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籠罩著清水河，黎曉曉蹲在蘆葦叢中，手指緊緊攥著手機。黎虎趴在她身旁，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兩人已經在這里守了一個小時，等待周偉的助手再次出現。
“會不會不來了？“黎曉曉小聲問，呵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迅速消散。
黎虎搖搖頭，指向河對岸——一個模糊的人影正穿過晨霧走來，手里提著什么東西。
黎曉曉屏住呼吸，將手機攝像頭對準那個人影。隨著距離拉近，她認出正是昨天見過的那個助手，手里拿著幾個玻璃瓶和一個奇怪的儀器。
“他在取水樣...“黎曉曉用氣音說，手指迅速按下錄像鍵。
助手蹲在河邊，小心地將瓶子浸入水中，然后操作儀器測量著什么。他時不時看看手表，像是在等待特定時間的數據。完成這些后，他從背包里取出相機，對著河岸和遠處的竹林拍了幾張照片。
黎曉曉和黎虎交換了一個眼神。這絕對不是旅游開發需要的準備工作。
助手離開后，兩人悄悄跟了上去。黎虎的腳傷還沒好全，走路有些跛，但他堅持不需要攙扶。他們保持著安全距離，看著助手走進村口那棟被周偉租作臨時辦公室的二層小樓。
“我們得知道他們在計劃什么，“黎曉曉咬著下唇說，“但怎么進去呢？“
黎虎沉思片刻，在小本子上寫道：【晚上。我望風，你進去找證據。】
黎曉曉的心跳加速了：“你是說...偷偷進去？“
黎虎點點頭，眼神堅定。他指了指小樓后面的一棵樹，又做了個“爬“的手勢——那棵老槐樹的枝丫幾乎貼著二樓的窗戶。
“太危險了，“黎曉曉搖頭，“如果被抓住...“
黎虎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意思是會確保她的安全。
黎曉曉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她知道這是唯一能獲取真相的方法。
白天的時間過得異常緩慢。黎曉曉假裝在村委會幫忙整理訂單，心思卻全在晚上的行動上。王遠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但什么也沒問。
傍晚時分，黎曉曉和黎虎借口去李婆婆家送藥，避開了可能的耳目。李婆婆的氣色比前幾天好多了，但眼神里多了幾分憂慮。
“聽說你們昨天跟周老板杠上了？“老人一邊喝藥一邊問，“村里傳得沸沸揚揚的。“
黎曉曉點點頭：“李婆婆，我們懷疑他根本不是要開發旅游，而是另有所圖。“
李婆婆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春生那孽障今天回來了，神神秘秘地翻箱倒柜，像是在找什么東西...“
黎曉曉和黎虎交換了一個警覺的眼神。黎虎拿出小本子寫道：【地契和存折還在嗎？】
“我早藏起來了，“李婆婆冷笑一聲，“那混賬東西，以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正說著，院門被猛地推開，李春生大步走了進來。看到黎曉曉和黎虎，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們來干什么？“
“給李婆婆送藥，“黎曉曉平靜地說，“你呢？終于想起來看望母親了？“
李春生哼了一聲，轉向李婆婆：“媽，我上次說的那事考慮得怎么樣了？周總答應多加兩萬...“
“滾出去！“李婆婆抓起藥碗砸過去，藥汁潑了李春生一身，“為了錢連親娘都賣，你還是人嗎？“
李春生狼狽地擦著衣服，臉色鐵青：“老不死的！守著那破房子有什么用？周總說了，只要簽了字，立馬給錢！“
黎虎猛地站起來，高大的身軀像一堵墻擋在李婆婆前面。他雖然一言不發，但緊繃的下頜線和攥緊的拳頭已經足夠有威懾力。
李春生后退一步，嘴上卻不饒人：“好啊，聯合外人欺負親兒子是吧？黎曉曉，你別得意，周總已經查過你了，城里混不下去才回村的loser，裝什么清高！“
黎曉曉氣得渾身發抖，但還沒等她反駁，李婆婆已經拄著拐杖站了起來：“春生，你給我聽好了——只要我活一天，你就別想動我的地和房子！現在，滾！“
李春生惡狠狠地瞪了所有人一眼，摔門而去。院墻外傳來他踢翻水桶的聲響，然后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李婆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跌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造孽啊...我上輩子做了什么孽...“
黎曉曉蹲下來握住老人顫抖的手：“李婆婆，別難過...我們會阻止他們的。“
“丫頭啊，“李婆婆用袖子擦淚，“你不知道周偉那種人的手段...春生已經被他收買了，村里還會有其他人的...“
離開李婆婆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黎曉曉和黎虎默默走在村道上，各自沉浸在思緒中。夜風帶著初冬的寒意，吹得路旁的竹林沙沙作響。
“虎子哥，“黎曉曉突然停下腳步，“我們必須盡快找到證據。如果李春生已經和周偉勾結，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糟。“
黎虎點點頭，指了指前方——周偉的臨時辦公室就在不遠處，二樓的一個窗口還亮著燈。
兩人躲在陰影處觀察了一會兒。辦公室門口有個保安在抽煙，時不時來回走動。二樓的燈光在晚上十點左右熄滅了，又過了半小時，保安鎖上大門，朝村口的招待所走去。
“行動吧，“黎曉曉低聲說，心跳如擂鼓，“趁他們都去睡覺了。“
黎虎示意她等一下，仔細觀察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后，才帶她繞到小樓后面。那棵老槐樹在夜色中像一只張開的大手，枝丫正好伸向二樓的一扇窗戶。
“我上去，“黎曉曉脫下外套，露出深色的毛衣，“你在這守著，有情況就...就學貓頭鷹叫。“
黎虎皺了皺眉，顯然不放心，但也知道自己的腳傷不適合爬樹。他幫黎曉曉找到最穩妥的落腳點，然后雙手交疊做成踏腳，托舉她夠到最低的樹枝。
黎曉曉的掌心沁出汗水，但她的動作還算敏捷。不一會兒就爬到了與二樓窗戶齊平的高度。窗戶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她回頭對黎虎比了個OK的手勢，然后翻進了窗內。
房間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過窗戶提供微弱的光亮。黎曉曉摸出手機，調低亮度當作手電。這似乎是間會議室，長桌上散落著文件和圖紙。她小心地翻看，發現大部分是青禾村的地形圖和地塊劃分表，某些區域被紅筆圈了出來——正是清水河沿岸和村后的竹林。
一張標注著“項目A“的圖紙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清楚地畫著一個工廠的平面圖，旁邊寫著“竹漿加工車間““日處理能力50噸“等字樣。另一張標著“項目B“的圖紙則是瓶裝水生產線的設計圖，取水點赫然就在今天早上助手取樣的位置。
“果然...“黎曉曉咬牙切齒，趕緊用手機拍下這些證據。
正當她轉向另一個文件柜時，樓下突然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黎曉曉渾身一僵，迅速關閉手機燈光，屏住呼吸。
沉重的腳步聲在一樓響起，伴隨著男人的嘟囔：“...忘拿煙了...“
黎曉曉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她慢慢蹲下，借著月光尋找藏身之處。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在上樓梯了...
“嗚—嗚—“窗外突然傳來清晰的貓頭鷹叫聲，接著是“砰“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樓下的腳步聲停住了：“什么聲音？“隨即轉向樓下，“誰在那兒？“
黎曉曉趁機快速翻找文件柜，在最下面的抽屜里發現了一份合同。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標題是《土地轉讓協議》，甲方是周偉的公司，乙方簽名處赫然寫著李春生的名字！合同涉及的正是李婆婆的宅基地和河邊的一塊自留地。
她來不及細看，趕緊拍照。樓下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是往外走。黎曉曉知道必須馬上離開，但就在她準備爬出窗戶時，手電筒的光柱突然掃過院子——保安發現了黎虎！
“小偷！抓小偷！“保安大喊著沖向黎虎。
黎曉曉不假思索地從窗戶翻出，順著樹干滑下。她剛落地，就看到兩個保安圍著黎虎，其中一個舉著橡膠棍要打。
“住手！“黎曉曉沖過去，“我們不是小偷！“
保安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了他們：“是你們！周總說過要特別留意你們兩個！“他拿起對講機準備呼叫支援。
黎虎趁機一把拉住黎曉曉的手，拖著傷腿向竹林跑去。保安在后面緊追不舍，但很快就被茂密的竹林甩開了。
兩人一直跑到清水河邊才停下，氣喘吁吁地靠在一塊大石頭后面。
“你...你沒事吧？“黎曉曉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檢查黎虎的腳傷。
黎虎搖搖頭，雖然疼得臉色發白，但眼神依然堅定。他指了指她的手機，意思是問證據拿到了嗎。
“拿到了！“黎曉曉激動地調出照片，“你看，他們根本不是要搞旅游，而是要建竹漿廠和瓶裝水廠！還有這個——“她放大李春生簽的合同，“你猜對了，他在打李婆婆宅基地的主意！“
黎虎的眼神變得銳利，他做了個“走“的手勢，指向村委會——必須立刻告訴王遠和其他村民。
然而，當他們趕到村委會時，發現里面燈火通明，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王遠、李婆婆、陳婆婆和其他幾位村老都在，還有幾個中年村民。令人意外的是，李夏生也回來了，站在母親身旁，臉色陰沉。
“曉曉！虎子！“王遠看到他們，如釋重負，“出大事了！周偉剛才派人挨家挨戶發通知，說三天后要帶工程隊進村勘測，讓大家都簽字同意！“
“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黎曉曉拿出手機，“但我們有證據證明他們在撒謊！“
她將照片投影到村委會的白墻上，一張張展示給所有人看。當竹漿廠設計圖和瓶裝水生產線圖紙出現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憤怒的議論聲。
“我就知道！“陳婆婆拍案而起，“什么旅游開發，分明是要毀了我們的水和竹林！“
“還有這個，“黎曉曉放大李春生簽的合同，“李春生已經背著李婆婆把地和房子賣給周偉了！“
李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李夏生趕緊扶住母親：“哥他...怎么能這樣...“
“畜生！“張爺爺氣得胡子直抖，“為了錢連親娘都賣！“
王遠面色凝重：“曉曉，這些照片能打印出來嗎？我們得讓全村人都看到。“
“我電腦里有高清的，“黎曉曉說，“可以連夜打印。“
“我去通知各組組長，“王遠站起身，“明天一早開全村大會！“
會議結束后，黎曉曉和黎虎留下來幫忙整理證據。李夏生攙扶李婆婆離開前，在門口停下腳步：“曉曉姑娘，虎子兄弟...謝謝你們。我哥他...我會處理。“
黎曉曉點點頭，看著這對母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轉向黎虎：“你覺得村民會站在我們這邊嗎？“
黎虎沉思片刻，在小本子上寫道：【水是生命之源。沒人會拿這個冒險。】
“希望如此...“黎曉曉輕聲說，突然打了個噴嚏。夜更深了，寒意漸濃。
黎虎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指了指打印機——它正嗡嗡作響，吐出一張張證據。兩人相視一笑，雖然前路未卜，但至少此刻，他們不是孤軍奮戰。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照亮了青禾村的屋頂和田野。更遠處，清水河靜靜流淌，竹林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一個關于家園與堅守的古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