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我的臉頰,陽光在人群之間穿梭,時而落在我的指尖,時而擦過他人的發梢。
“下一站是匯川十分,創建全國文明城市,共建和諧友愛車廂......”
車窗外是漸漸變快劃過的熟悉景物,旁邊是啃著包子的初中生,看向懷中的紫色書包,這天終于還是來了,我開學了。我輕輕嘆氣,思索著待會要怎么從滿是人的公交車箱擠下去,坐過站之后遲到這種事情我再也不想經歷了。
自靜靜回家后已經過去十天,大概是因為我是高中生,比她早開學了一星期,所以今天她一個人在家。有點羨慕她,轉學的第一個假期沒有作業,而我前幾天晚上夢到自己在考試后努力狂寫三天才寫完了大部分,好在昨晚最后還是把全部寫完了,因為我實在不是很想和老師有任何特別的交流。
父母已經回去工作,靜靜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我還以為她會表現得很不舍,結果反而是我看起來很緊張一般,說到底我也很久沒見爸媽了??赡芤驗樘脹]見我了,如果我不主動和靜靜說話,她就一聲不吭,也不會想要和我傾訴,就獨自呆在房間里。我邀請她一起玩游戲她也會拒絕,可是她一個人在房間時我又能很明顯聽到她在房間看漫畫大笑的聲音。只有叫她來吃飯時,會立刻應到端坐餐桌前。哎,真是太難辦了,我總歸有些擔心她。
“匯川十分到了,請乘客從后門下車,開門請注意......”我做好了準備,車門一開,我就立刻探身,幾個來回的穿梭下,我狼狽地下了車。
街道上能看到許多三兩一組的學生,和我穿著一樣的制服,我此刻只希望能碰到海邊,開學這段路,總是想和朋友一起走啊。
車站距離學校還要走個五六分鐘,昨晚熬了夜,為了讓自己順利度過今天,我特地在學校對面的便利店買了瓶咖啡。
“來這么早?”自動玻璃門打開的一瞬間我就撞上了海邊。溫度已經上來,比起之前見面時的黑色羽絨服和大花褲,現在的他終于恢復了往日的清爽。我們學校純白的制服把他本就清瘦的身形勾勒得更加纖細,水色的發梢和稍短的袖口都因背光微微透了色。雖然往常我都會時刻叮囑他多吃點飯,但他依舊比我高了半個頭。光線全部從他身邊透浸,可面容的微笑依舊清晰。玻璃門打開的那一刻,我的頭發也和他的頭發一樣被風刮動又滑落。
來便利店買咖啡不僅是因為想要提神,也是因為我知道海邊幾乎每天上學前都會在便利店逛一圈。
“你要買什么嗎?我們快點回班吧,我還要收作業。”我覺得高中還當小組長這種事也挺憋屈的。
反正海邊經常只逛不買,我試圖直接拉著他走。
“哦...那走吧,別拉我了!”海邊被我拽出去了。
望著頭頂“匯川實驗中學”六個大字,我下定決心,準備踏進去。
“海邊,把制服扣子扣上,今天也有學生會。”這些對于著裝的檢查真是煩透了,可是又不得不遵守,不然就要給班級扣分,制定這些規則的人有本事一輩子都不把任何外套的拉鏈拉下。我在心里咒怨,海邊則乖巧的扣上了扣子,深藍色的衛衣只露出了帽子部分。
在樓梯口處和海邊分別,我獨自一人朝著三班走去。每到開學,我內心就總有莫名的激動,明明并不是不曾見過的老師和同學,但只是因為過了一個假期,我就總認為會有什么新的變化,總幻想自己在新學期一雪前恥,或是交到什么新朋友,可事實上最后都是在期末考拼命后倒下,接著和本來就聊得不熟住得不近的同學偶爾朋友圈點個贊,再也沒有其他交集了。
深吸一口氣,我走進吵吵嚷嚷的班級里。一本作業突然啪地貼在我臉上,抱著今天絕對不是什么好日子的想法我走向了靠墻的第二排座位。
“班長叫幾個同學一起下去搬新書,清點一下之后就放學了啊。明天我們各科老師會清點寒假作業,有些同學啊,不要以為我們會輕易放過你們?!卑嘀魅握f完這句話就揣著保溫杯走了。伴隨著下課鈴聲,班長和幾個同學在喧嘩中走出了班級正門。
我伸了伸懶腰,開學第一天就是這樣,也是一整個學期里最簡單輕松的一天了,我慶幸昨晚我的熬夜,這個星期我都能早早回家了。
數了數我的新書,確認數目沒問題后,跟同桌打了個招呼,我就立刻提著書包跑走了。
早上時我已經和海邊約好放學后一起去新開的奶茶店喝一杯再走,所以我爬了幾層樓梯,來到海邊的班級,高二五班。
我先掃視了教室,又環顧了周圍,都沒發現海邊的身影。好在班門口站著幾個學生,應該是他的同班同學。
“學姐,你知道海邊在哪里嗎?”我走向前去。
“哦他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了!”幾個人明顯有被打斷的遲疑,其中頭頂扎著小啾啾的學姐很快回答了我。
“好的謝謝。”為了表示感謝,我盡量露出了海邊版的微笑。
短短幾句話后她們恢復暢聊,而我則有不好的預感。
剛放學,大部分老師都還不在辦公室。在門口時我就隱約看到了一個藍色的頭,趁著一個同學出來,我靜悄悄地走了進去。我很少來高年級的辦公室,本來也不高,大部分學長又比我大個一兩歲,就比我高了很多,所以一般其他老師一下子就能看出我是低年級的學生,我總會因此感到不好意思。
輕輕推開碰在一起的辦公椅,我走到了海邊背后:“你怎么在這???我們不是要去奶茶店嗎?”我盡量放低了聲音。
海邊一愣,緩慢轉過頭來,看到他的苦笑我就更是不耐煩了,剛想開口,他卻哽咽:“我只做完了英語作業,被班主任留下來了,她說我至少要補寫一小時數學作業然后給她檢查才能走?!?/p>
這就是為什么我要熬夜寫作業的原因。
對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一時無言。
“好吧,保重,我先回去了,明天再去奶茶店就好?!?/p>
“拜拜......”他故作唉聲嘆氣地向我揮手,難道是想讓我這個高一的來幫他寫嗎?我背著書包離開了辦公室,心里默默祝他好運。
海邊的家離學校很近,據他所說前兩天這家奶茶店才趁著春節過后正式開業,但排隊的人就已經不少了,所以他才想叫上我一探究竟。好像就在學校往左直走一段路的距離,在公交站再過去點。我從書包里拿出手機開機,查了查公交線路,我要坐的公交車十幾分鐘后才到,所以我打算先去遠遠瞧一眼奶茶店。
學校附近的環境很好,綠樹成蔭,也有不少落葉被堆在石路一側。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廣州的秋天難道是在二三月嗎,每到春天,才會有黃葉接連脫落隨風飄起,但同時抬頭看到的卻又是泛著光的翠綠。
奶茶店前確實排滿了長隊,大多數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其中還有一兩個隔壁學校的,店員在冬天里卷起袖子滿身大汗地挨個登記顧客要求,我在心里下定決心——如果要找兼職,我絕對不會來這里。
奶茶店旁好像還有一家從未見過的鋪子,好奇心促使我走近一瞧,這才發現招牌上的名字沒變,應該只是裝修了一番,我竟然沒能認出來。
“花占七分”,一家花店。以前老氣簡陋的裝橫如今煥然一新,實木色的店面,可愛的店名牌,窗口蔓延出的綠植,靠近就能聞到的茉莉花香,都在吸引我走進去。
木門上掛著營業中的牌子,鬼使神差著,我握住蘑菇形狀的門把手推開了門。
我盡量放輕腳步,只是想要看看就走,我甚至希望這家店現在沒人。
店里擺滿了許許多多我從未見到過的鮮花綠植,雖然打掃得很干凈,但還是有大大小小裝著雜物的箱子擺在角落。
往吧臺看去空無一人,難道店主出去了?就在我想著還是快點回公交站時,一個女聲響起了。
“啊,不好意思!現在還沒開始營業,下個星期才開始。”
我心中一振,想要尋找聲源。原來這家店還有二層,墨綠色頭發的女生站在被綠植掩蓋住的樓梯上,朝我作出了抱歉的表情。
頭發利索地被發帶綁起,暗紅色的寬松毛衣外是帶著店名logo的綠色圍裙,我想她應該就是店長吧。
“可是外面的門上掛著營業中呢?!?/p>
“可能我忘了,謝謝提醒!”她聽到后匆匆走下樓梯,深藍長裙的裙邊隨著腳步跳躍了起來。她邊換牌邊背對我說:“我剛繼承這家店,大概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走上正軌吧,多謝提醒啦?!?/p>
“不客氣。”我說完這句話后就后悔了,短短三個字讓話題終結了。
還好成年人都很會聊天!“你是這附近的學生吧,其實我在想要不要多招幾個人手呢,如果你愿意的話,麻煩幫我宣傳下啦?!彼D過身來,鬢角的劉海搭在肩上,雙手做成拜托的手勢。
我對視上她微笑時玫紅的雙眼,這才真正看清她彎彎的眼瞼,細長的睫毛。
精致的五官,出挑的身高,好漂亮??!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出眾的美麗。她說的話就這樣左耳進右耳出,想要回話時耳邊泛著的紅暈已經讓我自己都能感受到了。
不等我應話,她徑直從我身旁走過,我回頭時她手上拖著兩小盆植物對我說:“這兩盆分別是害羞草和玲瓏花,你應該也能認出來,送給你吧,養花修草都可以放身心,收下它們為我的花店向朋友們宣傳一下哦!”
只記得最后我呆呆地接過她遞來的袋子,又拼盡全力追上快要駛離站臺的公交車。一只手扶著公交車上的把手,另一只手捂住了右耳,確實感到了微微發燙。
“靜靜,吃飯啦。”我敲了敲靜靜房間的門,雖然是迫于學校壓力,但讓她一個人在家待一天我也覺得有點對不住,所以特地做了她最愛吃的蒜香排骨,順便想讓她見識一下三年過去我登峰造極的廚藝。
“哦來了!”靜靜穿著睡衣套著棉襖就出來了,不愧是我妹妹,和我一樣懂得變通。
想必她因為這么久沒見面,對和我交談肯定有點抵觸,所以我計劃一開始先不要打擾她,讓她好好習慣一下新生活。
突然,我想起剛剛花店店長給我的兩盆植物。
“靜靜,我今天在學校旁邊的花店里得了兩盆植物,應該是含羞草和玲瓏花來著,我開學之后就比較忙了,肯定會忘記澆水,送給你吧。”我試圖向狼吞虎咽的靜靜示好。零食不夠吃嗎?她看起來真的很餓。
“謝謝老哥。”只是簡短回應一下,然后就立刻繼續席卷那盤蒜香排骨,我默默移開了碗筷,我知道我今晚的分工應該是旁邊的海帶湯了。
不過還好,她爽快答應了,我還猶豫了要是被拒絕該怎么回答。因為她已經拒絕過很多次了……
我打開電視,熟悉地找到新發的綜藝。
“大家好啊,猜猜今天哪些特殊嘉賓會來呢?沒錯,上一期Ciel弟弟來了,這次來的正是他的雙胞胎姐姐Aria!讓我們歡迎她......”晶晶把墨鏡抵在額頭上,鏡頭給了她驕傲的神情,結果下一秒墨鏡就恰好掉在鼻梁上,我差點要在靜靜面前笑出來。
“老哥你也喜歡看這個嗎?”
“嗯?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