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語氣平平,像問天氣。
這三個字像針,扎破了我強撐的氣球。委屈和羞憤炸開,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是!我就是笨!就是考28分!跟不上!你滿意了吧!去看你的滿分卷子!看我笑話干嘛!”
哭聲嘹亮,驚飛了遠處樹上的麻雀。
歐陽秦川沒說話。他沉默地蹲在我面前,夕陽勾勒著他初顯棱角的側臉。他伸出手,不是遞紙巾,而是直接抽走我揉成團的試卷,在我驚愕的目光中利落地展開鋪平在膝上,修長的手指劃過猙獰的紅叉。
“基礎概念混淆,公式套用生硬,計算跳步出錯……”他冷靜分析,平淡得像念實驗報告,“哭能把分哭及格?起來。”
他站起身,把試卷塞回我手里,轉過身,微微彎下腰,寬闊的背脊對著我。
“上來?!毖院喴赓W,帶著不容置疑,“背你回去。省點哭的力氣,晚上講題?!?/p>
夕陽余暉落在他白色校服襯衫上,那曾替我擋住唾沫的脊背,此刻微微躬起,像一座沉默的山。我所有的委屈、不甘、憤怒,在他這句“上來”面前偃旗息鼓。我抽噎著,像只笨拙的樹袋熊,慢慢趴了上去。
他的背脊很穩,帶著少年清瘦的溫熱。我摟著他的脖子,臉埋在他頸窩,眼淚鼻涕蹭在他干凈的衣領上。他沒嫌棄,沒說話,穩穩地背著我,踏著夕陽鋪就的金光,一步步朝校門外走去。書包掛在他胸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晚風吹過,帶來遠處球場隱約的呼喊。那一刻,煤渣跑道似乎不再漫長,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蓋過試卷的油墨味,所有的迷茫自卑,仿佛都被他穩穩托住。
“歐陽秦川,”我悶悶地在他頸窩里開口,聲音還帶著哭腔,“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他腳步頓了一下,隨即穩穩邁開。
“嗯,是挺笨的?!甭曇魪男厍粋鱽恚瑤еp微震動,“不過,”他側了側頭,似乎想看我,最終只是把我往上顛了顛,語氣欠揍地平靜,“笨鳥先飛,多飛幾次總會到。我盯著你飛?!?/p>
晚霞燒透半邊天。他背著我,一步步走出空曠的田徑場,仿佛也背著我,走出了一場兵荒馬亂的青春迷霧。
高考臺風般過去。塵埃落定,我和歐陽秦川的名字,奇跡般并列在同一所大學同一專業的錄取名單上。拿到通知書那天,他騎著舊單車載著我,繞著承載過我無數淚水的操場瘋騎。風灌滿我們白色的T恤,吹散了所有公式試卷的沉重,只剩下純粹的、要飛起來的快樂。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紅色塑膠跑道上糾纏,仿佛預示著未來四年甚至更遠的路,我們還要這樣糾纏下去。
然而,大學的跑道遠比煤渣路曲折。
風暴帶著玫瑰的尖刺襲來。大三下學期,轉來的林薇像顆精心打磨的鉆石,耀眼奪目,家境優渥。她毫不掩飾對歐陽秦川的興趣,精準地出現在他身邊的分組、圖書館座位、甚至學術競賽團隊。
起初,歐陽秦川禮貌而疏離。他天生帶著生人勿近的氣場,心思全在學業和盯著我這只“笨鳥”上。但林薇顯然不放棄。她走“閨蜜”路線,對我異常熱情,約我逛街喝奶茶,旁敲側擊打聽歐陽秦川的喜好。我傻乎乎地覺得她人不錯。
直到那個周末,林薇約我去市中心藝術館看展。逛到一半,她手機響了,接起來,語氣帶著刻意的驚喜:“???秦川?你也在附近?……哦,正好思琪也在呢……行啊,我們在三樓的咖啡廳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