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清晨，天剛蒙蒙亮，小王書記就輕手輕腳地收拾好了行李。他特意選了這么早的時間離村，就是不想驚動任何人——青禾村的鄉親們太熱情了，要是知道他要回家休年假，保不準會搞出什么陣仗來。

“低調，一定要低調。“小王書記對著村委會衛生間的鏡子整理衣領，自言自語道。鏡中的年輕人眼下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這是連續值班兩個晝夜的勛章。

他輕輕推開村委會的大門，冷空氣撲面而來。晨霧中，一輛皮卡車靜靜地停在門口，車斗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袋子、筐子和箱子，在朦朧的晨光中像一座小山。

“這是......“小王書記愣住了，手里的行李包差點掉在地上。

“早啊，小王書記。“

黎曉曉的聲音從皮卡車后面傳來。她和黎虎正忙著固定車上最后幾個竹筐，看到小王書記出來，兩人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過來。

“你們這是......“小王書記指著滿車的貨物，一時語塞。

黎虎掏出手機，迅速打了幾個字：【村民送的土特產。】

“本來大家都要來送你的，“黎曉曉解釋道，臉頰被晨風吹得微微發紅，“被我和虎子哥勸住了。想著你只是休個假，又不是不回來了，轟隆隆那么多人來送，影響也不好。“

小王書記眼眶一熱，快步走到皮卡車前。車斗里整齊地碼放著臘肉、香腸、冬筍、干蘑菇、土雞蛋......甚至還有幾瓶自釀的米酒。每樣東西上都細心地貼著標簽，寫著村民的名字。

“張嬸家的臘肉，李叔家的筍干，王爺爺家的米酒......“小王書記一件件看過去，聲音有些哽咽，“這得有多少家啊？“

“全村六十三戶，一戶不落。“黎曉曉笑著說，“昨晚我和虎子哥一家家收過來的，忙到半夜。“

小王書記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一個手工編織的小竹籃，里面裝著新鮮的土雞蛋。籃子上系著紅紙條，歪歪扭扭地寫著“小芳家“三個字——那是村里一個留守兒童的字跡。

“這我不能收。“小王書記突然站起來，揉了揉發酸的鼻子，“紀律不允許。“

黎曉曉和黎虎對視一眼，似乎早有預料。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黎曉曉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這是清單，每家每戶送了什么，市場價多少，都列清楚了。“

黎虎默契地遞上一個厚厚的信封：【按市價算好了，請你務必買下來。】

晨光漸亮，照在三人身上。小王書記捏著信封，感覺有千斤重。他望向村子的方向，炊煙正從各家各戶的煙囪里裊裊升起，新的一天開始了。

“我......“小王書記深吸一口氣，“那我就破例一次。但錢必須收，這是原則問題。“

黎曉曉笑了：“就知道拗不過你。走吧，我們送你到縣道口。“

皮卡車在晨霧中緩緩駛出村子。黎虎開車，黎曉曉坐在副駕，小王書記抱著行李坐在后排，時不時回頭看看越來越遠的青禾村。

“度假村的事，你們多留心。“小王書記突然說，“我總覺得黎強那小子突然回來沒那么簡單。“

黎虎通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對了，“小王書記湊上前，“你倆這是......正式在一起了？“

黎曉曉耳根一紅，沒有否認。黎虎的嘴角微微上揚，右手悄悄離開方向盤，握住了黎曉曉的手。

“挺好。“小王書記靠回座位，笑得欣慰，“我早就看出來了。虎子看你的眼神，跟看別人不一樣。“

車到縣道口，三人下車告別。小王書記執意要把土特產的錢當場付清，還多給了兩百塊油費。

“休假回來給你們帶城里的好吃的。“他拍了拍黎虎的肩膀，“照顧好曉曉，也照顧好村子。“

回村的路上，黎曉曉翻看著厚厚的信封：“這下可麻煩了，得一家家去退錢。“

黎虎笑了笑，單手掏出手機打字：【不急，慢慢來。】

接下來的半天，兩人挨家挨戶拜訪，把小王書記的心意傳達給村民。大多數人家開始都不肯收錢，直到黎曉曉解釋這是小王書記的原則問題，大家才勉強接受。

“這小王書記，也太見外了。“王嬸一邊數錢一邊搖頭，“幾個雞蛋值當啥。“

“人家是正經干部，有紀律的。“黎曉曉耐心解釋，“收下這錢，他才安心。“

李叔接過錢，突然笑了：“曉曉，虎子，你倆這配合挺默契啊，一個說一個記，跟小兩口似的。“

黎虎正在記賬本上打勾，聞言手一抖，畫出了一道長長的斜線。黎曉曉假裝沒聽見，耳朵卻紅得厲害。

到張奶奶家時，老人死活不肯收錢：“我老婆子一把年紀了，送點自己做的豆腐乳還要錢？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黎曉曉好說歹說，最后是黎虎靈機一動，說這錢就當是提前給張奶奶的重陽節紅包，老人才勉強收下。

中午時分，兩人回到村委會整理賬目。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辦公桌上，黎曉曉的算盤打得噼啪響，黎虎則認真核對每一筆款項。

“總算弄完了。“黎曉曉伸了個懶腰，“沒想到比收東西還累。“

黎虎給她倒了杯熱水，又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掏出兩個煮雞蛋：“餓了吧？“

兩人就著熱水吃雞蛋，辦公室里安靜得只有鐘表的滴答聲。黎虎忽然伸手，從黎曉曉嘴角拈下一小塊蛋黃。

這個自然而親密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黎虎的手指還停在半空，指尖那點蛋黃顯得格外醒目。

“謝、謝謝。“黎曉曉結結巴巴地說，感覺臉燙得能煎雞蛋了。

黎虎耳根通紅，低頭在手機上打字：【晚上想吃什么？】

還沒等黎曉曉回答，村委會的門突然被推開，小芳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曉曉姐！虎子哥！不好了！后山......后山出事了！“

黎虎猛地站起來，手機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怎么回事？“黎曉曉拉住小芳的手。

“有人......有人在竹林那邊鬼鬼祟祟的，“小芳上氣不接下氣，“我放風箏看到的，兩個大人，拿著瓶瓶罐罐......“

黎曉曉和黎虎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黎強和李玉兒。

“走！“黎曉曉抓起外套就往外沖，黎虎緊隨其后。

兩人跑出村委會時，太陽已經西斜。遠處的紫玉竹林在夕陽下泛著微光，寧靜而祥和。但黎曉曉知道，這份寧靜下可能正隱藏著危機。

黎虎跑得很快，但不時回頭確保黎曉曉跟上。他的側臉在夕陽下輪廓分明，眉頭緊鎖，喉結不住地滾動——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等等！“黎曉曉突然拉住黎虎，“我們是不是該叫上更多人？“

黎虎搖搖頭，指了指竹林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能聽見竹林里的動靜。然后他掏出手機快速打字：【你回去叫人，我先去看看。】

“不行！“黎曉曉堅決地抓住他的手臂，“要去一起去。“

黎虎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兩人放輕腳步，沿著小路向竹林潛行。隨著距離拉近，黎曉曉也聽到了——竹林深處確實有說話聲，還有液體晃動的輕微聲響。

撥開最后一叢灌木，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黎強和李玉兒正蹲在一株粗壯的紫玉竹前，李玉兒手里拿著一個注射器般的工具，正往竹干里注入某種紫色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