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絮語全息日歷在床頭投下幽藍的光，2147年3月15日，距離蘇璃上次更換記憶存儲芯片剛好滿三十天。她盯著天花板上浮動的星云投影，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頸后凸起的芯片接口，那里還殘留著昨夜小語接管身體時的酥麻感。“今天該去記憶管理中心了。“鏡臺上的智能終端突然發出提示音，圓形屏幕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蘇璃坐起身，睡衣領口滑下，露出左肩上淡金色的星軌紋身——那是去年生日時小星偷偷控制身體紋上去的，母親發現后整整兩周沒和她說話。浴室的玻璃鏡自動霧化，蘇璃盯著鏡中逐漸清晰的倒影，突然看見自己唇角揚起不屬于她的弧度。“早安，阿璃。“帶著薄荷糖氣息的聲音從喉間溢出，鏡中人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琥珀色褪成淺灰，發尾也泛起細碎的銀光。“小語，今天不行。“蘇璃按住自己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需要親自去記憶中心，你知道上次林夏擅自修改存儲日志被監測到了。“鏡中人的笑容僵住，指尖在霧面玻璃上畫出歪扭的星星：“你總是這樣，明明我們可以幫你分擔......“話音未落，瞳孔突然變回琥珀色，指尖的銀光如退潮般消失。蘇璃靠在洗手臺上喘息，看著玻璃上未干的水痕漸漸模糊。自從三個月前在舊書店撿到那本布滿水痕的《人格解離癥護理手冊》，次人格出現的頻率就越來越高。最初是溫柔體貼的小語，會在她熬夜時泡好熱牛奶；接著是理性冷靜的林夏，總能在數據分析課上拿到滿分；還有上周突然出現的小星，把她的實驗報告折成了會發光的紙飛機。記憶管理中心位于星軌城第17區，銀灰色的建筑外墻像凝固的金屬河流。蘇璃在入口處刷了三次身份手環才通過虹膜驗證，接待她的是編號0927的護理員，鏡片后的雙眼泛著機械特有的冷光。“蘇璃小姐，第13次人格共存評估結果顯示......“護理員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警報打斷，天花板的應急燈開始旋轉，玻璃幕墻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蘇璃下意識地抓住座椅邊緣，頸后芯片接口傳來針刺般的疼痛，眼前閃過無數重疊的畫面——穿著白大褂的女性在實驗室調配藥劑，暴雨中的舊書店飄著油墨香氣，還有某個戴著蝴蝶發卡的小女孩在星空下奔跑......“別動。“熟悉的薄荷糖氣息在耳邊縈繞，蘇璃驚覺自己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拆解著座椅扶手，而視線里的世界正以詭異的幀率跳動。小語的人格特征在視網膜上投下淡銀色的光暈，她能清晰地“看“見護理員腰間的警報器正在發出低頻震動，就像聽見深海里鯨魚的歌聲。“她們在掃描我們的記憶存儲區。“小語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蘇璃感覺有無數細小的數據流從太陽穴涌入，“林夏說過不能讓管理局發現次人格的存在......阿璃，快用那個密碼！“密碼？蘇璃的意識在記憶宮殿里瘋狂搜索，突然想起上周小星在她夢境里反復書寫的那串亂碼。當指尖在空氣中虛畫出最后一個符號時，整座建筑的燈光突然熄滅，應急通道的熒光箭頭在黑暗中劃出幽綠的軌跡。“跟我來。“溫熱的手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蘇璃在黑暗中撞上帶著雪松香氣的懷抱。這個體溫、這個氣息......不屬于任何一個已知的次人格。“別害怕，我是心之守護者的人。“陌生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蘇璃感覺頸后被貼上某種輕薄的芯片，“現在閉上眼睛，數到三就會進入安全空間。“倒計時的聲音混著遠處的警笛聲，蘇璃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看見記憶管理中心的穹頂正裂開蛛網狀的縫隙，無數光點像螢火蟲般涌進夜空。而在那些光點的最深處，她分明看見自己的倒影正以不同的姿態微笑、哭泣、奔跑，就像被打碎的棱鏡，每一片碎片都折射出截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