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當不了駙馬?”
這聲音如同平地驚雷!
夢云和金兒渾身劇震,霍然轉身!
只見驛館內身旁的王三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一雙深邃如星、此刻正帶著戲謔笑意的眼睛凝視著夢云和金兒。
只見他身形頎長挺拔,抱臂而立,與之前的王三判若兩人。
那身形,那眼神,那聲音……夢云和金兒瞬間便認了出來——正是那個在斷崖山十里亭,讓她羞憤欲絕的“梁國商人”!
更讓夢云和金兒驚駭莫名的是,這“王三”手中,竟隨意地把玩著一塊玉牌——那玉牌的質地、大小,尤其是上面那個浮雕的古篆“夢”字,與夢云剛剛收回的那塊,赫然一模一樣!
“你……你不是王三?!你是誰?”夢云瞳孔驟縮,聲音因極度的驚愕和憤怒而微微發顫。
就在此時,樓上下來一個王三。
王三見到夢云,猛地跪倒在地上,再看向與他一樣之人,一臉見了鬼似的瑟瑟發抖。
那立著的“王三”輕笑一聲,抬手,緩緩揭下了臉上的一張面皮。
燈籠昏黃的光線,清晰地勾勒出一張棱角分明、俊朗非凡的臉龐。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弧度。尤其那雙眼睛,深邃如夜空,此刻正帶著毫不掩飾的促狹與一絲洞悉一切的了然,直直地看向夢云。
這張臉,夢云死也不會忘記!正是十里亭月下,那個讓她又恨又……瞬間的失神!她脫口而出:“是你!”聲音尖銳。
沒想到那“梁國商人”拱手首道:“在下蕭珩,見過晏姑娘!”
夢云被他突如其來話語震驚,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突然,蕭珩嘴角上揚,將手中那塊足以以假亂真的玉牌在指尖轉了個圈,目光落在夢云因驚怒而微微泛紅的臉上,悠然道:“我不就是你們方才口中,那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梁國商人’么?姑娘不是才剛剛提起在下么?”
“你!你!”夢云被他這輕佻的態度徹底激怒,一股熱血直沖腦門。她想到自己精心設計的計劃:指使王三偷帖和通行玉牌,竟被對方如此輕易識破,還反將一軍,更想到斷崖山十里亭那羞人的一幕,所有的怒火、委屈、不甘瞬間爆發!她氣急敗壞,指著蕭珩,口中只能憤恨地擠出六個字:“卑鄙!無恥!下流!”
蕭珩聞言,非但不惱,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坦然:“姑娘此言差矣。這一路行來,姑娘設下的絆馬索、石灰包、陷阱坑,花樣百出,招呼在下的手段,難道就不算卑鄙無恥下流么?”
他頓了頓,目光在夢云氣得發白的小臉上掠過,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難得的認真:“至于那日斷崖山十里亭河邊……撞見姑娘……實屬意外無心之舉。在下絕非有意唐突。此事,是在下之過。”
提到“河邊”二字,夢云的臉頰瞬間如同火燒,羞憤欲死,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蕭珩看著她羞惱交加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繼續道:“此事,在下愿給姑娘一個交待?!彼抗馓故幍刂币曋鴫粼疲蛔忠痪?,清晰地說道:“十日之后,待此間事了,在下必當親赴晏國皇宮,以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迎姑娘過門,以全姑娘名節?!?/p>
此言一出,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
夢云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隨即是無邊的怒火和荒謬感!這個撞破她秘密的無恥之徒,竟然……竟然還敢如此大言不慚地說要娶她?!
“咳!我呸!”夢云氣得渾身發抖,柳眉倒豎,鳳目圓睜,所有的理智都被這登徒子般的話語燒成了灰燼!她猛地拔出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劍——劍名“秋水”,如一泓寒泉出鞘,在夜色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光!劍尖直指蕭珩,厲聲叱道:“無恥狂徒!誰說要嫁于你!今日姑奶奶非把你大卸八塊,以泄心頭之恨不可!”
話音未落,夢云已是含憤出手!劍光如匹練,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直刺蕭珩咽喉!這一劍,又快又狠,凝聚了她畢生所學與滿腔怒火,端的是凌厲無匹!
然而,蕭珩只是微微側身,動作看似隨意,卻快如鬼魅,那鋒利的劍尖便擦著他的衣襟滑過。他并未還手,甚至沒有拔出兵刃,只是足尖輕點,身形如煙似霧般向后飄退數尺,恰好避開了夢云后續追擊的劍勢范圍。
“姑娘息怒。此地不宜動手,在下改日再來討教?!笔掔竦穆曇魩е唤z笑意,在夜風中飄蕩。話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竟如同融入夜色一般,幾個起落便已消失在驛館旁幽深的小巷之中,只留下原地一道淡淡的殘影和夢云那凌厲卻刺了個空的劍光。
“有種你就別逃!姑奶奶今夜非把你大卸八塊不可!”夢云氣得七竅生煙,提著短劍就要追入小巷。金兒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抱住她的手臂,急聲道:“公子!公子息怒!此地人多眼雜,追不得?。 ?/p>
夢云被金兒抱住,追之不及,只得對著蕭珩消失的方向,恨恨地揮劍亂劈亂砍,將巷口的幾根晾衣竹竿砍得七零八落,口中兀自怒罵不休,引得驛館門前尚未散盡的人群紛紛側目。
過了好半晌,夢云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胸口劇烈起伏,俏臉氣得通紅,握著劍柄的手指都因用力而泛白。她看著地上那被砍得亂七八糟的竹竿,又看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面無人色的館驛和王三,再看看蕭珩消失的方向,一股巨大的挫敗感和無力感涌上心頭。
金兒見她稍稍平靜,才松開手,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公子,我們現在……怎么辦?”
夢云深深吸了幾口帶著涼意的夜風,試圖壓下心頭的滔天怒火。她望著驛館門前搖曳的燈籠,眼神變幻不定。王三這個所謂的“神偷”,不僅沒偷到玉牌和請帖,還把正主引到了自己面前,反被對方戲耍了一番!這梁國人,心思之縝密,手段之高妙,遠超她的預料。她這一路精心布置的陷阱,在他面前,似乎都成了孩童的把戲。
她長長地、無比郁結地嘆息一聲,聲音里充滿了疲憊與不甘:
“唉!王三……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還跪著的王三,后者嚇得一哆嗦,頭埋得更低。
“罷了!”夢云收起短劍“秋水”,理了理因憤怒而略顯凌亂的衣襟,眼神重新變得冷冽而銳利,如同淬火的寒冰。她最后看了一眼蕭珩消失的黑暗小巷,仿佛要將那人的身影刻入腦海。
“回宮!”
兩個字,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壓抑的決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夜色更深,主仆二人轉身上了馬車,車影融入興安城闌珊的燈火與深沉的黑暗之中。
驛館門前,只剩下館驛和王三面面相覷。
而那個剛剛攪動了風云的“梁國商人”,此刻又隱匿于何處?他手中的玉牌是真是假?明日之約,又將掀起怎樣的波瀾?無人知曉。唯有夜風,嗚咽著穿過空曠的街巷,帶來山雨欲來的氣息。
然而夢云的“天意”繡球,再一次與蕭珩的命運交織,答應她的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十里紅妝,也在云香宮一一呈現。
蕭珩的身份也在拜堂的時才讓夢云想起,“他不就是三年前被嚇跑的那個…”
終究還是他,看來命運給她開了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