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峰的混亂,最終以趙長老被緊急抬去藥堂救治、丹房被臨時封閉、以及李翠花被鐵刑長老親自“押送”到青云宗后山禁地邊緣“思過”而告一段落。
鐵刑長老那張黑臉,在親眼目睹了焦黑的丹房、豁口的鐵鍋、以及那塊被劈得如同巨型焦炭卻依舊完整的“板磚”后,已經黑得能滴出墨汁。他指著后山那片終年云霧繚繞、據說連內門弟子都不敢輕易踏足的荒涼山谷,對抱著豁口鐵鍋“煮滄海”、扛著焦黑板磚“不周山”的李翠花,只冷冷甩下一句話:
“滾進去!沒到三個月,不準出來!再惹事,老夫親手把你砌進后山崖壁!”
李翠花縮了縮脖子,看著眼前藤蔓纏繞、怪石嶙峋、透著股陰森森氣息的禁地入口,又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小聲嘀咕:“那……有飯吃嗎?”
鐵刑長老額角青筋一跳,差點沒忍住祭出飛劍。他深吸一口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餓不死你!自己想辦法!”說完,像是生怕再沾染上這“禍害”的霉運,御劍化作一道流光,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留下李翠花一人,站在禁地入口的寒風中,形單影只。
“唉……”她嘆了口氣,認命地扛著鍋和磚,一步一挪地走進了那片被云霧籠罩的山谷。
禁地內部,比想象中更加荒涼。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巨蟒般纏繞,地面上積著厚厚的腐葉,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氣息。光線昏暗,只有偶爾幾縷陽光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枝葉,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地方……能住人?”李翠花皺了皺鼻子,肚子叫得更歡了。鐵刑長老那句“自己想辦法”在她腦海里回蕩。“想辦法……那就找唄!”
她李翠花別的本事沒有,在野外找吃的,可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賦!
于是,青云宗后山禁地,迎來了它開天辟地以來最奇葩的“住戶”。
第一天,李翠花扛著“不周山”,硬是在一片布滿堅硬黑石的崖壁下,“開墾”出了一個勉強能擋風避雨的淺洞。她用豁口的“煮滄海”當簸箕,清理掉洞里的碎石和腐葉。
第二天,她開始在禁地里轉悠。憑借石墜對金屬和特殊氣息的微弱感應,她避開了幾處讓她本能覺得不舒服的陰冷區域(可能是某種危險禁制或毒瘴),倒是在一些陽光尚可的巖縫和林間空地里,發現了不少“好東西”。
一種通體銀白、葉片肥厚多汁的“月光草”,嚼起來清甜爽口。
一種長在腐朽靈木根部的“地耳”,黑乎乎滑膩膩,但用山泉水一泡,膨脹起來像黑色的木耳。
一種散發著奇異辛香的紫色漿果,汁水豐富,李翠花嘗了一顆,辣得直吐舌頭,但回味卻帶著奇異的甘甜(后來她才知道這叫“鬼面椒”,尋常修士碰都不敢碰)。
最讓她驚喜的,是在一處背陰的潮濕洼地里,發現了一大片灰褐色的“地靈菇”,和她之前在礪劍崖煮湯的那種一模一樣!
“哈哈!天無絕人之路!”李翠花樂得合不攏嘴,麻利地開始采摘。石墜在接觸到這些蘊含地氣精華的植物時,會散發出溫潤的微光,似乎在提醒她哪些能量更充沛。
夜幕降臨,禁地深處更顯幽暗寂靜,只有不知名的蟲豸在低鳴。
李翠花在她的“洞府”前,再次壘起了簡易石灶。豁口的“煮滄海”架在火上,里面是清澈的山泉水、肥厚的月光草、泡發的地耳、幾顆提味的鬼面椒,以及主角——滿滿一大捧新鮮采摘的地靈菇!
火焰舔舐著鍋底,很快,那熟悉而又霸道的異香——混合著礦石的渾厚、泥土的芬芳、菌類的鮮美以及鬼面椒的奇異辛香——再次升騰而起!這一次,少了丹房法陣的束縛,這股“鍋氣”在寂靜的禁地夜色中,顯得更加肆無忌憚,如同一個闖入者,蠻橫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李翠花陶醉地吸著鼻子,用一根樹枝攪動著鍋里的“禁地亂燉”,口水直流:“香!真香!比上次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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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翠花在禁地里大快朵頤、制造著驚天動地的“鍋氣”時,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青云宗外圍的群山。
他們身形模糊,仿佛融入夜色,氣息收斂到極致,行動間沒有帶起一絲風聲。正是奉魔尊蒼溟之命,潛入調查李翠花底細的魔界精銳斥候——影魔衛!
為首者代號“幽爪”,氣息最為陰冷,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幽綠的光芒。他手中握著一枚漆黑的菱形晶石,晶石中心,一縷極其微弱、混雜著玄鐵與雷霆氣息的波動,正如同磁針般,隱隱指向青云宗后山深處!
“目標氣息鎖定……就在前方禁地區域。”幽爪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冰冷刺骨,“魔尊有令,不惜一切代價,查清此女根底,尤其是她身上那件能引動天雷的器物!若有機會……擒拿!”
“是!”另外兩名影魔衛低聲應命,如同兩道沒有重量的陰影,緊隨幽爪,朝著禁地方向疾掠而去。他們的身法詭異,巧妙地避開了青云宗外圍一些粗淺的警戒法陣。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靠近禁地邊緣那片濃霧時,一股極其霸道、極其蠻荒、帶著濃郁食物香氣的……“鍋氣”,如同無形的潮汐般,猛地從禁地深處擴散出來,迎面撞上了他們!
“嗯?!”幽爪身形猛地一頓,幽綠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厭惡!
這股氣息太怪異了!它并非純粹的能量波動,而是混雜了多種物質被高溫烹煮后產生的、極具侵略性的味道!它像是一只看不見的、油膩的大手,蠻橫地糊了他們一臉!影魔衛修煉的隱匿秘法,講究的是氣息純凈,與環境融為一體。這股突如其來的、濃烈無比的“鍋氣”,簡直就像往一池清水中倒進了一桶泔水,瞬間破壞了他們的完美隱匿!
“該死!這是什么鬼東西?!”一名影魔衛忍不住低罵出聲,氣息出現了瞬間的紊亂。
就在這氣息紊亂的剎那!
“嗡——!”
一道清越的劍鳴,如同九天鶴唳,毫無征兆地在他們側后方的夜空中響起!
緊接著,一道青蒙蒙、卻帶著凌厲無匹劍意的光芒,撕裂黑暗,快如閃電般朝著氣息泄露的那名影魔衛激射而來!
“不好!暴露了!”幽爪瞳孔驟縮,厲喝一聲,“散!”
三名影魔衛反應極快,瞬間化作三道黑煙,朝著不同方向爆射躲避!
“嗤啦!”
青色劍光擦著其中一道黑煙的邊緣掠過,凌厲的劍氣將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幾棵古樹無聲無息地斷為兩截!
月光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御劍懸停半空。青衫如洗,面容清冷如月,正是青云宗大師兄——蕭霽!
他手持青霄劍,劍尖斜指下方,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下方散開的三道黑煙,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何方宵小,膽敢擅闖青云禁地?”
他并非特意來此。而是之前丹霞峰雷劫異動,引動了他體內沉寂的蝕心魔瘴,帶來一陣隱痛。他本在靜室調息壓制,卻意外地感應到后山禁地方向,傳來一股極其微弱、卻讓他體內魔瘴都產生一絲莫名悸動的……玄鐵氣息?緊接著,又感知到幾股刻意隱藏、卻因某種“意外”而泄露的、陰冷純粹的魔氣!
事關禁地,更可能牽扯到那個被罰進去的“麻煩精”,蕭霽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御劍趕來!
“桀桀……青云宗的小娃娃,感知倒是敏銳。”幽爪所化的黑煙在不遠處重新凝聚,發出沙啞的怪笑,試圖拖延時間。另外兩名影魔衛也悄然隱入更深的陰影,伺機而動。
蕭霽面無表情,目光掃過下方,敏銳地捕捉到空氣中那股尚未散盡的、濃烈而怪異的香氣源頭——正是禁地深處!他心中微動:“又是……鍋氣?李翠花?”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的注意力立刻回到眼前的魔物身上。能潛入到青云宗腹地,絕非等閑!他不再廢話,青霄劍一震,清冷的劍光瞬間分化,如同漫天青蓮綻放,帶著森然殺機,朝著幽爪籠罩而下!
“動手!”幽爪厲喝,身形再次化作黑煙,同時兩道陰毒的黑色魔刃,如同毒蛇般從另外兩個刁鉆的角度,無聲無息地刺向蕭霽的后心!
禁地邊緣,殺機驟起!劍光與魔影瞬間交織碰撞!
而禁地深處,對此一無所知的李翠花,正抱著她的豁口鐵鍋,對著鍋里翻滾的“禁地亂燉”,滿足地嘆了口氣,然后扯開嗓子,對著空曠的山谷喊了一聲:
“開飯嘍——!”
這聲充滿原始生命力的呼喊,穿透禁地的寂靜,隱隱約約地飄蕩出來,讓正在激烈交手的蕭霽和影魔衛,動作都不由得……微妙地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