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音,綠色小果,吸收天地靈氣,果殼堅硬難破,內里空透,傳出妙音,聞者墜入夢境不可醒。
驟雨漸歇,山中霧氣氤氳,樹干上裹滿青苔,廣袤的綠草延伸向天際,遠遠地一個人影出現。
一身青色素衣窄袖,全身裹的嚴實,面罩蓋住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深邃如墨。
霖城多雨,連下了三日也不見停,城內寂靜無聲,竟不見一人,街巷幾只貍貓低吟。地面堆積落葉與各種殘渣,像是許久無人打掃。她伸手撫過一家店外的木桌,輕輕擦去手上的灰塵,眼見天色已暗,尋到一處掛著“來福客棧”牌匾的樓宇,果然也是空無一人。
徑自走上二樓,想著這次外出帶了不少銀兩,如今卻是用不上了。霖城雖遠離帝都,卻是這南方最富饒的城鎮,海上商貿尤其興旺,物價也高。
找了一間掛著天字號小牌的房間,屋內設施一應俱全,桌上的茶水卻已然渾濁。棲蒙走了兩圈將包袱墊在榻上坐下來,早聽聞霖城繁華,于是她并未帶干糧,卯時出發到此時粒米未進,本想著來這兒奢侈一頓,卻是吃了不少灰。
棲蒙摸著干癟肚子靠在床柱上,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挨過今晚,明日再去探明情況。
夜里起了霧,這座空城靜得詭異。
噔噔噔噔噔噔,是上樓梯的腳步聲,那聲音在房門外停下。
黑暗中不可視物,棲蒙盯著正門的方向,一只手悄然摸向腰間的短劍。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
棲蒙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門緩緩推開,涼風卷入帶著絲絲寒意,她估量著此人約莫比她矮一小截,先發制人抓住此人臂膀,卻摸到一手的刺狀物。那人反應很大,掙扎著向棲蒙臉上一抓,扯下面罩。
此人指甲鋒利撓這幾下在她臉頰旁留下一道紅痕,她反手撥開這人,短劍抵在其頸上,將人壓在窗邊。
月光傾泄,一張白森森的臉被照的分明,臉上青色脈絡似血管,又似中毒之狀。長發不經打理纏了許多枯葉。眼中空洞無神,眸色全白,瞧著也是神志不清了。
棲蒙只好先將人用帷幔上的絳帶捆住,直覺告訴她,這次的任務絕不簡單。
再看這個瘋人掙扎了一會漸漸安靜下來,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這是她在這見到的第一個人,應該是人?
若說此人神志不清,可方才明明還會敲門,棲蒙歪了歪頭看著那雙白色的眼睛,了無生氣如同死寂的雪地。
一架表面髹漆繪制了云紋圖案的馬車緩緩駛在官道上,車窗鏤空雕刻鑲嵌美玉,一眼便可得知車內主人非富即貴。
車內小桌上列著瓷盞與茶壺,一雙肌膚細膩如綢緞的手拿起小盞輕輕晃著,泛綠的茶水在杯中漣漪。指節修長如新抽竹枝,戴著一枚簡約白玉指環。
又沏了一盞茶遞給對面的人,輕聲道:“殿下請。”
三王子接過茶盞輕呷,笑道:“霖城是四弟封地,理應由四弟這個守王處理,愛卿認為父王是何用意?”
“臣已提前派人前去查探,霖城的情況比我們想的更為復雜。”抬眸看向車外“四殿下失聯了。”
“怎的孤一點風聲都不曾聽到?”
“想必此事連陛下也尚未得知,太子以霖城有海匪大亂為由上書請旨剿匪,卻在第二日病重……”
祁瞻昱微驚,太子病重,這任務才落到他身上,若是協助四王子祁頌延成功剿匪倒是一樁大功,若是不成功,想來太子也沒打算讓他活著回去。
“你說情況復雜具體是怎么回事?”
“到了便知。”
祁瞻昱斂眉一笑,他這個堂弟經天緯地運籌帷幄,表面看著溫潤實則一身傲骨性情冷淡,為人處世難免有些倨傲,也就他能忍受這么多年。
馬車駛入城內,街道上卻是冷冷清清不見行人,祁瞻昱放下簾子轉頭看硯承霄。
“殿下,我們先去安王府邸。”
趕馬的侍從敏捷跳下馬去扣安王府門上的銅環,半響后無人來應門,侍從轉身走到馬車旁回話。
硯承霄掀起簾子對侍從逐川說道:“你翻墻進去看看。”
逐川輕功極好,一躍而上。
外墻的幾株桃花開得艷麗,穿過幾座假山竹叢,再往內是長長的回廊,至此都不見一個人影。走到一間長屋,想來是下人們住的屋子,推門而入。
但見桌上橫七豎八趴著幾個丫鬟,手里拿著做了一半的針線,睡得正熟。內屋榻上也睡著幾個人。
逐川巡視了幾間屋子皆是如此,不論怎樣呼喊搖晃這些人都睡得很死,實在叫不醒。
硯承霄聽完微微點頭道:“看來整座城的人都沉睡了。”
“莫非是迷藥?”
“天下竟有此等迷藥令幾萬人昏至數日,臣寡聞,還請殿下賜教。”
祁瞻昱聽出是在揶揄他,故作惱怒狀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見識短淺孤不與你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還是先飛書回帝都向陛下請示。”
“你速速安排個去處,孤可不想在車里過夜。”說著翻起金絲軟布的行李。
硯承霄思索道:“應當有客棧未歇業,現下只能委屈殿下了。”
熬了一晚上,棲蒙困得不行,瞇著眼在榻上打盹,迷蒙間感覺有人輕輕推了推自己,她警覺地睜眼看見是昨晚那人,只是那雙眼睛卻變成了藍色,如靜水流深,泛起柔軟的波紋。
棲蒙正欲拿劍,對方卻止住她輕聲說道:“我是你的主家,林霜霞。”
首富林家的大小姐林霜霞,半月前染上怪病,遍尋名醫無果,林家便寫信給玄冥司請求幫助。
玄冥司管世間一切超自然存在的東西,神秘莫測不主動與外界聯系,若是有人想要委托玄冥司解決棘手的事,必然是要出重金的。
棲蒙是玄冥司數一數二的高手,接手的委托都是很麻煩的事。
她掃了眼林霜霞問道:“可還記得昨晚的事?你是發病了對嗎?”
林霜霞點點頭,在凳子上坐下,緩緩說道:“昨晚并非有意傷你,我進門時你碰到我手上的青刺了。”說著她撩開衣袖,露出一截布滿青刺的手臂,那些刺仿佛與血肉生來便是一體。“不只手臂上,我全身都是這種刺,只要被旁人觸碰便有一陣劇痛襲來,接著便開始發病六親不認,簡直……”她深吸一口氣說:“生不如死。”
棲蒙一直看著她,聽她講這些時語氣淡淡地,仿佛講的不是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那這里的人呢?”
“睡著了,整個霖城除了我都睡著了,喚不醒。”
她立刻就明白了,霖城發生這樣的事,一定和林霜霞有關,只是她尚不明白,為何偏偏是林霜霞。而林老爺子又醒不過來,屆時誰來支付剩下的報酬,早知道不接這個任務了,不僅挨餓還異常危險。
“少俠?”林霜霞見她一副苦惱的樣子,心里的擔憂更深了。
“嗯?莫怕,我心中已有考量,對了,你這眼睛。”
“天生的。”
棲蒙心道難怪。
“林小姐想必見過不少靈異物怪。”
“正是,我從小便能看見一些奇異的東西,瓜藤上的精靈,房檐下的黑氣,還有水里的怪魚,我與爹娘說過,他們自是不信。這些東西是妖嗎?”
“妖?”棲蒙輕笑道:“不過是些稍化實樣的靈物罷了,你若要稱他們為妖也行。不過,比起他們,林小姐更像妖呢。”
果然見女子眉眼間染上一抹憂傷,棲蒙本想刻薄兩句,但見對方黯然神傷的樣子也不忍心,正色道:“我餓了,不填飽肚子實在難以為林小姐效力。”
林霜霞手足無措道:“我生病以來便不用進食了,城里的人也睡過去好幾日了,實在是……”
抬眼看外面天色尚早,棲蒙決定自己去外面看看,順道摸清一下情況。
“少俠你去哪?”
“去覓食”有些惡狠狠地說。
習慣不走正門,她輕躍上窗臺,回頭對林霜霞說:“在這等我回來。”
二樓對她來說實乃平地,若是往常定是十分優雅的翩然落地,此時卻因餓得前胸貼后背,腳下無力,一滑,整個人向下摔去。
還來不及思考樓下哪來的活人,重重砸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