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準提被天雷劈得圣位崩碎,彌勒佛笑容滿面:“未來已至。”
>凌霄殿上玉帝仰天狂笑:“請東來佛祖!”
>當廣目天王攜天庭法旨降臨靈山,彌勒佛躬身接旨,心中卻冷笑。
>蘇醒的接引準提發現修為暴跌,驚恐質問:“爾等何人?”
>凌霄殿公審,接引崩潰揭露成圣隱秘,太上老君只漠然道:“天數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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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的風,仿佛瞬間凝滯了,帶著劫灰的余燼與刺骨的寒意。接引與準提悠悠轉醒,只覺周身筋骨如同被巨錘寸寸碾過,沉滯得可怕。他們下意識地想調動那浩瀚無邊的圣力,神念甫動,體內卻空空蕩蕩,回應他們的只有一片死寂的虛無,以及比凡人強不了多少的沉重感。一種從未有過的虛弱與冰冷,順著脊椎蛇一般爬上來,凍僵了他們的神魂。
“呃……”接引喉嚨里發出一聲渾濁的呻吟,掙扎著想撐起身體,手臂卻軟綿綿地使不上半分力氣,狼狽地又摔了回去。準提稍好一些,卻也臉色煞白如紙,勉強用手肘支著地面,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們的視線終于聚焦,映入眼簾的是周圍無數佛陀、菩薩、羅漢驚疑不定、甚至隱含一絲恐懼與疏離的目光。那些目光,曾幾何時,充滿了最虔誠的敬畏與仰望。此刻,卻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刺得他們心頭發寒。
“兩位圣人……”一個離得稍近的羅漢下意識地想上前攙扶,腳步剛動,卻被旁邊一位菩薩一把扯住衣袖,微微搖頭,眼神里滿是復雜的警告。那羅漢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地垂下了頭。
偌大的靈山道場,曾經梵音繚繞、金光普照的莊嚴圣地,此刻竟彌漫著一種難堪的死寂。只有風穿過斷裂的菩提樹枝,發出嗚嗚的低咽。
彌勒佛那標志性的、仿佛永遠掛在臉上的笑容,此刻顯得格外刺眼。他并未上前,只是隔著幾步距離,微微頷首,聲音平和得聽不出任何波瀾:“阿彌陀佛。二位師兄,可算醒了?方才天威莫測,著實驚險,幸而二位師兄根基深厚,安然無恙,實乃佛門之幸。”他語調溫潤,字字句句卻像裹著蜜糖的軟刀子,輕輕刮在接引準提千瘡百孔的心上。那“根基深厚”、“安然無恙”幾個字,落在他們耳中,無異于最辛辣的嘲諷。
接引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彌勒佛那張圓潤的笑臉,胸中一股邪火猛地竄起,燒得他喉嚨發干:“彌勒…你…你做了什么?”聲音嘶啞干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無法理解,區區一個未來佛,怎敢如此姿態?又怎能如此姿態?
準提更是按捺不住,他猛地一掙,竟真的憑著殘余的一點氣力半坐起來,灰白的須發因激動而顫動,厲聲質問,聲音卻因虛弱而顯得外強中干:“吾等圣位!吾等圣力!為何…為何如此?!彌勒,可是你暗中作祟?”他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全場,試圖從那些躲閃的眼神中找到答案,看到的只有一片茫然和更深的惶恐。他無法接受,那萬劫不磨、與天道同存的圣位,竟會無聲無息地崩解?除了眼前這個一直隱忍、此刻卻笑容滿面的未來佛,還有誰能做到?還有誰有動機?
彌勒佛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甚至更盛了幾分。他雙手合十,微微欠身,姿態無可挑剔的恭敬,話語卻滴水不漏:“師兄言重了。彌勒何德何能,敢覬覦圣位?更遑論加害二位師兄?適才天威煌煌,大道之雷顯化,靈山上下皆親眼所見,二位師兄為護佑我佛門圣地,不幸為天威所傷。此乃天數劫波,非人力可及。師兄切莫因一時傷痛而亂了心神,遷怒無辜啊。”他語氣平和,甚至帶著幾分悲憫,仿佛在開解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準提氣得渾身發抖,一口逆血涌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咽下,臉憋得一片紫紅。
接引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痛感,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他渾濁的目光艱難地從彌勒佛臉上移開,掃向周圍沉默如山的僧眾。那些眼神,陌生得讓他心慌。恐懼、猜疑、茫然,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新主誕生前的觀望?
就在這時,天際驟然傳來威嚴宏大的法螺之聲,瞬間撕裂了靈山壓抑的沉寂!
“嗚——嗡——!”
一道璀璨的金光自九天之上直射而下,瑞靄千條,霞光萬道,將劫后殘破的靈山映照得一片輝煌。金光之中,廣目天王那高大威猛的身影清晰浮現。他身著金甲,手持降魔寶杵,面如重棗,眼若銅鈴,周身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天庭神威。在他身后,兩隊金盔金甲、手持神兵的天兵天將肅然列隊,氣勢如虹,與下方殘破、萎靡的靈山景象形成刺眼對比。
廣目天王腳踏祥云,目光如電,掃過下方一片狼藉和驚愕的佛門眾人,最后落在身形狼狽、氣息萎靡的接引準提身上時,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向上扯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聲如洪鐘,震得靈山嗡嗡作響:
“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法旨:宣東來佛祖彌勒尊者、并接引、準提二位…尊者,即刻覲見凌霄寶殿!不得有誤!”
那“尊者”二字,廣目天王念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不再是“圣人”,甚至不是“佛祖”,僅僅是“尊者”!這稱呼的改變,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接引準提搖搖欲墜的心防上。
整個靈山,死一般的寂靜。無數道目光聚焦在彌勒佛身上,也聚焦在那兩個癱坐在地、面如死灰的前圣人身上。
彌勒佛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如初。他整了整身上略顯樸素的僧袍,迎著廣目天王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踏前一步,雙手合十,深深一禮,姿態謙恭到了極點,聲音洪亮而清晰:
“小僧彌勒,謹遵玉皇大天尊法旨!勞煩天王親臨傳旨,彌勒惶恐。”他直起身,目光轉向廣目天王身后的天兵,帶著恰到好處的懇切,“只是……二位師兄傷勢沉重,行動不便,可否容小僧稍作安排,也請天王麾下神將稍加援手?”他姿態放得極低,言語間卻已將“安排”與“援手”的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中。
廣目天王大手一揮,聲若雷霆:“佛祖不必多禮!陛下與娘娘已在凌霄殿等候。至于這二位……”他目光掃過接引準提,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一絲輕蔑,“自有天兵攙扶!來呀!”
兩名魁梧的天兵立刻越眾而出,大步走向接引準提。他們的動作毫無敬意,甚至帶著幾分公事公辦的粗魯。兩雙覆蓋著冰冷鐵甲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架住了接引準提的胳膊,如同拖拽兩個沉重的麻袋,將他們硬生生從地上提了起來。
“放肆!”準提目眥欲裂,掙扎著想要擺脫那鐵鉗般的手臂。然而體內空空如也,那點微弱的掙扎在天兵強悍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樹,徒勞無功,反而顯得更加狼狽不堪。接引則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擺布,渾濁的眼中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死寂。他們身上的僧袍沾滿塵土與焦痕,曾經代表無上尊榮的圣人輝光早已熄滅,只剩下殘破與屈辱。
彌勒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臉上悲憫之色更濃,對著周圍噤若寒蟬的佛門弟子溫聲道:“諸位稍安,貧僧去去便回。”他轉身,再次對廣目天王合十一禮,姿態從容,“天王,請。”
金光再起,祥云匯聚。廣目天王當先引路,彌勒佛緊隨其后,步履沉穩,寬大的僧袖在風中微微擺動。兩名天兵架著幾乎無法自主行走的接引準提,踏上了云頭。兩隊天兵護衛左右,金光熠熠,威嚴肅殺,裹挾著這佛門曾經的巔峰存在,化作一道威嚴的金虹,撕裂云層,朝著那至高無上的三十三天凌霄寶殿疾馳而去。
靈山之上,只留下無數茫然、驚恐、不知所措的目光,以及劫后更加深沉的死寂。風卷起地上的灰燼,打著旋,嗚咽著,仿佛在祭奠一個時代的終結。菩提古樹巨大的斷枝橫亙在破碎的廣場上,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天威的恐怖。曾經充盈天地的佛光梵唱,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
凌霄寶殿。
琉璃玉瓦,雕梁畫棟,億萬星辰的輝光透過穹頂垂落的仙霞云靄,將這座統御三界的至高殿堂映照得一片通明,莊嚴神圣到了極致。然而今日殿中的氣氛,卻與這永恒的神圣莊嚴有些格格不入。
玉帝端坐于九龍盤繞的至尊寶座之上,冕旒垂珠,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和不時捻動龍袍的手指,卻泄露了他此刻難以抑制的暢快。王母娘娘端坐其側,鳳儀雍容,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恰到好處的矜持笑意,目光掃過殿中侍立的仙卿神將,又落回那面懸浮于殿中的巨大昊天鏡上。
殿內,早已是暗流涌動。各部正神、天界仙卿、星宿神官,乃至平日里難得一見的散仙,此刻都肅立兩側,目光灼灼。竊竊私語聲如同無數細小的蚊蚋,在廣闊的大殿中低低盤旋,匯成一片壓抑而興奮的嗡嗡背景音。
“來了!真押來了?”
“嘶…那還是接引準提嗎?怎地…怎地如此……”
“圣位崩解,道行盡失,還能是何等模樣?沒看是被天兵‘請’上來的么?”
“快看彌勒!嘖嘖,這東來佛祖,好生謙恭守禮的姿態!此子…不可小覷啊!”
“佛門氣數,當真盡了?”
“噤聲!陛下看過來了!”
當廣目天王那洪亮的通稟聲穿透殿門:“啟奏陛下,東來佛祖彌勒尊者,接引、準提二位尊者帶到!”時,所有的低語瞬間消失。千百道目光,帶著各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好奇、審視、幸災樂禍、兔死狐悲、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齊刷刷地聚焦在殿門處。
金光涌動,瑞氣千條。廣目天王率先踏入,躬身復命。緊接著,彌勒佛那圓潤含笑的身影出現了。他步履沉穩,目不斜視,徑直走到玉階之下,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倒,行了一個標準的覲見大禮,額頭觸地,聲音清朗而恭敬:
“小僧彌勒,拜見玉皇大天尊!拜見王母娘娘!蒙大天尊法旨宣召,彌勒不勝惶恐,愿大天尊圣壽無疆,統御三界,福澤萬靈!”他的姿態低到了塵埃里,話語更是謙卑到了極點,將天庭至尊的地位捧到了無以復加的高度。
玉帝冕旒后的眼睛瞇了瞇,捻著胡須的手停住了。王母眼中也掠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更深的笑意。滿殿仙神更是看得心頭一凜。這位未來佛,姿態放得如此之低,所圖恐怕非小!
與彌勒佛的恭敬形成慘烈對比的,是緊隨其后被天兵半扶半拖進來的接引準提。
“嘩……”
殿中響起一片無法抑制的輕微嘩然。
曾經高高在上、視天庭如無物的西方二圣,此刻形容枯槁,面如死灰。接引僧袍破爛,沾滿塵土和暗褐色的血污,渾濁的眼睛失神地望著虛空,身體全靠天兵的支撐才勉強站立,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準提稍好一些,但也面色慘白,嘴角殘留著干涸的血跡,眼神里充滿了屈辱、怨毒和一種瀕臨瘋狂的絕望。兩名天兵面無表情地松開手,他們便踉蹌了一下,幾乎栽倒,勉強穩住身形,卻佝僂著背,站在凌霄殿這煌煌天威的中心,顯得無比渺小、污濁、格格不入。那曾經籠罩他們的圣人光環早已消散無蹤,只剩下劫灰般的狼狽與衰敗。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沸騰的巖漿,瞬間淹沒了準提的理智。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寶座上的玉帝,又掃過周圍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帶著各種意味目光的面孔,最后落在躬身跪地的彌勒佛身上。積壓的怨恨、圣位崩解的恐懼、以及此刻被如同囚犯般押解示眾的滔天屈辱,終于徹底爆發!
“昊天!”準提的聲音嘶啞尖利,如同夜梟啼哭,刺破了凌霄殿的肅穆,“爾等!爾等竟敢如此折辱圣人!此乃逆天大罪!道祖在上,豈容爾等放肆!”他渾身顫抖,試圖催動法力,體內卻只有一片空虛的死寂,徒勞地引動了幾縷微弱的氣流。
接引被他這一聲凄厲的嘶吼驚醒,渾濁的眼中也迸射出怨毒的光芒,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枯瘦的手指指向玉帝和王母,卻因虛弱而劇烈顫抖,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玉帝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冕旒珠簾后的眼神變得冰冷如霜。他并未開口,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侍立玉階之下的卷簾大將早已按捺不住,怒目圓睜,聲如炸雷:“大膽!凌霄寶殿,豈容爾等罪囚咆哮!陛下名諱,也是爾等可直呼的?還不跪下!”他手中巨大的降妖寶杖重重一頓,發出沉悶的轟鳴,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山岳般朝著接引準提當頭壓下!
“噗通!”“噗通!”
早已油盡燈枯的接引準提,哪里還能承受這等天庭神將的威壓?兩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膝蓋一軟,毫無抵抗之力地重重跪倒在地。膝蓋撞擊在堅硬無比的琉璃地面,發出令人心悸的悶響。劇烈的疼痛讓他們眼前發黑,悶哼出聲,再也無力掙扎,只能佝僂著身體,劇烈地喘息,如同離水的魚。
巨大的屈辱和身體的劇痛,讓準提幾欲瘋狂,他猛地抬頭,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依舊恭敬跪伏在地的彌勒佛,聲音因極致的恨意而扭曲變形:“彌勒!你這欺師滅祖的叛逆!定是你!定是你勾結天庭,暗害吾等圣人!你這佛門敗類!無恥之尤!佛祖絕不會放過你!天道亦會降罰于你!”
他的指控如同毒蛇的嘶鳴,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
彌勒佛依舊保持著跪拜的姿態,頭也未抬,只是那圓潤的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他伏在地上的雙手,指尖微微用力,壓得白玉地面泛起一絲極淡的白痕。然而他的聲音卻依舊平穩,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悲戚與困惑,緩緩響起,清晰地傳入殿中每一位仙神的耳中:
“準提師兄…何出此言?彌勒惶恐無地。”他慢慢直起身,但并未站起,依舊跪著,轉向準提的方向,臉上是純粹的悲憫與不解,“師兄為天威所傷,圣位有失,心神激蕩,彌勒感同身受,五內俱焚。然師兄此言,字字誅心,彌勒實在不明。勾結天庭?暗害圣人?師兄,此等滔天罪名,彌勒一介微末凡僧,如何擔得起?又怎敢擔?師兄莫非忘了,那煌煌天雷,乃大道顯化,非是三界任何一人所能驅使?彌勒彼時,亦同在雷威之下,戰戰兢兢,唯恐避之不及,何來暗害一說?師兄…莫不是傷痛過甚,心神失守,以至…妄言?”
彌勒佛的話語如同溫潤的流水,不急不緩,卻字字句句點在要害。他先是點明準提狀態異常(心神激蕩、妄言),接著強調天雷的本質(大道顯化,非人力可驅),再以自身同在險境(戰戰兢兢)來自證清白,最后更是將準提的指控歸結為“傷痛過甚”的失智之言。情真意切,邏輯清晰,姿態放得極低,卻將準提的指控化解得干干凈凈。
殿中仙神聽得暗自點頭,看向準提的目光,同情之中更添了幾分“果然瘋了”的意味。連玉帝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你!巧言令色!無恥之尤!”準提氣得渾身篩糠般顫抖,一口逆血再也壓制不住,“噗”地一聲噴濺在身前光潔的琉璃地面上,點點猩紅觸目驚心。他指著彌勒佛,手指抖得如同風中殘燭,“若非…若非爾等…暗中動了手腳…吾等圣位…萬劫不磨…豈會…豈會……”他氣息急促,后面的話被劇烈的咳嗽打斷,只剩下怨毒的目光死死釘在彌勒身上。
一直沉默如同朽木的接引,此刻也猛地抬起頭。那渾濁的眼中,絕望、怨毒、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后的瘋狂混雜在一起。他死死盯著玉帝,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昊天…你…你們天庭…休想一手遮天!圣位…豈是區區天雷可廢?此中…必有隱情!是道祖!定是道祖!他老人家…終究還是記恨當年…記恨當年我西方教自立門戶!記恨我師兄弟…脫離玄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癲狂,“不錯!是道祖!是他收回了鴻蒙紫氣!是他斷了吾等圣位根基!哈哈哈…道祖!你何其不公!封神舊怨,竟記恨至今!借天庭之手…行此絕滅之事!你枉為道祖!”
接引這石破天驚的嘶吼,如同九霄神雷,狠狠劈在凌霄寶殿每一個仙神的頭頂!
滿殿皆驚!死一般的寂靜!
封神舊怨!脫離玄門!道祖記恨!收回鴻蒙紫氣!
這些字眼,每一個都重若萬鈞,牽扯著開天辟地以來最深的隱秘!接引這瀕死反撲般的指控,竟是將矛頭直指那位至高無上、早已身合天道的鴻鈞道祖!更將天庭也拖入了“借刀殺人”的漩渦!
玉帝冕旒后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捻著胡須的手指僵住了。王母臉上的矜持笑意也徹底消失,鳳目含威。殿中仙神更是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屏住了,無數道驚駭的目光在玉帝、王母、接引準提,以及那面映照著靈山殘破景象的昊天鏡之間來回逡巡。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和恐懼。
道祖之名,諱莫如深!這等指控,無論真假,都足以掀起席卷三界的滔天巨浪!
就在這時,一個平和淡漠,仿佛不沾染絲毫煙火氣的聲音,從大殿角落悠悠響起,瞬間撫平了所有躁動的漣漪:
“癡兒,妄言。”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心神劇震的仙神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
眾仙循聲望去,只見太上老君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丹陛之下。他依舊是那副清癯古樸的模樣,白發白須,手持拂塵,身著八卦道袍,眼神古井無波,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指控只是微風拂過水面。
太上老君的目光淡淡掃過跪伏在地、狀若瘋狂的接引和口吐鮮血、怨毒無比的準提,如同在看兩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平鋪直敘,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定論:
“圣位寄托天道,成于宏愿功德,亦毀于宏愿功德。爾等立西方教,發四十八大愿,借天道功德成圣。然立教之本,在于渡盡眾生苦厄,宏愿既出,因果自成。爾等立教以來,可曾真心踐行昔日宏愿?”
他微微停頓,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靈山深處那無盡的香火與算計。
“教義偏狹,門戶森嚴,只渡有緣(實為有‘利’),不渡無緣。為爭氣運,屢起爭端,封神之役,西游之謀,哪一樁不是爾等為填自身宏愿因果、轉嫁劫數于他人?強納三千紅塵客,只為充填八寶功德池,強渡生靈入沙門,只為壯大佛門氣運,何曾問過眾生本愿?此等行徑,早已悖逆立教初衷,宏愿根基已然動搖。”
太上老君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玉磬,敲打在每一個仙神的心頭,也敲打在接引準提搖搖欲墜的神魂之上。
“宏愿未償,反造無邊孽債,業力纏身,如附骨之疽。大道至公,豈容欺瞞?那大道之雷,非是刑罰,實乃警醒,亦是清算。劈碎非是爾等圣體,實是爾等早已搖搖欲墜、徒有其表、被自身業力蛀空的偽圣道果!鴻蒙紫氣,感應爾等道基崩壞,宏愿成空,自然離爾等而去,回歸天道本源。此乃天道循環,因果自償之理,何須道祖出手?更與天庭何干?”
他輕輕一揮拂塵,仿佛拂去微不足道的塵埃。
“天數如此,劫數使然。爾等…當反躬自省,而非妄測天心,怨天尤人,徒增罪愆。”言罷,他微微閉目,不再看接引準提一眼,仿佛多說一字都是浪費。
太上老君一番話,如同九天寒泉,將接引準提心中最后一絲怨毒的火焰徹底澆滅,只剩下冰冷的絕望。他們癱軟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著,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原來…圣位崩解,非是外敵,而是他們自身早已在無盡的算計與偏離中,從內部腐朽潰爛了?那大道之雷,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宏愿…孽債…業力…這些冰冷的字眼像無數把鈍刀,反復切割著他們殘存的神魂。
玉帝的臉色緩和下來,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輕松。王母微微頷首。滿殿仙神則露出恍然、敬畏、乃至一絲后怕的神情。老君之言,直指本源,道破了圣位崩解的真正緣由,也徹底洗脫了天庭和道祖的嫌疑。
玉帝清了清嗓子,威嚴的聲音重新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老君洞徹天機,明見萬里。接引、準提,爾等悖逆宏愿,自招業果,圣位崩解,實屬咎由自取!咆哮天威,污蔑道祖,更是罪加一等!”
他目光如電,掃過下方:“卷簾大將!”
“臣在!”卷簾大將轟然應諾。
“將此二獠押出凌霄殿,暫囚于天牢幽泉之眼!待其業火稍平,再行發落!永世不得踏出天牢半步!”玉帝的聲音斬釘截鐵,為西方二圣的輝煌與罪孽,畫上了一個冰冷而永恒的句號。
“領法旨!”卷簾大將聲如洪鐘,大手一揮,兩名如狼似虎的金甲天將立刻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徹底癱軟、如同兩灘爛泥的接引準提拖拽起來,架著胳膊,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拖出了那象征著三界至高權柄的輝煌殿堂。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的云霞金光之中,只留下兩道拖曳的狼狽痕跡,很快便被仙氣滌蕩干凈,仿佛從未存在過。
凌霄殿內,肅殺的氣氛隨著接引準提的消失而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的、帶著審視與新格局意味的寧靜。
玉帝的目光,終于落在了依舊恭敬跪在丹陛之下的彌勒佛身上。那圓潤的身影,此刻顯得無比順服。玉帝眼中精光一閃,臉上重新掛起那掌控一切的雍容笑意,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東來佛祖。”
“小僧在。”彌勒佛立刻伏身,姿態謙卑到了極致。
“接引準提業力纏身,圣位崩解,此乃佛門亙古未有之大劫。”玉帝緩緩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回蕩在殿中,“然,佛法廣大,普度眾生之旨,不可因一二罪愆而斷絕。佛門不可一日無主,靈山不可長久無佛。”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殿仙卿,最后落回彌勒身上,語氣陡然拔高,帶著冊封天命的煌煌之威:
“彌勒尊者,爾本為佛門未來之尊,承釋迦牟尼佛之遺澤,秉性仁厚,深孚眾望。值此危難之際,朕,以三界共主之名,順承天意,俯察佛心,敕封爾為——”
玉帝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震動寰宇:
“南無當世萬德莊嚴彌勒尊佛!統御靈山,執掌佛門!望爾秉持正法,導引群迷,滌蕩前愆,重振佛門清凈莊嚴!爾其欽哉!”
金光萬道自玉帝寶座之上涌出,化作一道蘊含無上天威的玄奧符詔,緩緩落下,懸停在跪伏的彌勒佛頭頂。符詔之上,“當世萬德莊嚴彌勒尊佛”幾個大道符文熠熠生輝,散發著統御佛門、承負天命的無上威嚴!
“小僧彌勒…”彌勒佛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激動顫抖,他深深叩首,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琉璃地面,聲音響徹大殿,“蒙大天尊浩蕩天恩!敕封重責!彌勒…敢不竭盡駑鈍,肝腦涂地,以報天恩于萬一!必當恪守清規,導善群倫,滌蕩魔氛,光耀佛門!使我佛慈悲,澤被三界!永遵大天尊法旨,永感天恩!”
他抬起頭,臉上是無比的虔誠與感激,眼眶似乎都有些微紅。然而,在深深叩首、無人能見的剎那,那圓潤眼眸深處,一絲冰冷刺骨、如同萬載玄冰的銳利寒芒,一閃而逝,快得仿佛錯覺。
“善。”玉帝滿意地點點頭,威嚴中帶著一絲寬和,“平身吧。彌勒佛祖。”
“謝大天尊!”彌勒佛再次叩謝,這才緩緩起身,垂手肅立,姿態恭謹依舊。他頭頂那道敕封符詔緩緩融入他的佛光之中,象征著天庭對佛門新主的正式冊封與認可。
玉帝看向王母,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王母含笑開口,聲音溫潤卻同樣蘊含著無上威儀:“佛祖新膺重任,靈山百廢待興。佛門廣大,非止靈山一隅。佛祖歸位之后,當整肅佛門諸天、各方道場,厘清源流,重定戒律。凡有借佛名行悖逆、藏污納垢者,無論根腳深淺,皆須嚴加懲戒,以正視聽。此亦是陛下與本宮對佛祖所托之重。”
王母的話,綿里藏針。整肅佛門諸天、厘清源流…這無異于賦予彌勒佛一柄天庭授權的尚方寶劍,去清理那些可能不聽話的、或者屬于接引準提嫡系的佛門勢力!重定戒律,更是要彌勒佛按照天庭認可的規矩來重塑佛門!這既是支持,更是最深的掌控。
彌勒佛臉上立刻浮現出無比鄭重和感激的神情,再次躬身:“娘娘教誨,彌勒謹記于心!必當滌蕩妖氛,肅清佛域,使我佛門上下,皆為大天尊與娘娘治下之順民!絕不容半分污濁玷辱佛門清凈!”
“甚好。”玉帝撫掌微笑,顯得極為欣慰,“佛祖初掌大位,靈山事務繁雜,朕便不多留你了。廣目天王!”
“臣在!”廣目天王出列。
“著你率一隊天兵,護送彌勒佛祖返回靈山,助佛祖…穩定局面!”玉帝特意在“穩定局面”四字上加重了語氣。
“臣,領旨!”廣目天王抱拳,聲若洪鐘。
彌勒佛再次向玉帝、王母深深一禮,又朝太上老君的方向微微躬身,這才在廣目天王及一隊金甲天兵的“護送”下,轉身,一步步沉穩地走出了凌霄寶殿。他的背影在殿外璀璨的天光中顯得莊嚴肅穆,新得的佛號“當世萬德莊嚴彌勒尊佛”隱隱在他身后顯化,散發著新佛初立的威嚴與…一絲難以言喻的、被天庭金光牢牢籠罩的烙印。
金光大道再次鋪展,祥云簇擁。廣目天王與天兵護衛左右,彌勒佛端坐蓮臺之上,寶相莊嚴,朝著靈山方向飛去。罡風獵獵,吹拂著他嶄新的袈裟。
蓮臺之上,彌勒佛臉上的悲憫與恭順如同冰雪消融般緩緩褪去。他微微垂眸,看著下方飛速掠過的云海仙山,眼神幽深如同古潭。那深潭底部,不再有絲毫面對天庭時的謙卑,只有一片冰封的冷靜,以及…在冰層之下洶涌奔騰、被強行壓抑的野望。
“當世…尊佛…”他無聲地咀嚼著這個由天庭冊封的尊號。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細微的、沒有任何溫度可言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初登大寶的喜悅,只有一種棋手終于拿到關鍵棋子、準備入局搏殺的冰冷銳利。
靈山的輪廓在遠方天際顯現,依舊帶著雷劫后的殘破與死寂。彌勒佛的目光越過那片廢墟,投向更遠處,仿佛穿透了三十三天,投向了那無盡星海的深處,投向了那冥冥之中運轉不休、今日卻降下驚雷的大道。
“未來…”他心中默念,那個被他視作牢籠的稱謂,“既已至,便由不得…再是虛影了。”
蓮臺破開云層,朝著劫后余生的靈山,穩穩落去。新的時代已然揭開序幕,只是這序幕之后,是佛光普照的復興,還是更深漩渦的起始?無人知曉。只有彌勒佛眼底那抹深藏的寒光,預示著這場由圣隕引發的風暴,遠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