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內,魔氣漩渦如同一個活物般嘶吼旋轉,卷起地上的碎石和塵埃,發出令人心悸的嗚咽。陰冷、腐蝕的氣息充斥每一寸空間,石壁在魔氣侵蝕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幽爪自爆的殘骸早已被漩渦吞噬殆盡,只留下純粹的、狂暴的毀滅能量。
李翠花如同破敗的玩偶,蜷縮在冰冷的石碑基座旁,嘴角掛著殷紅的血跡,小臉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幾不可聞。狂暴的魔氣沖擊和之前的傷勢,讓她徹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而在漩渦的另一側,蕭霽的狀態則更加駭人!
他單膝跪地,身體劇烈地痙攣著,如同承受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半邊臉頰和脖頸上,那蛛網般的漆黑魔紋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著不祥的暗芒。左眼完全化為赤紅,充滿了混亂、暴戾和毀滅的欲望,右眼則在痛苦中艱難地維持著一絲清明的掙扎,瞳孔深處是深不見底的絕望和……一絲對徹底沉淪的恐懼。
蝕心魔瘴徹底失控了!
這來自魔尊蒼溟的陰毒魔氣,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著他的神智,啃噬著他的道基。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烈火焚身般的劇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響墜入無底深淵的喪鐘。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個名為“蕭霽”的自我,正在被無邊的黑暗和嗜血的欲望一點點吞噬。
“殺……毀滅……力量……”惡魔般的低語在他腦海中瘋狂回響,誘惑著他放棄抵抗,擁抱這純粹的毀滅之力。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不遠處昏迷的李翠花,那微弱的氣息在他被魔瘴扭曲的感知中,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脆弱得……只需輕輕一吹。
右眼中那絲清明劇烈地掙扎著,爆發出最后的光芒!“不……能……傷她……”蕭霽用盡殘存的意志,死死壓制著抬起的、纏繞著漆黑魔氣的手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瞬間被魔氣腐蝕成黑煙。
就在這神智即將徹底沉淪、毀滅本能即將壓倒一切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帶著大地般厚重與沉凝的氣息,如同黑暗中悄然探出的一縷根須,頑強地穿透了狂暴魔氣的封鎖,輕輕地觸碰到了蕭霽那被魔紋覆蓋的、滾燙的額頭!
是李翠花!
她雖然昏迷,但體內那點微薄的玄鐵精氣,卻在她生命受到威脅、本能尋求庇護時,自發地運轉起來!尤其是在她背靠著那面蘊含了“沉重”道韻的神秘石碑,在魔氣漩渦的狂暴壓力下,這股源于大地、源于玄鐵本源的精氣,竟如同磁石般被引動,絲絲縷縷地溢出她的身體,如同涓涓細流,本能地涌向距離她最近、也是魔氣源頭最盛的所在——瀕臨入魔的蕭霽!
這股玄鐵精氣,太微弱了。在狂暴的魔氣漩渦中,它就像投入熔爐的一滴水,似乎瞬間就會被蒸發殆盡。
然而,就是這微弱的氣息,在接觸到蕭霽額頭的剎那,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滋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蕭霽額頭那蠕動蔓延的漆黑魔紋,在與玄鐵精氣接觸的瞬間,竟發出一聲刺耳的灼燒聲!一股極其精純、極其沉重的“鎮壓”之力,順著那縷玄鐵精氣,蠻橫地沖入了蕭霽狂暴混亂的識海!
這感覺并非溫暖,而是如同億萬鈞山岳轟然壓下!沉重!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不容褻瀆的洪荒意志!
“呃……啊!!!”
蕭霽發出一聲更加痛苦的嘶吼,身體猛地向后弓起!但這痛苦,卻與魔瘴帶來的蝕骨之痛截然不同!這更像是……被強行按入冰水中的灼熱烙鐵,是一種劇烈的、卻帶著“清醒”的刺痛!
那瘋狂蔓延的魔紋,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按住,擴張的勢頭戛然而止!甚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被玄鐵精氣接觸的額頭處,緩緩消退!雖然消退的速度極慢,范圍也極小,但這無疑是第一次,蝕心魔瘴的侵蝕被強行遏制、甚至逆轉!
更加神奇的是,那股沉重冰冷的玄鐵氣息,并未攻擊蕭霽本身的神魂,反而如同一塊鎮壓驚濤駭浪的礁石,強行在蕭霽那被魔瘴肆虐得一片混沌的識海中,開辟出了一小塊“凈土”!在這片小小的“凈土”里,那絲屬于蕭霽的、幾乎熄滅的清明意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瘋狂地汲取著這沉重的“安定”之力!
“玄……鐵……”蕭霽左眼的赤紅瘋狂稍退,右眼的清明則如同撥開云霧的星辰,驟然亮起!他難以置信地感受著額頭上傳來的、那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沉重感,以及識海中那塊被強行鎮壓出的“安寧”之地!
他猛地看向昏迷的李翠花!只見少女緊蹙著眉頭,似乎在昏迷中也在承受某種痛苦,但她周身,尤其是緊貼著石碑的后背處,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暗沉如玄鐵礦石般的毫光!正是這毫光,牽引著那縷救命的玄鐵精氣,源源不斷地渡入他的體內!
是她!真的是她!這被宗門視為廢柴的玄鐵靈根,她體內這微弱的本源之力,竟然真的……能壓制蝕心魔瘴?!
狂喜、震撼、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淹沒了蕭霽!他強忍著識海中魔瘴反撲帶來的劇痛,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斷!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頂著魔氣漩渦的巨大壓力和體內魔瘴的瘋狂反噬,一點一點,朝著李翠花的方向爬去!每挪動一寸,都如同背負山岳,汗水混雜著血水浸透青衫,在地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但他眼神堅定,目標只有一個——靠近她!靠近那能鎮壓魔瘴的玄鐵本源!
終于,他爬到了李翠花身邊。近距離下,那股源自她體內、被石碑道韻引動的玄鐵精氣更加清晰。蕭霽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帶著血跡和泥土,輕輕按在了李翠花冰冷的手腕上(這是他此刻能想到最穩妥的接觸方式,避免冒犯)。
“嗡……”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李翠花皮膚的剎那,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渾厚的玄鐵精氣,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順著他的指尖洶涌而入!這股力量依舊沉重如山,卻不再冰冷,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源于生命本源的溫潤感!
這股精純的玄鐵精氣涌入蕭霽體內,如同投入烈火中的寒冰,瞬間在他被魔瘴侵蝕的經脈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沉重與暴戾的力量在他體內瘋狂碰撞、消磨!
“噗!”蕭霽再次噴出一口黑血,這口血中蘊含著被強行逼出的、極其精純的魔氣!他身體劇烈顫抖,臉上的魔紋如同退潮般,以更快的速度從額頭、臉頰、脖頸處消退!左眼的赤紅瘋狂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褪去,重新顯露出深邃如寒潭的黑色瞳孔,只是那瞳孔深處,依舊殘留著一絲驚悸和深深的疲憊。
雖然魔瘴并未被根除,依舊盤踞在丹田深處蟄伏反撲,但那股足以讓他徹底失控、毀滅一切的狂暴浪潮,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重的玄鐵之力,硬生生地鎮壓了下去!
神智,終于徹底回歸!
蕭霽大口喘著粗氣,仿佛剛從溺水的深淵中被拖回岸上。他低頭,看著自己依舊按在李翠花手腕上的手,又看向少女蒼白卻似乎因魔氣被分擔而稍微舒展了些許的眉頭,心中翻涌著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
感激?震撼?愧疚?還是……一種沉甸甸的、難以言喻的羈絆?
他從未想過,自己這條命,竟會被這個他曾經只是出于責任才稍加關注的“廢柴”師妹,以這種方式救下。而她付出的代價,是重傷昏迷。
就在這時,石室內的魔氣漩渦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旋轉速度開始急劇減緩。只見漩渦邊緣,那塊焦黑的玄鐵板磚——“不周山”,如同一個無底洞般,正瘋狂地吞噬著逸散的魔氣!礦石表面的焦痕在魔氣涌入下,如同被墨汁浸染,變得更加漆黑深邃,隱隱透出一種金屬般的冷硬光澤,體積似乎也……微微膨脹了一絲?
隨著魔氣被“不周山”吞噬,漩渦終于徹底消散。石室內恢復了死寂,只留下滿地狼藉、彌漫的塵埃和淡淡的血腥味、魔氣腐蝕后的焦臭味。
蕭霽收回按在李翠花腕上的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沉重而溫潤的觸感。他艱難地支起身體,靠坐在石碑旁,看著昏迷的李翠花,又看了看那塊靜靜躺在魔氣散盡處、仿佛變得更加沉重黝黑的板磚,最后目光落回自己體內那暫時被鎮壓、卻依舊蠢蠢欲動的蝕心魔瘴上。
他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凝重和一絲……迷茫。
“李翠花……玄鐵靈根……蝕心魔瘴……”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這羈絆……是救贖……還是更深的劫數?”
禁地深處,危機暫解,卻留下了一個更加沉重、更加復雜的局面。而昏迷的李翠花對此一無所知,她緊蹙的眉間,似乎還殘留著對那幅古老星圖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