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站在舞臺中央，燈光刺眼得讓他幾乎看不清臺下觀眾的臉。

但他能聽見那些聲音一一“這誰啊？長得也就那樣，憑什么晉級？”“聽說初賽時跟評委吵架了，節目組硬保的吧？”“笑死，就這水平也配叫歌手？修音都救不了！”

竊竊私語像無數根針，密密麻麻扎進他的皮膚。

江臨握緊話筒，指節發白。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從小到大，無論他做什么，最后總會莫名其妙變成眾矢之的。小學時，他撿到錢包交給老師，結果被全班認定是“偷錢后心虛”；大學時，他靠實力拿到實習機會，卻被同事背地里罵“靠臉潛規則上位”；就連在便利店打工，都能被顧客投訴“眼神兇得像要殺人”。一一他好像天生就是個“招黑體”。

音樂響起，江臨深吸一口氣，開口唱出第一個音。

然后，全場噓聲炸開。

“假唱吧？這修得也太假了！”

“難聽死了！滾下去！”

江臨的胸口猛地一疼，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但緊接著，那股疼痛竟詭異地化作一股熱流，順著血管蔓延全身。

他的聲音忽然變了。

原本只是清透的嗓音，此刻竟像鍍了一層金屬般的冷冽質感，高音毫不費力地沖上去，連他自己都怔了一瞬。

——怎么回事？

臺下漸漸安靜了。

最后一個音落下，現場死寂兩秒，隨后爆發出混亂的掌聲和罵聲。

評委席上，著名制作人張毅緩緩摘下墨鏡，眼神復雜地盯住他。

“江臨，你讓我很意外。”張毅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全場，“初賽時你的表現平平，今天卻像換了個人。”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補了一句：

“——就像二十年前的‘程巖’。”

江臨瞳孔驟縮。

程巖——他那個死于“實驗室意外”的父親。

后臺走廊，江臨扯松領帶，把礦泉水澆在發燙的額頭上。鏡子里，他的左耳耳釘泛著冷光——父親死后留下的唯一遺物。

“表現不錯。”

陰影里走出個穿紅西裝的男人，林世誠，《星途閃耀》總制片，五十多歲卻保養得像三十出頭。他遞給江臨一張名片，金邊燙著“星河傳媒”的logo。

“你父親當年登臺前，也會摸耳釘。”

江臨瞳孔驟縮。

林世誠輕笑一聲離開，空氣中殘留著古龍香水味。遠處傳來工作人員的議論：

“聽說林總從來不看初賽，今天居然為江臨破例……”

“他爸是不是二十年前那個爆炸案死的工程師？”

更衣室門猛地關上。江臨打開手機，鎖屏是母親昨天發來的信息：【別查你爸的事，會害死你】。

熱搜推送突然彈出：《起底江臨——靠黑幕晉級的“災星”》。配圖是他高中時被P成遺照的照片，評論區第一條：【這種晦氣人設居然也有人捧？】

江臨摁滅屏幕。

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

他摸出父親留下的老式MP3，耳機里傳來爆炸前最后的錄音——一段混雜著尖叫的、詭異的金屬共振聲。

和今天舞臺上，他聽見的嗡鳴一模一樣。

暴雨砸在演播廳的玻璃穹頂上，像無數細小的子彈。

江臨站在化妝鏡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耳釘。鏡中的男人眼下泛著青黑，左耳耳垂有一道舊傷——十歲那年，他戴著這副耳釘被同學推下樓梯，傷口愈合后，耳釘卻像焊死在皮肉里再也取不下來。

“江老師，五分鐘后補錄鏡頭！”場務敲門。

他應了一聲，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一張模糊的照片：林世誠在后臺休息室，正往某位選手的礦泉水瓶里倒入銀色粉末。

緊接著第二條消息：「你想知道程巖實驗室爆炸的真相嗎？——蘇」

化妝間的燈突然閃爍起來。

江臨猛地轉身，發現鏡面上凝結了一層冰霜，而自己的瞳孔正泛著不正常的鎏金色。耳機里父親遺留的錄音突然變調，那段金屬共振聲被放大十倍，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有什么東西要失控了。

“江臨選手！”執行導演破門而入，“直播事故！李子明的麥突然沒聲了，你得上臺救場！”

走廊亂成一團。江臨被推搡著走向舞臺，聽見工作人員竊竊私語：“所有設備同時故障...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

暴雨中的露天舞臺像座孤島。江臨踩上濕滑的地板時，觀眾席爆發出更大的噓聲。沒有耳返，沒有伴奏，只有三十架攝像機黑洞洞的鏡頭。

他閉上眼，聽見雨聲里混雜著無數尖銳的惡意：

[就這廢物也配救場？]

[肯定是故意陷害子明哥哥！]

耳釘突然發燙。

開口的瞬間，江臨感覺自己在被撕裂——那些詛咒般的聲浪化作實質的黑色絲線，瘋狂鉆入他的喉嚨。而他的聲音卻像淬了火的刀，劈開雨幕直刺云霄。

“我聽見你們了。”

第一句清唱出口，最近的攝像機鏡頭“砰“地爆裂。

觀眾席的尖叫中，江臨看見那些黑色絲線正從每個人頭頂升起，像被磁鐵吸引般向他涌來。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每根絲線代表的情緒：嫉妒、輕蔑、幸災樂禍...

第二句歌詞唱完，整個舞臺的燈光開始頻閃。導播間傳來驚恐的喊叫：“所有設備過載！快切備用電源！”

江臨在眩暈中抓住欄桿。他的視線穿透暴雨，突然鎖定VIP坐席上的林世誠——男人胸前別著枚銀色胸針，正以同樣的頻率閃爍。

耳機里的金屬共振聲與胸針光芒完全同步。

“...情緒共振器。”

父親筆記里的名詞突然浮現。江臨終于明白為何耳釘發燙——它在對抗某種更龐大的能量收割系統。

最后一句副歌撕裂雨夜時，整個演播廳陷入黑暗。只有江臨站在舞臺中央，瞳孔鎏金如火，腳下積水倒映著無數斷裂的黑色絲線。

直播信號中斷前，千萬觀眾目睹了最詭異的畫面：所有罵過江臨的彈幕，在屏幕上具現化成黑霧，然后——

被那個“修音怪”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