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枳枳明白站著坐著都不像回事,她覺得只有外出求醫才能化解林爺的危機。
顧不上林爺說的“不能外出”,她急急忙忙地收了林爺給的拿吧紅傘,借著一身正氣出了莊子。
本以為外面都是市井商戶,一片繁華熱鬧之盛景,哪想到林爺特地挑了他私宅了最偏遠的地,甚至都不在城里。
許枳枳只得三腳兩步地走向城里。人家的病可耽誤不了!
許枳枳沖沖撞撞地走,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人。心里滿心焦慮,耳邊的咒罵聲,抱怨聲,就像一股浪潮,卻怎么也卷不走一個堅定的許枳枳。
直到許枳枳撞到了硬茬。
“走路不長眼睛啊!看沒看見這是玉王殿下的車啊!”許枳枳攪亂了人群,連著把玉王家的馬給驚了,馬失了魂,腦袋左沖右突地把人群攪成一攤渾的不能再渾的渾水,把大馬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完了,許枳枳聽到玉王這兩字,頭只感受到一陣天昏地暗。自己狼狽趴在地上的記憶再次席卷許枳枳的理智。仇恨的烈火在許枳枳的胸膛里瘋狂燃燒著。
就是他,帶點希望來,馬上又變本加厲地給了許枳枳無盡的絕望。
此時沉寂了片刻的玉王掀開了簾子,他那雙清澈的眼漫不經心地掃過許枳枳。
好熟悉的感覺。玉王爺皺著眉頭,只是這個感覺刻骨銘心,翻涌著一股奇異的情感。這是什么呢?
“姑娘,可否到小王府里一敘。”玉王收了自己的疑惑,那股“君子溫如玉”的氣息朝許枳枳撲面而來。
許枳枳可不吃這一套,不會為他虛偽的表象迷惑。但當許枳枳摸摸自己的兜,她這次得屈服了。沒錢拿什么換藥?
“好。”許枳枳壓制住心底的惡心與厭惡,把嫌惡藏在瞳孔后,露出一排皓齒,“那多謝玉王抬舉。”順了玉王的意上了馬車。
“姑娘是何人?”玉王挑了個隨意的姿勢坐著,他今日著一身寶藍翠竹紋長袍,頗有文人雅士之氣,眉眼如畫,右手持一柄折扇,上映翠竹,頗有畫中人的味。抬眸細細打量許枳枳,眼底頗有玩味。
“妾身乃是郊外翠竹村的一名普通女子,相公有疾,無以治,遂來城里尋醫買藥治病。”許枳枳低著頭,知道自己現在的臉大不一樣,生怕玉王又往自己身上打主意,趕緊咬定自己已婚。
“哦。”玉王睫毛低垂。
“只是妾身身上并無錢財,無法為相公買藥治病。”她低下頭,眸中光芒閃爍,身體微微顫抖,長長的睫毛微微輕顫,仿佛要震下幾滴淚水,連帶著聲音也染上一絲哭腔,“相公已病入膏肓,要是不早點趕回去,相公恐怕要不幸殞命了。相公自小同妾身一起長大,怕是不能白頭偕老了…”
一聲長嘆從玉王唇間溢出。
“姑娘有什么才藝的,表演給小王看看。銀子什么的,不要緊的。”他的聲音低沉帶了安撫的意味。
雖然許枳枳剛剛說的那句話不帶真情實感,但她是真心地想要救林爺。要表演才藝,可以,許枳枳在肚里揣測著,不能使之前玉王看過的招式,否則他要認出來的。也不能把火炎印逼出來,這可是自己的絕密。
那,能表演些什么!許枳枳在內心無奈地一聲長嚎。
她謹慎地瞟過馬車里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激發出一些靈感來。她小心地掃過,直到捕捉到玉王爺手里握的那柄扇子。
“王爺,妾身可否借你扇子一用?”其實許枳枳心里也沒底,這話說得心虛,也擔心玉王待會兒會不會治自己大不敬的罪,再把自己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她的手絞在一起,咬緊下唇,緊張兮兮地瞅著玉王。
玉王表情沒有變化,突然表情有所松動,許枳枳的心也連著一懸。但玉王出人意料地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好呀。”
許枳枳全身繃緊的肌肉馬上松垮下來。雖然玉王是自己的一個仇敵,但這次恐怕真的能幫到自己忙了。想到這里,許枳枳又把自己的戾氣收了收,掛上自己的招牌笑容——雖然賤兮兮的,但這也是心意啊。
馬車開進王府,映入眼簾便是一片山水般詩意的場景,兩旁是叢竹,中間摻了幾條頗有意境的石頭路,再過些就是小橋流水之景。遠風裹挾著花草的清香與許枳枳撞了個滿懷。
“姑娘,下車了。”玉王白皙的指節輕輕地敲敲桌面。
許枳枳回過神,緊跟著玉王。
“你剛來,現在這里喝杯茶吧。”玉王走到一座小亭里,亭正對著木橋,那里隱隱還能聽見河水潺潺的聲音,涼風順著河面刮來,送來陣陣涼意。
“我不想喝茶。”許枳枳搖搖頭,她雖然欣賞這美景,卻難以和這些追尋詩意桃源意境的人產生共鳴。
“酒?”玉王的眼神里藏著溫柔與寵溺。也許那個女孩長大了也會是這個樣子吧…為什么突然想這么多,她已經死了。想到這里,玉王的嘴角挑起一絲冷意,眼里仿佛裹上了寒霜,整個人透出冷冽的氣息。
怎么回事?許枳枳感受到玉王氣場的變化,心里不免有點緊張,難道自己冒犯他了嗎?完了,許枳枳,你要挨板子了?
許枳枳的手肘靠在桌子上,專注地思考著待會兒他們要抓自己的話該怎么逃脫,連玉王倒了酒送到她面前她都沒注意到。
“怎么,還要我喂你嗎?”玉王的冷氣散了,又變回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眉眼里都是笑意。他喝的是茶,垂手淺笑撫茶盞。
許枳枳這才意識到自己失了禮數,王爺還站著,自己卻一直坐著還沒給王爺一點眼色。
“小民狂妄,還請王爺降罪。”許枳枳驚起,迅速跪倒地上。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臉頰降下。
“我不能被他降罪,要不然,林爺的病恐怕就來不及了吧。”
林爺虛弱的身影浮現在她眼前。被病痛折磨得精神渙散的時候,仍傲氣地拒絕自己的幫助。好看的眉頭皺成川字形,沉沉睡下時,卻乖巧得像個孩子。
他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個孩子樣嗎?
跪下的許枳枳被心底的那個林爺灌注了大量的力量。
“王爺,求求您先不要給民女降罪。”那股無名力量給了許枳枳推卻的勇氣。
要求降罪的是她,拒絕降罪的也是她。看起來不合禮數的許枳枳此時激起了玉王的興趣,他饒有趣味地勾起唇,應了許枳枳的請求。
“姑娘,我覺得你很合我眼緣。你長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他的眼神似綴滿星光的湖水,粼粼波光中竟泛著無盡柔情。
這個眼神落到許枳枳這里,只能激起她心里的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