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令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著一塊從萬載寒獄中挖出的墓碑。令牌沉重,其質非金非石,帶著刑峰特有的肅殺煞氣,順著掌心直透骨髓。正面那個猙獰的“刑”字,筆鋒如刀,透著一股斬斷生死的鋒銳。背面,燃燒著冰焰的星璇圖案微微凸起,線條簡約卻蘊含著一種奇異的秩序律動,與她丹田深處的核心隱隱呼應。
蘇離的手指緩緩收緊,冰冷的觸感讓她因登階而激蕩的心神迅速沉淀。刑峰第十序列。一個名號,一個位置,更是一道枷鎖,一柄懸于頭頂的利刃。
轟隆隆——!
身后,那九級高聳入云、散發著恐怖余威的“九獄問心階”,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沉重的轟鳴聲中緩緩沉降,最終與漆黑的刑臺地面齊平,只留下九道顏色略深、散發著不同法則氣息的玄鐵印痕。臺階兩側那些麻木的役卒和肅立的執法弟子,如同被無形的力量驅散,無聲無息地退入刑臺更遠處的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整個刑臺,重新歸于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壓抑的死寂。只有蘇離一人,孤身立于這象征刑罰與鐵律的森然廣場中央,手握玄鐵令,衣衫襤褸,周身卻流轉著歷經九獄淬煉后的沉凝微光。
刑殿那洞開的、仿佛通往破碎星河的幽暗大門,依舊散發著冰冷的吸力。
蘇離沒有猶豫,一步踏出,身影沒入門內那片深邃的虛空。
沒有失重感,沒有空間穿梭的眩暈。仿佛只是穿過了一道薄薄的水幕。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更沉重的肅殺所取代。
這是一片無法用常理衡量的巨大空間。腳下并非實地,而是流動的、如同墨玉般深邃的黑色云海,云海之中,無數暗金色的法則鎖鏈時隱時現,縱橫交錯,構成一張覆蓋整個空間的、無形的巨大羅網。頭頂沒有穹頂,只有一片旋轉的、仿佛由億萬破碎星辰和冰冷劍氣構成的幽暗漩渦,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湮滅氣息。
空間的中心,懸浮著一座巨大無比的黑色玄鐵王座。王座造型奇崛,棱角猙獰,通體散發著沉重如淵、鋒銳似劍的恐怖威壓。王座之上,陸沉舟的身影靜靜盤坐。玄衣融入背景的幽暗,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如同亙古不變的星辰,穿透虛空,落在剛剛踏入此地的蘇離身上。他腰間那柄墨黑的“寂淵”長劍,此刻安靜地橫置于膝上,如同沉睡的兇獸。
在王座下方,如同眾星拱衛般,懸浮著九方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黑色玄鐵平臺。其中八方平臺上,或站或坐,各自盤踞著一道氣息強橫、姿態各異的身影。
第一方平臺,最為靠近王座,也最為巨大。其上盤坐一人,身形魁梧如鐵塔,赤裸的上身布滿縱橫交錯的恐怖疤痕,肌肉虬結如同玄鐵澆鑄。他雙目緊閉,氣息沉凝如大地山岳,每一次呼吸都引動下方墨玉云海微微起伏。刑峰第一序列——岳鎮山!金丹后期體修,氣息如淵似獄,僅憑肉身威壓便讓空間隱隱扭曲。
第二方平臺,懸浮著一柄巨大的、通體漆黑的斷頭鍘刀虛影!鍘刀之上,盤膝坐著一名身著血色勁裝的枯瘦老者,面容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唯有一雙干枯如鷹爪的手露在外面,指甲漆黑尖銳。一股陰冷、血腥、仿佛能斬斷因果輪回的恐怖煞氣彌漫其身周。刑峰第二序列——血屠!專司宗門血刑,氣息詭譎陰森,修為深不可測。
第三方平臺,則是一面不斷扭曲、映照著無數痛苦哀嚎面孔的玄鐵鏡面。鏡面之前,站著一名身著素白長袍、面容俊美近乎妖異的青年。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憫笑意,眼神卻空洞冰冷,仿佛看盡世間所有苦難。刑峰第三序列——悲風!執掌問心幻獄,最擅長瓦解神魂道心。
第四、第五、第六序列的平臺相對靠近,氣息或熾熱如熔爐,或冰寒似九幽,或鋒銳割裂虛空,各自盤踞的身影皆氣勢不凡,修為至少也在筑基后期乃至假丹之境。他們目光掃過蘇離,帶著審視、漠然,或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第七、第八、第九序列的平臺則位于最外圍,氣息稍弱,但也遠超尋常筑基修士。第七序列是一名背負巨大黑棺的陰沉青年;第八序列是一名籠罩在陰影中的女子,氣息飄忽;第九序列則是一名面容古板、手持玄鐵算盤的老者,指尖撥動間隱隱有法則符文流轉。
九道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瞬間聚焦在剛剛踏入這片核心空間的蘇離身上。好奇、審視、漠然、敵意……種種情緒混雜在沉重的威壓之中,如同無形的潮水,試圖將這個新晉的第十序列徹底淹沒。
蘇離丹田深處的秩序星璇微微加速旋轉,散發的秩序波動如同最堅韌的礁石,將外界侵襲而來的威壓和精神沖擊悄然排開。她身姿挺拔,目光平靜地迎向那九道目光,沒有絲毫退縮與怯懦。襤褸的衣衫下,暗金與瑩白交織的肌膚流淌著力量的光澤。
“第十序列已至。”陸沉舟冰冷的聲音在王座上響起,打破了空間的死寂,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如同宣讀一條既定的法則。“授其玄鐵令,賜其‘淵獄’居所。其余諸事,按峰規自處。”
話音落下,陸沉舟便不再言語,雙目微闔,仿佛徹底融入了這片幽暗的虛空之中。膝上的“寂淵”長劍散發出微弱的湮滅波動,如同呼吸。
賜居所?按峰規自處?
這無疑是將蘇離徹底丟進了刑峰這個弱肉強食的殘酷叢林,任其自生自滅!
“呵……”一聲帶著冰冷笑意的輕哼從第二序列血屠的平臺上傳來。那枯瘦老者兜帽下的陰影似乎微微轉動,鎖定了蘇離。“區區筑基初期,也配與我等同列序列?陸師兄這眼光,倒是越發……別致了。”
他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一股陰冷的煞氣如同毒蛇般悄然蔓延,試圖纏繞上蘇離的身體。
蘇離尚未有所動作,一股厚重如山岳、熾熱如熔巖的恐怖氣息猛地從第一序列岳鎮山的方向爆發開來!
轟!
如同無形的巨錘砸落!血屠那陰冷的煞氣瞬間被這股霸道絕倫的氣息沖得七零八落!岳鎮山依舊閉目盤坐,魁梧的身軀紋絲未動,只有那如巖石般剛毅的嘴唇微微開合,聲音如同悶雷滾過:“血屠,峰主之令,輪不到你置喙。新序列既至,按規矩,該去‘煉體池’了。”
他的話語簡單直接,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血屠兜帽下的陰影似乎扭曲了一下,發出一聲壓抑的冷哼,不再言語,但那陰冷的氣息卻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徹底散去。
“煉體池?”第六序列平臺上,一名背負著巨大火焰戰刀、氣息熾烈如火的壯漢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目光灼灼地盯著蘇離,如同看著一件即將送入熔爐的器物。“岳老大說得對!新來的,刑峰的規矩,新晉序列,需入‘九幽煉體池’熬煉百日,淬骨鍛魂!扛得住,才算是自己人!扛不住嘛……”他嘿嘿一笑,后面的話不言而喻。
“百日?”第八序列平臺上,那籠罩在陰影中的女子發出一聲飄忽的輕笑,聲音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慵懶,“就怕這位妹妹細皮嫩肉的,連一日都熬不過去呢。”
“哼,莫要聒噪。”第九序列那手持玄鐵算盤的老者,古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指尖在算盤上快速撥動了幾下,發出清脆的噠噠聲,“淵獄坐標已傳予玄鐵令。速去煉體池。資源配額、峰內律令、貢獻兌換,待百日之后,自有分曉。”他語速極快,如同在計算冰冷的賬目。
一道道目光,帶著審視、漠然、幸災樂禍,重新聚焦在蘇離身上。煉體池,百日熬煉!這無疑是刑峰對新人的下馬威,更是篩選弱者的第一道殘酷門檻!
蘇離神色平靜,仿佛沒有聽到那些或明或暗的嘲諷與威脅。她只是微微低頭,將神念沉入手中那枚冰冷的玄鐵令。
嗡!
令牌背面的冰焰星璇圖案微微一亮,一道清晰的、帶著坐標信息的冰冷意念瞬間傳入她的識海。同時,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指引感,從令牌內部散發出來,指向這片幽暗虛空中的某個方向。
“淵獄……”蘇離心中默念。這將是她在刑峰的落腳點,一個以“淵”為名、以“獄”為后綴的地方,其環境可想而知。
她沒有再看那九位高高在上的序列一眼,也沒有理會那些投來的各異目光。手持玄鐵令,循著那微弱的指引,轉身朝著虛空深處某個方向,一步踏出。
腳下的墨玉云海仿佛擁有生命,在她步伐落下的瞬間自動凝結成一塊穩固的黑色玄鐵平臺,托著她的身體,如同乘坐著一片無聲的孤舟,朝著指引的方向滑行而去。兩側,巨大的暗金色法則鎖鏈在虛空中緩緩游弋,如同沉睡的遠古巨蟒。
隨著蘇離的離去,這片懸浮著王座與序列平臺的核心空間,再次陷入一片壓抑的寂靜。
“秩序……星璇……”第一序列岳鎮山依舊閉目,如同沉睡的巨神,低沉的聲音卻如同悶雷在空間中回蕩,“陸師兄帶回的,恐怕不是一把刀,而是一顆……隨時會炸毀刑峰的隕星。”
“隕星?”第二序列血屠發出沙啞的冷笑,兜帽下的陰影微微晃動,“在煉體池里,再亮的星,也得被熬成渣!”
“有趣。”第三序列悲風俊美的臉上,悲憫的笑意更深,空洞的眸子望向蘇離離去的方向,“她的‘心’,很‘冷’,很‘硬’,也很……‘空’。煉體池的折磨,會填滿那份‘空’嗎?還是……讓她徹底破碎?”
其余序列或沉默,或冷笑,或漠然。唯有第九序列那手持算盤的老者,指尖在冰冷的算珠上又快速撥動了幾下,發出幾聲清脆的“噠噠”聲,如同在為這新入局的棋子,默默計算著生死的概率。
……
循著玄鐵令的指引,腳下的玄鐵平臺載著蘇離在幽暗虛空中穿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前方,虛空的景象陡然一變。
不再是流動的墨玉云海和巨大的法則鎖鏈。一座孤零零的、通體由漆黑玄鐵鑄就的懸空山峰,如同被巨劍削去了山尖的斷頭峰,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山峰底部被粗大的暗金色法則鎖鏈纏繞、固定,懸浮于虛空之中。山峰表面沒有任何植被,只有冰冷的金屬光澤和無數嶙峋尖銳的棱角,散發著拒人千里的森然氣息。
山峰面向蘇離的這一側,離地約百丈高的峭壁上,開鑿出一個巨大的、如同巨獸眼窩般的幽深洞窟。洞窟入口處,兩扇厚重的、布滿猙獰尖刺的玄鐵大門緊閉著,門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個巨大的、用暗紅色不知名金屬澆鑄而成的數字——十。
淵獄十號。
蘇離腳下的玄鐵平臺無聲地滑行至洞窟大門前。手中的玄鐵令微微震動,背面的冰焰星璇圖案射出一道微光,打在兩扇緊閉的玄鐵大門上。
嘎吱——!
沉重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如同巨獸磨牙。布滿尖刺的玄鐵大門緩緩向內開啟,露出門后一片深邃的黑暗。
一股混合著濃郁血腥氣、鐵銹氣、以及某種陳年煞氣的冰冷氣流,瞬間從洞窟內撲面而來,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蘇離神色不變,一步踏入黑暗之中。
身后,大門轟然關閉,將外界虛空的光線徹底隔絕。洞窟內并非一片漆黑,墻壁上鑲嵌著一些散發著慘淡幽光的螢石,勉強照亮了通道。通道寬闊卻異常低矮壓抑,地面和墻壁都是冰冷的玄鐵鑄就,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和早已凝固發黑的血污。空氣沉悶而污濁,靈氣稀薄得可憐,且充滿了駁雜的煞氣和怨念。
這里與其說是居所,不如說是一座冰冷的鋼鐵囚籠。通道兩側,分布著一些簡陋的石室,大部分都空置著,石門緊閉,散發著死寂的氣息。偶爾有幾間石室開著門,里面或盤坐著氣息陰沉的修士,或蜷縮著麻木絕望的役卒,在蘇離經過時投來冰冷或漠然的目光。
蘇離循著玄鐵令的指引,沿著冰冷的通道一路向下。越往下,光線越暗,空氣越加冰冷壓抑,彌漫的煞氣和血腥味也越發濃重。最終,在通道最底層,一扇比其他石門更加厚重、布滿暗紅色銹跡的玄鐵門出現在眼前。門上沒有任何標識,只有玄鐵令的微光照射上去時,才隱約浮現出一個黯淡的“十”字印記。
蘇離將玄鐵令按在門上的印記處。
嗡!
厚重的玄鐵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門后,是一個約莫十丈見方的石室。四壁、地面、穹頂,皆是冰冷堅硬的玄鐵鑄就。沒有任何家具擺設,只在石室中央的地面上,銘刻著一個直徑約五尺、線條繁復玄奧的暗金色聚靈法陣。法陣的光芒極其微弱,顯然此地的靈氣貧瘠到連法陣都難以汲取足夠的能量。
石室角落,堆放著一些同樣由玄鐵鑄就的、銹跡斑斑的簡陋器皿,似乎是前任主人留下的。整個石室空曠、冰冷、壓抑,散發著一種令人絕望的死寂。唯有那微弱的聚靈法陣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生機。
這便是“淵獄十號”。刑峰第十序列的居所。
蘇離踏入石室,身后的玄鐵門無聲關閉,將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線也隔絕在外。石室內只剩下墻壁螢石那慘淡的幽光,勉強勾勒出冰冷的輪廓。
她沒有去管角落那些廢棄的器皿,甚至沒有去看那微弱的聚靈法陣。她走到石室中央,盤膝坐下。冰冷的玄鐵地面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刺骨的寒意。
丹田深處,秩序星璇緩緩旋轉,散發出微弱卻穩定的秩序波動,將石室內彌漫的駁雜煞氣和冰冷寒意悄然排開。她閉上雙眼,心神沉入星璇核心。
“九幽煉體池……”蘇離的意識掃過玄鐵令中傳來的冰冷信息流,關于這煉體池的簡單描述和坐標清晰地浮現出來。
刑峰核心禁地之一。汲取地脈深處九幽煞氣、混合宗門收集的無數兇獸精血、以及各種狂暴的淬體靈材,以陣法熔煉而成。其內蘊含的能量狂暴無比,煞氣蝕骨,血氣焚身,是淬煉肉身、磨礪意志的絕地,也是……埋葬弱者的墳場。新晉序列,需入池熬煉百日,是為“洗禮”,也是“篩選”。
百日……蘇離的指尖無意識地拂過玄鐵令背面那冰冷的星璇圖案。這百日,恐怕比天衍之地的十年囚禁,更加兇險百倍!刑峰之內,暗流洶涌。那些序列的敵意,陸沉舟的深不可測,天衍之靈的詛咒……都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但她的眼神,在石室的幽暗中,卻如同點燃的寒星,銳利而平靜。
她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掌控秩序星璇,需要更深地挖掘冰焰與“熵減道痕”的潛力!而這九幽煉體池……那狂暴的九幽煞氣、兇獸精血、淬體靈材……不正是絕佳的、蘊含巨大能量的“高熵物質”嗎?
“煉體池……”蘇離低聲自語,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而微弱的弧度,“希望……別讓我失望。”
她不再猶豫,心神徹底沉入丹田。
秩序星璇加速旋轉,冰焰核心的幽藍與赤紅光芒交替閃爍,那道烙印著無數暗金符文的“熵減道痕”散發出微弱的秩序波動。她開始主動引導星璇的力量,梳理、淬煉著剛剛突破筑基、在九獄問心階中又經歷法則沖擊洗禮的肉身。
皮膚下,暗金與瑩白交織的光澤緩緩流淌,如同液態的金屬在重塑筋骨。每一次星璇的轉動,都帶來細微的、如同鍛打精鐵般的噼啪聲。體內殘留的細微暗傷、淤積的雜質,在秩序之力的沖刷下被強行剝離、排出體外。
時間在冰冷的石室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當蘇離再次睜開眼時,石室依舊死寂,但她身上的氣息卻更加內斂沉凝,肌膚的光澤更加純粹,如同經歷了初步打磨的璞玉。
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關節發出清脆的爆鳴。目光投向那扇厚重的玄鐵門。
該去見識見識這刑峰的“洗禮”了。
手持玄鐵令,蘇離再次來到那扇布滿暗紅銹跡的門前。令牌微光照射,“十”字印記浮現。玄鐵門無聲滑開。
門外通道依舊冰冷壓抑。蘇離循著玄鐵令的指引,朝著煉體池的方向走去。通道中偶爾遇到的其他修士或役卒,在感受到她身上那屬于序列的、冰冷而內斂的氣息后,都下意識地低下頭,避讓到一旁,目光中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刑峰之內,等級森嚴。序列,便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哪怕只是剛剛晉升、排名最末的第十序列。
七拐八繞,穿過數道由執法弟子把守的、散發著強大禁制波動的玄鐵閘門,空氣中的溫度開始急劇升高,同時混雜著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硫磺味和某種狂暴的煞氣。
最終,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洞窟出現在眼前!
洞窟穹頂高不見頂,隱沒在翻騰的暗紅色煞氣云霧之中。下方,是一個直徑超過千丈的、如同沸騰血池般的巨大池子!池中之“水”并非液體,而是粘稠如巖漿、翻滾著暗紅與漆黑氣泡的恐怖混合物!濃郁到實質的血腥氣、焚滅一切的灼熱、以及凍徹靈魂的九幽煞氣,混合成一股足以讓金丹修士都為之色變的狂暴能量場,充斥了整個洞窟!
池面上方,翻滾的暗紅煞氣云霧之中,無數粗大的、銘刻著古老符文的暗金色鎖鏈垂落下來,一端深深扎入沸騰的池中,另一端則消失在穹頂的煞氣深處。鎖鏈之上,隱約可見一些模糊的身影被緊緊束縛著,在池中翻滾的“血水”中沉浮、掙扎,發出無聲的哀嚎。那是刑峰的重犯,正在承受煉獄般的刑罰!
這里便是——九幽煉體池!
在池邊靠近入口的位置,開辟出數個相對獨立的、被強大禁制光幕籠罩的圓形平臺。這些平臺如同一個個巨大的“灶眼”,平臺中心凹陷下去,同樣翻滾著暗紅粘稠的“血水”,只是濃度和狂暴程度似乎比中央大池稍弱幾分。這便是供弟子使用的“煉體位”。
此刻,靠近入口的一個煉體位禁制光幕剛剛散去。一個渾身焦黑、皮開肉綻、氣息奄奄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兩名面無表情的執法弟子拖了出來。那人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被煞氣侵蝕的黑色斑紋和被高溫灼燒的恐怖燎泡,顯然是在煉體池中承受不住反噬,被強行拖出,生死不知。
兩名執法弟子如同處理垃圾般將那焦黑的身影丟在一旁冰冷的地面上,隨即目光冰冷地掃向剛剛踏入此地的蘇離。
“新來的序列?”其中一名執法弟子聲音平板無波,如同在陳述事實,“選一個煉體位,自入禁制。百日之期,生死由命。撐不住,便是下一個。”他指了指地上那焦黑的身影。
洞窟內灼熱的風卷過,帶著濃重的血腥和硫磺味,吹拂起蘇離襤褸的衣角。她平靜的目光掃過那幾個散發著恐怖能量波動的煉體位,最終落在一個相對靠近邊緣、似乎能量波動稍顯“溫和”的位置。
她沒有說話,手持玄鐵令,一步踏出,身影便穿透了那層無形的禁制光幕,穩穩落在那處煉體位的平臺上。
就在她踏入平臺的瞬間——
嗡!
禁制光幕瞬間亮起,形成一個半透明的暗紅色能量罩,將整個平臺徹底封閉!同時,平臺中心那凹陷的“血池”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劇烈翻滾起來!
轟!
粘稠如巖漿、混合著暗紅血液與漆黑煞氣的“血水”如同擁有生命般,瞬間掀起巨浪,帶著焚滅萬物、蝕骨腐魂的恐怖氣息,狠狠拍向剛剛立足未穩的蘇離!
煉體之刑,已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