情緒構成的負面之海,任何與“自我”緊密相關的、承載著強烈個人印記的存在,都可能蘊含著意想不到的力量。那抹玫紅,是我在毀滅白光中最后躍動的顏色,是我意志未曾徹底熄滅的證明。

心念微動。精神核心艱難地凝聚起一絲力量,不是向外,而是向內,觸及那幾乎被遺忘的、關于“我”的形態感知。那如瀑般垂落、在真空中如火焰般無聲燃燒的玫紅色長發…想象它,感知它,呼喚它!

嗡…

極其細微的震顫從核心深處傳來。如同沉睡的火山深處傳來的一次微不可查的低鳴。那遍布裂痕的琉璃核心表面,一點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玫紅色光暈,極其艱難地掙扎著,試圖點亮。伴隨著這光暈的亮起,一縷極其纖細、半透明的、如同能量流般的光絲,艱難地從核心的虛影邊緣抽離出來。它并非實體,更像是我精神印記的一部分,帶著我獨有的“存在”頻率,散發著微弱卻堅韌的玫紅色輝光。

成了!

一絲微弱的振奮感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意識深處漾開漣漪。雖然只是一縷,微弱得仿佛隨時會被周圍的負面浪潮吹熄,但這證明了方向!證明了我殘存的意志和與“自我”的鏈接,依舊可以在這絕望之海中凝聚出屬于我的“物質”!

抽絲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酷刑。每分離出一縷精神印記化作的光絲,都像是在靈魂的傷口上又剜下一刀。精神核心的裂痕因為這持續的“剝離”而發出更清晰的呻吟,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意識。負面之海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異動”,九層情緒浪潮的沖刷變得更加兇猛和具有針對性。尤其是“懼”之暗礁,無數冰冷的、帶著窺視感的尖刺,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魚,瘋狂地撞擊著我的核心虛影,試圖打斷這危險的“創造”。

“呃…!”無聲的悶哼在意識深處回蕩。每一次撞擊都讓凝聚的光絲劇烈震顫,幾乎潰散。劇痛如同冰冷的鋼針,反復穿刺著搖搖欲墜的意志。放棄的誘惑如同毒蛇的低語,在耳邊縈繞:何必忍受這無休止的痛苦?融入這片黑暗吧,一切痛苦都將終結…

不!

那維生艙里幼小生命恐懼的顫抖,那世界星繭光膜瀕臨破碎的哀鳴,那空間裂縫邊緣刺眼的“縫合”痕跡!這些畫面如同閃電般劈開絕望的迷霧,帶來尖銳的痛楚,卻也注入了新的力量。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被守護的,為了那個必須被揭露的真相!

“給我…凝!”意志在咆哮,強行壓下撕裂靈魂的劇痛和崩潰的沖動。核心虛影上的玫紅色光暈猛地掙扎著明亮了一瞬!那縷飄搖欲斷的玫紅光絲,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瞬間穩定下來,變得更加凝實,帶著一種玉石般的溫潤光澤。

一縷…兩縷…三縷…

時間的概念在這里模糊,只有劇痛作為唯一的計時器。每一次抽取,都伴隨著精神核心更劇烈的震蕩和裂痕的加深。負面浪潮的沖擊永不停歇,如同無數把淬毒的銼刀,持續不斷地刮削著我的存在。意識在劇痛和麻木的邊緣反復徘徊,每一次清醒都靠著那近乎偏執的念頭支撐:活下去,找到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又一個百年。數十縷散發著微弱玫紅光澤的精神光絲,如同擁有生命的星河,在我殘破的精神核心虛影周圍緩緩飄蕩、旋轉。它們是我的一部分,是我存在的延伸,是我用無盡的痛苦和意志從自身剝離出的“材料”。

接下來,是編織。

如何將這一縷縷脆弱的精神光絲,編織成能在九重負面浪潮中保護核心的濾網?沒有手,沒有工具,只有純粹的意念。

我嘗試著用意念去引導、纏繞它們。但精神光絲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魚,彼此排斥,難以控制。強行將它們靠攏,只會引發劇烈的能量沖突和不穩定的震蕩,反而加劇了核心的負擔。

失敗。劇痛加劇。

負面浪潮的沖擊似乎帶著嘲弄。

冷靜…冷靜下來。

我強迫自己從失敗的煩躁和劇痛中抽離。觀察。感受。這片負面之海本身,就是一部最龐大、最復雜的織機。那些翻騰的“怒”之湍流,那些盤旋的“哀”之渦旋,那些無處不在的“懼”之暗流…它們并非雜亂無章,它們遵循著某種更深層的、屬于情緒本身的流動法則和共振頻率!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借力。不是對抗這負面之海的規則,而是利用它!

我將意識沉入核心深處,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縷極其微弱的精神觸角,不是攻擊,不是防御,而是如同投入水中的浮標,去感知、去捕捉周圍最近一股“哀”之沼的流動韻律。那是一種沉重、緩慢、帶著無限下墜感的脈動。精神觸角隨著這股韻律輕輕搖曳,如同水草隨波逐流。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當我的精神觸角完全同步了這股“哀”之韻律時,那沉重粘稠的負面情緒流對我的侵蝕感,竟然…減弱了!并非消失,而是仿佛我暫時融入了它的“節奏”,成了它的一部分,不再被視為需要優先清除的異物!

就是它!情緒的共振頻率!

希望的火苗再次跳動。我立刻將注意力轉向那數十縷飄蕩的玫紅光絲。不再強行用意志去扭曲、控制它們,而是引導它們,讓每一縷光絲都去嘗試感應、捕捉周圍不同負面情緒流的獨特“頻率”!

一縷光絲飄向附近一團緩慢旋轉的“哀”之渦旋,光絲末端微微顫抖,如同調音的琴弦,努力尋找著與那沉重下墜感契合的共振點…嗡!找到了!當頻率同步的剎那,那縷光絲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自然地貼合在了“哀”之渦旋的邊緣,隨著它緩緩流轉,自身的光芒似乎也穩定了一些,不再那么飄忽不定。

另一縷光絲,則迎向一股熾熱暴戾的“怒”之湍流。湍流如同燃燒的刀鋒,瞬間將光絲沖擊得劇烈震顫,幾欲斷裂。光絲艱難地調整著自身的精神波動,從狂暴混亂中尋找那毀滅沖動的核心頻率…那是一種尖銳、高頻、充滿破壞欲的脈動!光絲艱難地模擬著,扭曲著…終于,當它的波動與“怒”之湍流的毀滅核心勉強契合時,那股狂暴的沖擊力驟然減輕!光絲如同激流中的堅韌水草,雖被拉扯得筆直,卻頑強地附著在了湍流的表面!

一縷接一縷。

“懼”之暗礁那冰冷窺視的頻率,如同無數細微的冰針震顫;

“貪婪”深處那粘稠吸附的波動,如同巨大的、緩慢搏動的黑洞;

“嫉妒”漩渦那扭曲憎恨的韻律,如同毒蛇吐信的嘶嘶聲;

“傲慢”礦脈那沉重膨脹的脈動,如同山岳擠壓的轟鳴;

“欲望”海溝那永不滿足的饑渴頻率,如同無底深淵的吞咽…

每一縷玫紅光絲,都如同一個最精密的探測器,一個最堅韌的錨點,艱難地尋找著、捕捉著、同步著周圍不同層面負面情緒海的獨特“頻率”。這個過程兇險萬分,如同在萬丈深淵之上走鋼絲。每一次頻率的嘗試和同步,都伴隨著巨大的精神負荷和核心裂痕的呻吟。稍有不慎,光絲就會被狂暴的情緒流徹底沖散、污染,甚至反噬核心。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從未停止。

但成功的次數,在緩慢增加。

當越來越多的玫紅光絲成功依附、同步于周圍不同的負面情緒流時,一個奇妙的現象發生了。這些原本彼此獨立、甚至相互排斥的光絲,在它們所依附的負面情緒流的“帶動”下,開始產生了一種微弱的、自發的聯系!

它們像一張無形的、動態的網。一根光絲隨著“哀”之沼的沉重渦旋轉動,另一根附著在“怒”之湍流上的光絲則被帶動著劃過特定的軌跡,第三根同步于“懼”之暗礁的光絲則在冰冷的震顫中與它們產生微弱的共鳴…不同的情緒流,不同的頻率,不同的運動軌跡,卻在空間和能量的層面上,被這些同步的光絲以一種極其復雜、動態的方式連接了起來!

一張由我自身精神印記光絲為“經”,以九層負面情緒海流動規則為“緯”的奇異網絡,正在我殘破的核心周圍,緩慢地、艱難地、自發地編織成型!

它并非堅固的壁壘,更像是一層極其精妙的、流動的“濾膜”。那些瘋狂涌向我的、最狂暴無序的負面情緒浪潮(尤其是毀滅性的“怒”之湍流和致命的“懼”之尖刺),在撞上這張動態網絡的瞬間,其混亂的、充滿攻擊性的頻率會被網絡捕捉、解析。

一部分能量被那些同步于該情緒層的光絲引導、分流,沿著網絡特定的“情緒通道”被導入其他層面的負面之海中。如同為狂暴的洪水開鑿了泄洪渠。另一部分頻率過于尖銳、破壞性過強的沖擊,則在與網絡共振的過程中,其破壞性的頻率峰值被巧妙地抵消、中和、削弱,如同被精密的消音器過濾掉了最刺耳的噪音。

沖擊力,被大幅度衰減了。

雖然依舊有冰冷的絕望感、沉重的悲傷、粘稠的貪婪等負面情緒滲透進來,持續地侵蝕著我,但最致命的、足以瞬間摧毀我殘存意志的毀滅洪流和恐懼尖刺,被這張以痛苦和智慧編織成的精神濾網,頑強地擋在了外面!

一種久違的、極其微弱的“喘息”感,出現在意識深處。

劇痛依舊存在,冰冷依舊如影隨形,精神核心的裂痕依舊猙獰可怖。但至少,那永無止境、如同被億萬把鈍刀反復凌遲的沖擊感,減輕了!就像從狂暴的海嘯中心,暫時退到了相對平緩的浪涌區。

這層由自身精神印記、借助負面之海規則編織成的動態濾網,就是我在這九重地獄中筑起的第一道,也是唯一的“繭”。脆弱,卻意義非凡。它為我瀕臨破碎的核心,爭取到了一絲寶貴的緩沖地帶,一絲…思考的空間。

在這層相對“平靜”的繭內,我疲憊不堪的意識終于能稍稍凝聚。精神感知如同受傷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探出濾網,不再僅僅是被動承受沖擊,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目的性,去探索這片囚禁了我三百年的絕望之海。

濾網的存在,像是一個精密的過濾器。它過濾掉了最狂暴的毀滅性浪潮,卻也讓一些相對“溫和”或者說“信息量更大”的負面情緒碎片,得以更清晰地滲透進來。

比如,那些裹挾在“哀”之沼中的、破碎的畫面。

不再是單純的絕望和悲傷能量,而是夾雜著一些極其短暫、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的…光影?

我捕捉到了其中一個碎片。

那是一片燃燒的麥田。金黃的麥浪本該是豐收的喜悅,此刻卻被熊熊烈焰吞噬。火焰扭曲了空氣,映照出一個跪在田埂上、身影模糊的農夫。他的脊背佝僂,雙手深深插入焦黑的泥土,無聲的悲慟如同實質的波紋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畫面沒有聲音,但那失去一切的巨大悲傷,卻穿透了時空,重重地撞擊在我的感知上。下一秒,碎片就被翻滾的“哀”之沼吞沒,消失不見。

又一個碎片閃過。

似乎是一座宏偉圖書館的內部。高聳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林,但此刻,無數珍貴的典籍正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粉碎,化為漫天飄舞的紙屑之雪。一個穿著學者長袍的身影徒勞地伸出雙手,試圖接住那些記載著歷史和智慧的碎片,臉上凝固著一種混合了震驚、茫然和心死的巨大哀傷。知識毀滅的挽歌。碎片一閃而逝。

這些是什么?

不是單純的負面情緒。它們似乎承載著…信息?文明的碎片?歷史的塵埃?

我集中精神,忍受著持續的侵蝕痛苦,將感知的“分辨率”提升到極限,如同在渾濁的泥水中搜尋金沙。更多的碎片被濾網篩選出來,滲透進我的繭內。

一個戰士在斷壁殘垣中抱著死去的戰友,頭盔下的眼神空洞死寂。

一個母親在洪水滔天的家園廢墟上,徒勞地挖掘著,指尖鮮血淋漓。

一個工匠面對自己畢生心血之作被付之一炬,木然地站著,眼中最后的光熄滅…

這些畫面支離破碎,轉瞬即逝,如同投入火堆的雪花。但它們所蘊含的,不僅僅是毀滅和悲傷的能量。在這些極致的負面情緒包裹的核心深處,在這些文明個體生命最后一刻所爆發出的純粹情感之中…我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無比堅韌的…光?

那不是物理的光。那是一種精神層面的印記,是生命在面臨終極毀滅時,其存在本身所迸發出的、最后也是最純粹的精神火花!是那個農夫對土地深沉的愛,是那個學者對知識無上的敬畏,是那個戰士對袍澤的生死情誼,是那個母親對孩子超越生死的守護,是那個工匠對造物傾注的靈魂…

這些火花,在文明毀滅的瞬間,在個體生命消逝的剎那,被巨大的負面情緒洪流裹挾著,一同墜入了這片世界的負面之海。它們如同被淤泥深埋的珍珠,被絕望和怨毒層層包裹、污染,幾乎無法察覺。

但在我的精神濾網的過濾下,在我不惜代價地提升感知去“聆聽”時,這些被深埋的、屬于生命本身最純粹的精神印記——我稱之為“記憶螢火”——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它們太微弱了,如同真正的螢火蟲,在無邊的黑暗里一閃即逝。而且被厚重的負面情緒包裹、污染,充滿了悲傷、痛苦、不甘等雜質。

但就在那“記憶螢火”閃爍的瞬間,一絲極其細微、卻無比精純的…能量,滲透進了我的精神感知。它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泉,如同寒夜里的第一縷暖風。雖然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它的“質”,卻與我自身的精神力量,與我那玫紅色的精神印記,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難以言喻的共鳴!

這絲能量流過我布滿裂痕的精神核心虛影時,那無時無刻不在折磨我的劇痛,似乎…減輕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絲?核心深處那最細微的一道裂痕邊緣,仿佛被這微弱暖流拂過,極其緩慢地、微不可查地…彌合了那么一點點?連帶著,那核心虛影上頑強閃爍的玫紅色光暈,也似乎穩定了那么一丁點?

這個發現,如同驚雷般在我疲憊的意識中炸開!

這些被負面情緒裹挾、深埋的“記憶螢火”…這些生命在毀滅盡頭迸發出的最純粹精神印記…它們蘊含著可以被吸收、被轉化、甚至能…修復我精神核心創傷的精純能量?!

濾網之外,九層負面之海依舊在咆哮、翻騰、永不停歇地沖刷著我的繭。冰冷、劇痛、絕望的侵蝕從未停止。

但在這由痛苦和智慧筑成的脆弱繭殼之內,一點全新的、帶著難以置信可能性的微光,悄然點亮。

我殘破的玫紅色精神核心虛影,在那微不可查的暖流拂過之后,第一次,極其緩慢地、卻無比堅定地,搏動了一下。如同沉睡的火山深處,傳來了一聲低沉而有力的脈動。

若是人間有青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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