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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當她開始分裂

第16章隔墻有耳

地宮的“時間”,在所有現代光源爆裂成漫天玻璃碎屑的那一刻,仿佛被徹底重置了。

那是一種蠻荒的、屬于遠古的、被剝奪了光明的絕對黑暗。先前由工程探照燈強行撕開的“文明”一角,此刻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思考的深淵??諝庵袕浡粞醯慕购?、玻璃的粉塵味,以及那股萬年不變的、混合了腐朽與潮濕的墓穴氣息。

唯一的、搖搖欲墜的光源,來自三處。兩處是林子辰和顧舒言手中那在劇烈晃動后光束不穩的強光手電,如同風中殘燭,在無垠的黑暗里劃出兩道蒼白無力的光帶。

而第三處光源,則來自杜若溪的本身。

或者說,來自那個剛剛君臨此地的、名為“戰姬”的復仇神祇。

她依舊維持著手按淚碑的姿態,身上那股暗紅色的微光雖不再如先前般熾盛,卻依舊頑強地燃燒著,如同地獄業火的余燼。光芒從她體內滲透而出,將她周身三尺之地映照成一片詭譎的、血色琉璃般的世界。她那雙燃燒著神性怒火的眼眸,正死死地盯著穹頂上方那片敵人剛剛消失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萬古的巖層,將遁去的仇敵鎖定、焚燒。

“他……跑了?!绷肿映降穆曇羯硢〉孟袷潜簧凹埬ミ^,他放下那支已經無用的繩槍,胸口劇烈地起伏,憤怒與不甘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毀。

“不?!?/p>

一個低沉的、帶著奇異金屬共鳴感的聲音,從杜若溪的口中吐出。她緩緩放下按在淚碑上的手,轉過身來。那動作不帶絲毫平日里的克制與內斂,而是一種屬于女王般的、緩慢而充滿威儀的從容。

“他們……沒有跑。”她那雙閃爍著紅芒的眼睛,并沒有看向林子辰,而是緩緩掃過周圍那片更深、更廣闊的黑暗,“他們……來了?!?/p>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陣極其輕微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咔噠”聲,同時從地宮的東西兩個方向傳來。那聲音很輕,像是某種金屬扣件與巖石碰撞時發出的聲響。

若非處于此刻這種連呼吸都嫌嘈雜的死寂之中,根本無人能夠察覺。

但林子辰聽到了。他的身體在一瞬間繃得如同一張拉滿的弓,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不止一個!他們在包抄我們!”

顧舒言的心臟也猛地一沉。他立刻明白了杜若溪(戰姬)的意思。剛才那個在高處用儀器記錄數據的,只是一個“觀察哨”。當他將此地發生的“超規格”能量爆發匯報上去后,隱藏在護心寺內部的、真正的“行動組”,已經被全面激活了!

“若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顧舒言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拉住杜若溪的手。

然而,他的指尖還未觸碰到她,就被一股無形的、冰冷而強大的氣場彈開了。那是屬于“戰姬”的、不容凡人靠近的絕對領域。

“戰姬”沒有理會顧舒言,她那雙燃燒的眼眸,如同最精準的雷達,冷冷地掃視著周圍的黑暗,似乎在計算著敵人的數量與方位。她那源自淚碑中無數殘魂的集體意志,讓她對這片充滿了惡意的場域,擁有著野獸般的、超凡的感知力。

“左三,右四……后面……還有兩個?!彼媚腔旌狭藷o數聲部的共鳴之聲,一字一頓地報出數字。每一個數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林子辰和顧舒言的心上。

九個人!

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熟悉地形的特種小隊!

而他們,只有三個人。一個狀態不明、隨時可能崩潰的“覺醒者”,一個幾乎沒有戰斗力的心理醫生,以及一個雖然身手不凡、但終究赤手空拳的孤膽警察。

“撤!”

林子-辰的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字。他不再有任何猶豫,一把抓起身邊那臺被震壞的筆記本電腦——這是最重要的物證,然后對著顧舒言和杜若溪低吼:“向后!回甬道!快!”

他知道,在這片開闊的地宮中心,他們就是活靶子。唯一的一線生機,就是退回到那條狹窄的、易守難攻的甬道里去!

這一次,“戰姬”沒有拒絕。她的戰斗直覺同樣告訴她,硬拼是死路一條。她深深地、用一種充滿了無盡悲愴與滔天恨意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沉默的淚碑,然后猛地轉身。

三人立刻呈一個緊湊的防御隊形,向著來時的甬機入口,用最快的速度撤離。林子辰斷后,他反握著匕首,手電光柱如同狂亂的利劍,不斷地掃向身后那些影影綽綽的黑暗。

但敵人顯然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

“嗒、嗒、嗒、嗒……”

一陣整齊劃一、充滿了壓迫感的戰術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并且正在以極高的速度向他們收攏。同時,數道刺目的、同樣是軍用級別的強光手電光柱,從黑暗的深處亮起,如同一個正在收緊的、由光芒構筑的羅網,將他們牢牢鎖定。

“他們不想讓我們進甬道!”林子辰瞬間判斷出敵人的意圖,“他們要把我們困死在這片開闊地!”

絕望的境地,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悍勇。他猛地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那片追逐而來的光網,發出一聲困獸般的怒吼。

但就在他準備拼死一搏的瞬間,一直沉默的“戰姬”,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這邊。”

她的聲音簡短而急促,那雙燃燒的紅眸,射向了左側方一片被巨大鐘乳石和石筍覆蓋的、更為幽深的黑暗角落。

林子辰一愣,但求生的本能讓他選擇了相信。他立刻調轉方向,跟著“戰姬”,向著那個未知的方向沖了過去。

一場驚心動魄的貓鼠游戲,在這座沉睡了萬年的地宮中,正式拉開序幕。

這不再是簡單的追逐,而是一場意志與直覺的較量。林子辰憑借著他從警校學到的一切,將潛行與規避的技巧發揮到了極致。他利用巨大的石柱作為掩體,在光影的縫隙中閃轉騰挪,每一步都計算得精準無比。

顧舒言則緊緊地跟在杜若溪身邊,一手攙扶著她,一手握著自己的登山杖,他幾乎是拼上了所有的體力,才沒有掉隊。他知道,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為累贅,并且,在關鍵時刻穩住杜若溪。

而杜若溪,則成了這支逃亡小隊真正的“導航儀”。

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那股源自淚碑的龐大能量正在飛速地從她體內流逝,她能感覺到四肢百骸傳來的、如同被抽空般的酸軟與疲憊。她身上那層暗紅色的光芒,也開始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但她的精神,或者說,“戰姬”的意志,卻在危險的刺激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停下!前面有埋伏。”在一處看似安全的拐角,她突然開口,聲音嘶啞。

林子辰立刻止步,將身體死死貼在石壁上。幾秒種后,一道刺目的光柱,果然從那個拐角后一掃而過。如果他們剛才沖了過去,此刻必然已經暴露。

“右前方,第三根石柱后面,有一個人。”她再次低語。

林子辰悄無聲息地探出半個頭,借著黑暗的掩護,果然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幾乎與石柱融為一體的黑影。

“呼吸……若溪,保持呼吸……”顧舒言在她耳邊,用一種穩定而具有催眠效果的語調,不斷地重復著。他能感覺到,若溪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每一次直覺的預警,都在加劇著她精神力的消耗。

他們就像是黑夜中的幽靈,在地宮那復雜如迷宮般的地形中穿行。身后,“玉契會”的包圍網如影隨形,手電的光柱像死神的觸手,一次又一次地從他們剛剛藏身的地方掃過。氣氛緊張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們再次躲到一幅描繪著“女王鎮魂”的巨大壁畫之后時,杜若溪的身體猛地一晃,幾乎要栽倒在地。

“不行了……我……”她的聲音恢復了平日里的沙啞與脆弱,“戰姬”那充滿共鳴的金屬質感,已經消失不見。她身上那最后一絲紅芒,也徹底熄滅了。

那股龐大的、屬于集體的復仇意志,在耗盡了她身體里所有的能量后,終于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一副被嚴重透支的、瀕臨崩潰的凡人軀體。

“若溪!”顧舒言立刻扶住她,她的身體冰冷得嚇人,額頭上全是冷汗。

“我們被堵死了。”林子辰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絕望。

他們所在的這片區域,是一條相對筆直的、長約五十米的通道。前方,是地宮的巖壁,而身后,數道強光手電已經封死了他們唯一的退路。他們被逼入了一個絕境。

“哈……哈……”杜若溪靠在冰冷的壁畫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再次響起了那陣讓她頭痛欲裂的、屬于內在世界的爭吵聲。

(看吧!我就說了這是陷阱!現在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鞘恰肮芾碚摺背錆M恐懼和指責的尖叫。

(不……還沒結束……還能……戰斗……)那是“戰姬”殘存的、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志。

(悲傷……無盡的悲傷……一切終將歸于塵土……)那是“狂詩仙”充滿宿命感的嘆息。

她的精神,正在走向徹底分裂的邊緣。

“沒辦法了……”林子辰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光柱,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的兇光。他將那臺沉重的筆記本電腦塞進顧舒言懷里,低吼道:“你們兩個,待在這里別動!我沖出去,能引開幾個是幾個!”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用自己的命去換取一線生機的方法。

“不……子辰,別去!”顧舒言死死拉住他。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那個幾乎已經失去意識的杜若溪,突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手,指向了他們左側方一處毫不起眼的、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巖壁。

“那里……”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說夢話,“有……風……”

風?

在這座深入地底、幾乎與世隔絕的地宮里,怎么可能會有風?

林子辰和顧舒言都愣住了。但林子辰的反應只遲滯了半秒,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刻將手電光柱掃了過去。

那是一面看起來與其他地方毫無區別的、布滿了青苔和水漬的普通巖壁。

但是……當林子辰將手電貼近巖壁的下方時,他看到,巖壁與地面之間,有一道極其狹窄的、幾乎只有手掌寬的縫隙。而從那縫隙里,正有幾片細小的、早已干枯的落葉,在被一股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氣流,吹得微微顫動。

真的有風!這里……不是死路!

林子辰心中狂喜,他來不及多想,立刻將手中的匕首插進那道縫隙,用力一撬!

“嘎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機括聲響起,那面看似完整的巖壁,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撬開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裂口!

“快!進去!”他來不及多想,一把將顧舒言和已經半昏迷的杜若溪推了進去。

身后,敵人的手電光已經照到了他們剛才藏身的壁畫之上!

林子辰最后一個閃身鉆進裂口,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敵人發現之前,再次將那扇沉重的石門,從內部合上。

“轟隆”一聲悶響。

光明與喧囂,被徹底隔絕在外。世界,再次陷入了純粹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與死寂。

他們暫時安全了。

但他們也被困在了一個更加未知的、連“玉契會”都未必發現的、屬于這座護心寺最深處的秘密之中。

炸醬面放糖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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