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水滴滴落的聲音。
虞晚檸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水面上，足尖點起圈圈漣漪。遠處漂浮著記憶碎片：御花園的初遇，城墻上沈燼染血的面容，謝君衍星盤中閃現的未來幻象...
“這是哪里？“她的聲音在水面激起奇異回響。
“你的識海。“
清冷如霜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虞晚檸猛然轉身，謝君衍懸浮在空中，銀發如瀑，白衣勝雪，與現實中不同的是，他的雙眼完全變成了星辰般的藍色。
“國師？你怎么會——“
“南詔大祭司的離魂術困住了你。“謝君衍飄近，指尖輕觸她眉心，“他臨死前將一縷殘魂附在毒霧中，侵入你的神識。“
虞晚檸突然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那個南詔大祭司詭異的笑容。
“他要做什么？“
“尋找'鳳星'的秘密。“謝君衍的指尖下滑，停在她心口，“這里有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水面突然波動，浮現出一些模糊景象：高樓大廈，飛馳的鐵車，穿著奇怪服飾的人群...虞晚檸心頭劇震，這是她前世記憶的碎片！
謝君衍眸光微動：“這些是...“
“幻覺！“虞晚檸急中生智，“定是大祭司的巫術制造的幻象！“
國師靜靜注視她片刻，忽然轉開話題：“殿下可知，為何你能解瘟疫、破困局、預知敵謀？“
遠處黑暗突然扭曲，傳來大祭司沙啞的殘響：“因為她根本不是...“
“住口！“謝君衍星盤驟現，一道金光劈開黑霧，“殿下請閉眼，想著最令你安心的畫面。“
虞晚檸立即閉眼，腦海中浮現出沈燼在城墻上為她披上染血軍旗的景象。心口突然涌出暖流，漸漸化作一只火焰鳳凰的虛影。
“鳳魂護主...“謝君衍的聲音帶著驚嘆，“果然是天命所歸。“
鳳凰清啼一聲，撲向黑暗中的殘魂。慘叫聲中，黑霧徹底消散。水面恢復平靜，倒映出漫天星辰。
“結束了嗎？“虞晚檸睜開眼。
謝君衍卻沒有回答，而是凝視著水中最后消散的一抹幻象——那是一個與現代醫院相似的場景。
“國師？“
“殿下休息吧。“謝君衍廣袖一揮，“外界還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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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陽光讓虞晚檸再度閉眼。全身骨頭像被碾碎重組，舌尖傷處火辣辣的疼。她試圖抬手，卻發現右手被人緊緊握著。
“三...天...“沙啞的男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沈燼跪在榻前，玄甲卸去，只穿單薄中衣。他滿臉胡茬，眼底布滿血絲，卻死死攥著她的手，仿佛一松開她就會消失。
“水...“虞晚檸艱難開口。
沈燼手忙腳亂去倒水，卻因跪坐太久踉蹌了一下。水杯遞到唇邊時，虞晚檸注意到他手腕上纏著滲血的布條——是那日守城受的傷。
“謝君衍呢？“溫水潤過喉嚨，她終于能正常說話。
“觀星臺。“沈燼聲音低沉，“維持結界三日，今晨力竭昏迷。“
虞晚檸心頭一緊。難怪識海中的他看起來那么虛弱。她想坐起來，卻被沈燼輕輕按住：“太醫說經脈受損，需靜養。“
“朝中如何？“
沈燼的表情瞬間陰沉：“太子監國，二皇子雖在獄中，黑翎衛卻頻頻異動。“他猶豫片刻，“今早有傳言，說殿下身負異象...“
“什么異象？“
“宮人看見您寢殿有鳳凰虛影。“沈燼壓低聲音，“太子已下令嚴禁傳播。“
虞晚檸暗自思索，這應該是她與謝君衍在識海召喚鳳魂時產生的共鳴。正欲再問，沈燼從懷中取出一支鳳釵：“國師昏迷前讓我交給您。“
這正是謝君衍在混戰中塞給她的皇后鳳釵。虞晚檸接過細看，發現釵頭暗藏機關。輕輕旋轉，鳳眼處彈出一片薄如蟬翼的金箔。
“女子亦可承大統。“
八個微雕小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虞晚檸呼吸停滯——這是先皇密旨缺失的部分！
“沈燼，我昏迷期間...“
話未說完，殿門突然被推開。太子虞明瀾一襲杏黃蟒袍踏入，身后跟著太醫令和幾名文官。見虞晚檸蘇醒，太子明顯一怔，隨即換上關切表情：
“五妹醒了？孤甚是欣慰。“
虞晚檸下意識藏起金箔，卻見沈燼已側身擋住眾人視線。太子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意味深長道：“沈統領倒是忠心，三日不離病榻。“
“末將職責所在。“沈燼抱拳，卻仍擋在榻前。
太醫令上前：“老臣為公主診脈。“
蒼老的手指搭上腕脈，虞晚檸感覺到一絲異樣真氣探入體內。太醫令眉頭漸漸皺起：“奇怪，公主脈象怎會...“
“怎會什么？“太子追問。
“比從前...強健許多。“老太醫收回手，“或許是因禍得福。“
虞晚檸暗自松氣。她早該想到，原主病弱多年，脈象肯定與健康人不同。
“五妹既無大礙，孤有國事相商。“太子示意眾人退下，唯獨沈燼不動，“沈統領，孤與公主有要事...“
“讓他留下。“虞晚檸打斷，“玄甲衛只聽命于父皇與我。“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卻未強求：“北燕雖退兵，但邊境仍不安寧。孤決定派使議和，五妹以為如何？“
議和？虞晚檸心中冷笑。歷史上這次“議和“最終變成割讓三郡的恥辱條約。
“皇兄明鑒。“她虛弱卻堅定，“但我認為當乘勝追擊。北燕糧草被毀，士氣低迷，正是用兵之時。“
“胡鬧！“太子拍案，“你可知軍費從何而來？百姓...“
“皇兄可查過林首輔的私庫？“虞晚檸突然問，“我有證據表明，他貪墨的軍餉足以支撐半年戰事。“
太子臉色大變：“此話當真？“
虞晚檸看向沈燼。玄甲衛統領立即呈上賬冊：“從林府密室所得，已核驗屬實。“
太子翻閱賬冊，手指微微發抖。虞晚檸趁機道：“另有一事。我昏迷時得先祖托夢，說太廟地宮第三密室藏有太祖留下的軍資。“
這是她作為現代人的歷史知識。太子將信將疑，但眼下財政吃緊，只得道：“孤會派人查看。“
待太子離去，虞晚璃立刻強撐起身：“備轎，去觀星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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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臺內藥香濃郁。謝君衍躺在玉榻上，銀發鋪散如雪，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虞晚檸示意沈燼守在門外，獨自走近榻前。
“別裝了。“她低聲道，“我知道你醒著。“
謝君衍緩緩睜眼，眸中星河依舊：“殿下恢復得不錯。“
“你在識海里看到的那些...“虞晚檸試探道。
“鳳星臨世，自有異象。“謝君衍撐坐起來，“倒是殿下，可知'鳳魂覺醒'意味著什么？“
虞晚檸想起那只火焰鳳凰：“你說清楚。“
“從今往后，你與常人不同。“他指尖輕觸自己眉心，“就像現在，我能感知到太子正在查閱林首輔的賬冊。“
“這...“
“還有更重要的。“謝君衍指向她手中的鳳釵，“那八個字，是先帝親筆。皇后藏了二十年。“
殿外突然傳來騷動。沈燼急聲稟報：“殿下！北燕使者遞來國書，指名要見您！“
使者入內后跪地呈上鎏金國書：“我國師有言，若虞國交出'身懷鳳魂者'，即刻退兵。“
虞晚檸接過國書，觸手瞬間竟被燙傷！謝君衍猛地站起，眉心同時浮現紅痕——鳳魂共鳴的效果顯現了。
“告訴你們國師。“虞晚檸忍著灼痛冷笑，“想要鳳凰？讓他親自來取！“
使者退下后，謝君衍凝視著自己掌心的紅痕：“北燕國師與我師出同門，他能感知鳳魂波動。“銀眉微蹙，“從現在起，你要格外小心。“
“那就讓他來。“虞晚檸望向北方，眼中燃起戰意，“我會讓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命所歸'。“
窗外暮色漸沉，最后一縷陽光照在鳳釵金箔上，“承大統“三字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