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是在一片絕對的、沒有任何光與聲的虛無中，緩慢地重新拼湊起來的。

沒有身體的感覺。

沒有時間的流逝。

只有一種永恒的、冰冷的懸浮感。

然后，是痛。

并非具體的、撕裂皮肉的痛楚。

而是更深層次的、仿佛構成“自我”的基石被強行撬動、扭曲、然后重新以錯誤方式焊接在一起的劇痛。靈魂層面的劇痛。

蘇離的意識碎片，在這片冰冷的虛無中痛苦地顫栗、凝聚。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卻清晰地“感知”到一種陌生的、冰冷的“秩序”，如同最嚴苛的模具，正在強行收束她瀕臨破碎的意識，將其重新禁錮在一個……容器之中。

容器。

又是容器。

這個認知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她剛剛凝聚的、脆弱不堪的意識核心。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殘存的感知。

她失敗了。

她支付了時間，支付了生命本源，甚至支付了作為“人”的形態(tài)，最終……還是沒能逃出陸沉舟的手掌心。

“殘渣歸位”……

他冰冷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喪鐘，在她意識深處回蕩。

嗡——

一種低沉的、帶著絕對穩(wěn)定頻率的嗡鳴聲，如同穿透厚重冰層的信號，將她從純粹的虛無和絕望中猛地拉回現實。

感官如同生銹的齒輪，艱難地開始重新嚙合。

首先恢復的是觸覺。

冰冷。

堅硬。

光滑。

一種非金非玉、卻帶著絕對零度寒意的材質，緊貼著她身體的每一寸。不是束縛，而是禁錮。她正躺在一個完全貼合身體輪廓的凹槽里，如同被封存在水晶棺槨中的標本。

隨即是視覺。

視野被一片柔和的、毫無溫度的乳白色光芒充斥。光芒并非來自某個明確的光源，而是整個囚禁她的“棺槨”內壁本身散發(fā)出來的。視野邊緣，能看到無數極其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變換的銀白色符文。這些符文散發(fā)著純粹的“秩序”氣息，與她在湮滅井底接觸到的混亂“源質”信息流截然相反，卻同樣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然后，是聽覺。

那穩(wěn)定到令人心悸的嗡鳴聲，就來自她身下。同時，還有極其細微的、液體流動的汩汩聲，以及某種能量在管道中高速傳輸時發(fā)出的低沉嗡響。這些聲音冰冷、規(guī)律、毫無生氣，如同龐大機器運轉時最底層的噪音。

最后，是身體的感覺。

沒有溫暖。

沒有柔軟。

只有一種無處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僵硬。仿佛這具身體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由冰冷的金屬和某種更加惰性的物質構成。她嘗試著動一下手指，意識指令如同石沉大海。那截覆蓋著暗銀色皮膚、布滿詭異黑色紋路的指尖，紋絲不動。唯有后背肩胛骨下方，那被強行“焊接”修復的劍印處，傳來一種熟悉的、持續(xù)不斷的灼痛感和生命被抽取的虛弱感。

劍印還在。

陸沉舟的枷鎖還在。

她依舊是他的“容器”。

但這具身體……蘇離的意識艱難地向下“探視”。透過那乳白色的光，她能看到自己的手臂、軀干、雙腿……覆蓋著一層如同凝固水銀般的暗銀色皮膚。皮膚表面，布滿了之前從未有過的、如同活體電路板般復雜交錯的黑色紋路！這些紋路并非靜止，而是在極其緩慢地流動、變化著形態(tài)，每一次細微的變化，都帶來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能量感。

而在她胸口正中的位置，皮膚之下，鑲嵌著一塊指甲蓋大小、不斷旋轉的、絕對幽暗的晶體！正是這塊晶體，在散發(fā)著那種令她靈魂都為之悸動的、純粹混亂與終結的氣息！湮滅井底接觸到的“源質”信息洪流的殘骸！它像一個冰冷的黑洞，鑲嵌在她這具被改造過的軀殼中心，與后背那灼痛的劍印，形成一種詭異而危險的對峙！

她……變成了什么？

一個鑲嵌著混亂核心的……人形容器？

巨大的恐慌和一種被徹底異化的惡心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蘇離剛剛凝聚的意識。她想掙扎，想嘶吼，想逃離這冰冷的囚籠！

然而，她連轉動眼球都做不到。無形的力場禁錮著她身體的每一個粒子，只留下意識在冰冷的牢籠中徒勞地咆哮。

就在這時，囚禁她的“棺槨”上方的乳白色光芒，如同舞臺的聚光燈，驟然變得明亮、集中。光芒穿透了棺槨頂部的透明材質（如果那還能稱之為材質的話），清晰地照亮了外面的景象。

那是一個巨大、冰冷、充滿未來科技感，卻又帶著森嚴修真氣息的實驗室。穹頂高遠，流淌著模擬星河的微弱光芒。地面光潔如鏡，倒映著上方復雜的、由無數管道和懸浮光屏構成的儀器陣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類似臭氧和冷金屬混合的氣味。

而此刻，在“棺槨”正前方，懸浮著一個巨大的、不斷刷新著瀑布般數據流的幽藍色光屏。光屏之前，矗立著一道玄色的身影。

陸沉舟。

他背對著棺槨，身姿挺拔如孤峰，玄色衣袍在實驗室冰冷的空氣中沒有絲毫飄動。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鎖定著光屏上瘋狂滾動的數據流。那上面，除了復雜到令人眼花繚亂的靈力波形、空間畸變指數、能量逸散譜之外，最核心的位置，赫然是兩幅不斷閃爍、對比、重疊的立體圖像——

一幅，是蘇離此刻這具暗銀色身軀的全身掃描圖！那些如同活體電路般的黑色紋路被清晰地勾勒出來，散發(fā)著冰冷的能量波動。

另一幅，則是一個不斷旋轉、吞噬著周圍所有光線的、絕對幽暗的晶體結構模型——正是鑲嵌在她胸口的那塊“源質”殘骸！

在兩張圖之間，無數條代表能量流和規(guī)則關聯的數據線正在瘋狂建立、分析、運算！

“適應性…83.7%。”陸沉舟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中響起，帶著一絲……近乎滿意的計算感？“高于預期冗余值。‘源質’碎片初步穩(wěn)定。‘寂淵’封印力場耦合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一點五。”

他緩緩轉過身。那雙如同寒潭深淵的眼眸，穿透了棺槨透明的外殼，落在了蘇離的臉上。那目光，沒有任何對“人”的情感波動，只有一種審視造物的、極致的專注和……評估價值般的冰冷。

“你帶回的‘坐標’，”他開口，聲音如同金屬摩擦，“指向‘星骸墳場’核心區(qū)。‘逆熵奇點’的存在概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二。”

星骸墳場？逆熵奇點？

蘇離混亂的意識捕捉到這兩個陌生的詞組。這就是湮滅井底，那信息洪流中沖刷出的碎片？是“歸墟之子”真正的所在？是陸沉舟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捕獲的終極獵物？

陸沉舟的目光，如同無形的解剖刀，在她這具異化的身軀上緩緩掃過，重點落在她胸口那塊幽暗的晶體和后背的劍印上。

“‘源質’侵蝕已不可逆。”他陳述著，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實驗報告，“現有生命形態(tài)崩潰率…百分之百。‘寂淵’劍印負荷…持續(xù)超載。預計完全崩解時限…修正為：47小時32分19秒。”

47小時……

每一個冰冷的數字，都像是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入蘇離殘存意識的核心。她這具被強行拼湊起來的、鑲嵌著混亂核心的軀殼，只有不到兩天的時間了？然后，就會徹底崩解？化為塵埃？

絕望的冰冷，幾乎要將她剛剛凝聚的意識再次凍結。

“然……”陸沉舟的聲音微微一頓，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如同精密儀器重新校準般的光芒一閃而過，“‘源質’碎片與‘寂淵’劍印形成的臨時‘悖論場’，產生了意料外的…‘信息錨點’效應。”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穿透了蘇離的軀殼，死死鎖定了她胸口那塊幽暗晶體與后背劍印之間，那無形的、充滿對抗的能量連線。

“它穩(wěn)固了你的意識核心。”陸沉舟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狂熱的探究，“在熵增的絕對終點，在歸墟的吞噬核心……一個悖論性的‘存在錨點’？有趣……”

他緩緩抬起右手，修長的手指在面前懸浮的光幕上快速劃過。光屏上瀑布般的數據流瞬間改變方向，無數復雜玄奧的符文陣列被調出、組合、推演。幽藍的光芒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那專注的神情，如同在凝視著宇宙最深邃的奧秘。

“殘渣的價值，在于其承載的‘信息’。”他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目光重新落在蘇離身上，帶著一種洞穿本質的漠然，“你的意識，是維持這個‘悖論錨點’的關鍵變量。在抵達‘星骸墳場’，完成最終捕獲之前……你，需要存在。”

需要存在？

蘇離的意識在冰冷的絕望中，捕捉到了這冰冷的、卻帶著唯一生機的字眼。

不是作為人。

不是作為弟子。

甚至不是作為容器。

而是……作為一個維持悖論、承載信息的……“變量”？

只要她還有用，只要這個“悖論錨點”還有價值，她就能……暫時存在下去？哪怕是以這種非人的、被禁錮的形態(tài)？

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名為“希望”的火星，在她被絕望冰封的意識深處，極其艱難地閃爍了一下。

就在這時——

嗡！嗡！嗡！

凄厲刺耳的警報聲毫無預兆地撕裂了實驗室冰冷的寂靜！不再是之前那種區(qū)域性的警告，而是覆蓋整個龐大基地的、象征著空間結構遭到毀滅性攻擊的最高級別警報！

囚禁蘇離的“棺槨”外，那原本流淌著模擬星河的穹頂瞬間被刺目的猩紅血光粗暴覆蓋！巨大的三維星圖投影在實驗室中央猛地展開！代表著基地外圍防御節(jié)點的藍色光點，正以驚人的速度成片成片地熄滅、變紅！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帶著強酸的巨手，正粗暴地涂抹著這張星圖！

“警報！警報！檢測到超高強度空間折疊打擊！來源：守序者序列‘斷界之矛’！層級：滅世級！”

“警告！警告！基地‘天穹’護盾遭受飽和沖擊！結構完整性…71%…58%…43%…持續(xù)暴跌！”

“緊急通告！檢測到復數‘非人’級能量反應突破外圍防御！目標坐標…鎖定核心實驗室！”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被急促到變調的人工播報取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絕望。

陸沉舟的目光瞬間從蘇離身上移開，如同最鋒利的劍刃，刺向那不斷被猩紅侵蝕的星圖投影。他那如同亙古寒冰般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種極其細微的……被打擾了重要實驗的不悅。

“哼。”

一聲冰冷的、帶著絕對漠然的輕哼。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代表著滅頂之災的星圖。只是并指如劍，朝著實驗室中央那巨大的三維星圖投影，極其隨意地、輕輕一劃！

嗡——！

一股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仿佛能直接修改底層空間規(guī)則的寂淵劍意，無聲地注入那星圖投影的核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刺眼的光芒對撞。

那三維星圖投影上，代表著守序者序列“斷界之矛”滅世級打擊的、那片如同燃燒血矛般瘋狂突進的猩紅區(qū)域，在寂淵劍意掠過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強效漂白劑的污跡，開始……迅速褪色、淡化！

不是被阻擋，不是被抵消，而是……被強行從現實的“記錄”中，局部地、短暫地……刪除了！

那足以瞬間撕裂行星防御的恐怖空間折疊打擊，在靠近基地核心區(qū)域的最后一段路徑上，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過，其存在本身，連同其所蘊含的毀滅性能量，都被強行“刪除”了數秒！

刺耳的警報聲如同被扼住了喉嚨，瞬間降調！星圖上那片瘋狂突進的猩紅區(qū)域，出現了一片短暫而詭異的、代表“無”的絕對空白！

然而，就在這片空白出現的同一剎那——

嗤啦！！！

實驗室穹頂那堅固無比、流淌著能量符文的合金結構，如同脆弱的紙張般，被三道無法形容的、純粹由“混亂”和“終結”構成的漆黑利爪，硬生生撕裂開來！

空間如同破碎的鏡面，向內塌陷、扭曲！冰冷、死寂、帶著湮滅井深處那種純粹腐敗氣息的混亂能量流，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灌入這秩序森嚴的實驗室！

三個扭曲的、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身影”，如同從破碎的空間裂縫中擠出的、來自深淵的噩夢，降臨了！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身體如同不斷流淌、沸騰的漆黑粘稠物質，表面翻滾著無數張痛苦哀嚎、卻又瞬間湮滅的模糊人臉！無數只由純粹混亂信息流構成的、形態(tài)不斷崩壞重組的“肢體”從它們扭曲的身體中伸出，末端閃爍著撕裂空間的黑光！一股股冰冷、貪婪、純粹到極致的吞噬意志，如同實質的觸手，瞬間鎖定了囚禁著蘇離的“棺槨”，以及……她胸口那塊鑲嵌著的、散發(fā)著同源氣息的“源質”碎片！

“非人”！

那些在湮滅井邊覬覦“源質”的、真正的混亂之子！它們竟然追蹤著陸沉舟和蘇離，直接撕裂空間，殺到了這里！

其中一只“非人”發(fā)出一種無聲的、卻足以撕裂靈魂的尖嘯！它那由混亂信息流構成的、如同萬千破碎刀刃組成的“利爪”，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帶著湮滅一切的絕對意志，瞬間跨越了半個實驗室，狠狠抓向囚禁蘇離的冰冷棺槨！

陸沉舟的眼神，第一次真正地……變了。

那不再是冰冷的漠然，也不是被打擾實驗的不悅。

而是一種……被螻蟻觸犯了絕對領域、褻瀆了唯一實驗樣本的……極致冰冷的暴怒！

“找死！”

一聲如同九幽寒冰碎裂的低喝！

他甚至連轉身的動作都沒有！只是并攏的劍指，由劃動改為……凌空一點！

目標，并非那只抓向棺槨的混亂利爪。

而是……那只“非人”本身！

嗡——！！！

陸沉舟指尖凝聚的那一點寂淵劍意，驟然爆發(fā)出吞噬萬物的絕對黑暗！它沒有浩蕩的劍氣，沒有刺目的光華，只是瞬間跨越了空間，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那只“非人”那不斷沸騰、扭曲的、由混亂信息流構成的核心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刺眼的光芒對撞。

只有一種絕對的……“刪除”。

如同最高權限的管理員，直接選中了系統(tǒng)中的一個錯誤進程，按下了“Delete”。

那只剛剛撕裂空間降臨、散發(fā)著恐怖混亂氣息的“非人”，其存在本身，連同它抓出的那只混亂利爪，在寂淵劍意觸及核心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熾熱烙鐵，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不是崩解，不是毀滅。

而是……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被徹底從現實層面……抹除！

它周圍的空間，只留下一片純粹的、不含任何規(guī)則與信息的空白虛無，比黑夜更空洞，比死亡更寂靜。連它帶來的混亂能量流和那無聲的尖嘯，都被一同“刪除”得干干凈凈！

整個實驗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另外兩只剛剛降臨的“非人”，那不斷沸騰扭曲的軀體猛地一滯！它們雖然沒有智慧，但源自混亂本能的恐懼，讓它們瞬間感知到了同類的徹底、絕對的消亡！那股冰冷的、貪婪的吞噬意志，第一次被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無法理解的恐懼所取代！

陸沉舟緩緩收回手指。指尖那點吞噬萬物的絕對黑暗緩緩消散。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那兩只陷入恐懼凝滯的“非人”一眼。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穿透了囚禁蘇離的冰冷棺槨，落在了她身上。

不，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她胸口那塊鑲嵌著的幽暗晶體，以及她后背那劇烈搏動的劍印之上！

在剛才那絕對的“刪除”之力爆發(fā)的瞬間，在“非人”被徹底抹除的同一剎那——

蘇離清晰地“感覺”到了！

她胸口那塊冰冷的“源質”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一股微弱到極致、卻帶著冰冷“秩序”感的反饋，順著那無形的悖論連線，流回了她后背的劍印！那持續(xù)灼痛、瘋狂抽取她生命的劍印，在這股微弱反饋的作用下，竟然極其短暫地……凝滯了千分之一秒！

雖然極其短暫，雖然微不足道……

但！

那持續(xù)不斷的生命抽取，被中斷了！

被那源自混亂核心的“秩序”反饋……強行中斷了！

與此同時，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純粹由“刪除”規(guī)則構成的信息流碎片，如同被濺起的火星，穿透了棺槨的禁錮，狠狠地烙印在了蘇離那被“源質”碎片侵蝕改造過的意識核心深處！

【…絕對指令…刪除…】

【…存在根基…鎖定…抹除…】

【…權限…改寫…】

【…寂淵…核心…法則…】

雜亂！狂暴！帶著陸沉舟那絕對掌控的冰冷烙印！這是寂淵劍意核心規(guī)則的碎片！是她作為“容器”本不該、也不可能接觸到的禁忌知識！

“呃——！”蘇離的意識如同被重錘擊中，發(fā)出無聲的慘嚎！這些規(guī)則的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靈魂上！帶來劇烈的痛苦，卻也……強行撕開了她認知的迷霧！

寂淵劍意……刪除……

它刪除的并非物質，而是存在的“根基”？是構成現實的信息本身？

那劍印……是鎖定了她的存在根基？如同一個無法刪除的頑固進程？

而剛才那“非人”……是被徹底刪除了存在根基，所以才會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消失？

那源自“源質”碎片的微弱“秩序”反饋……為何能中斷劍印的抽取？是因為“源質”本身代表著混亂的終極，其核心卻蘊含著對抗“刪除”的……另一種形式的“秩序”？一種混亂本身的“存在錨定”？

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劃亮的閃電，猛地劈開了蘇離被絕望和痛苦充斥的腦海！

如果……

如果她能利用胸口這塊“源質”碎片，利用這悖論性的“秩序”反饋……

如果她能反向解析、甚至……篡改陸沉舟留在她存在根基上的“劍印”指令？

如果她能將那鎖定她、抽取她生命的“刪除”指令，轉化為……保護她存在根基的“防火墻”？

這個念頭本身，就帶著毀滅性的瘋狂！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一旦失敗，她的存在根基將被徹底攪亂、崩解，連“殘渣”都無法剩下！

但……

這是唯一能擺脫“容器”命運的機會！

唯一能……活下去的可能！

陸沉舟那冰冷的目光，如同穿透一切的射線，似乎捕捉到了棺槨內蘇離意識核心那瞬間劇烈、異常的波動。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之眸，極其細微地瞇了一下。

就在這時——

另外兩只陷入恐懼凝滯的“非人”，似乎被陸沉舟那無視的態(tài)度再次激起了混亂的本能！它們發(fā)出更加尖銳、更加瘋狂的無聲嘶吼！沸騰扭曲的身體猛地膨脹、炸開！化作兩股純粹的、由億萬崩壞邏輯鏈和相互矛盾信息流構成的混亂風暴！不再是攻擊，而是……自毀式的、意圖污染和同化一切的終極混亂爆發(fā)！

兩股足以瞬間將序列強者意識沖刷成白癡的混亂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水，狠狠地撞向陸沉舟，以及……他身后囚禁著蘇離的冰冷棺槨！

陸沉舟的眉頭，第一次真正地蹙起。不是恐懼，而是……被打擾了重要觀察的、極致的不耐煩！

他猛地一揮袍袖！

一股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凝練的寂淵劍意，如同無形的滅世海嘯，帶著凍結時空、刪除萬物的絕對意志，瞬間迎向那兩股混亂風暴！

轟——！！！

沒有聲音的巨響在規(guī)則層面炸開！

整個實驗室的空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脆弱琉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裂痕！

冰冷的白光、混亂的黑暗、代表刪除的虛無……各種無法形容的光影瘋狂扭曲、對撞、湮滅！

囚禁著蘇離的冰冷棺槨，在這超越想象的力量對撞的余波中，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劇烈地震顫、嗡鳴！棺槨內壁上那些流淌的銀白色秩序符文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死死抵抗著外部毀滅性能量的侵蝕！

而就在這極致混亂、毀滅的能量風暴中心！

就在陸沉舟的寂淵劍意與“非人”自爆的混亂洪流瘋狂對撞、湮滅的瞬間！

在那毀滅性的規(guī)則亂流如同億萬把刮骨鋼刀般穿透棺槨符文防御、狠狠沖刷在她這具異化軀殼上的剎那——

蘇離的意識，被劇痛和混亂撕扯到瀕臨破碎的意識，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fā)出最后的、瘋狂的決絕！

她不再去管身體的崩解！

不再去管靈魂的劇痛！

她將全部殘存的意志力，如同最精密的鉆頭，狠狠地、不顧一切地……刺向胸口那塊冰冷的“源質”碎片！刺向那剛剛被陸沉舟“刪除”規(guī)則碎片烙印過的意識深處！刺向那連接著“源質”與后背劍印的、悖論性的能量連線！

目標——

解析！

篡改！

逆轉那該死的“劍印”指令！

“給我……改！！！”

她用靈魂發(fā)出無聲的、最后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