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蘇瑤,指尖還殘留著斯坦威鋼琴冰涼的觸感,懷里的金獎證書燙得像團火。全國青少年鋼琴大賽的冠軍獎杯被她放在后臺,此刻只想捧著這份滾燙的喜悅,沖進酒店包廂里,撲進父母懷里。
預約的包廂在頂樓,木質長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她輕快的腳步聲。離門口還有幾步遠時,一道清冷的女聲穿透門縫,像碎冰錐扎進她耳朵里。
“……她拿到冠軍了,這件事瞞不住,也該讓她知道了。”是母親林曼的聲音,云城天龍會的會長,永遠踩著十厘米高跟鞋,說話時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此刻卻裹著一絲她從未聽過的疲憊。
“瑤瑤才十五,能不能再等等?”父親蘇戰的聲音緊隨其后,那個被稱為“龍國戰神”的男人,嗓音里總是帶著沙場磨礪出的沉厚,此刻卻軟得像泡了水的棉絮。
“等?蘇戰,我們離婚三年了。”林曼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下去,“這三年里,我們演得還不夠像嗎?”
“離婚”兩個字,像憑空炸響的驚雷。蘇瑤懷里的證書“啪嗒”掉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可她像沒聽見似的,猛地推開了包廂門。
包廂里暖黃的燈光瞬間涌出來,照亮了她蒼白的臉。父親穿著常穿的中山裝,袖口一絲不茍地挽到小臂,此刻正僵坐在椅子上,眉頭擰成了川字;母親林曼一身酒紅色絲絨長裙,指間夾著的紅酒杯晃了晃,猩紅的液體在杯壁上劃出弧線;坐在母親身邊的妹妹蘇玥,剛夾起一塊水晶蝦餃,此刻手停在半空,長長的睫毛抖得像受驚的蝶。
空氣凝固了。蘇瑤的目光像淬了火的鋼針,先掃過父親,再扎向母親,最后定格在他們臉上。她沒哭,也沒喊,只是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血腥味,才啞著嗓子問:“你們離婚多久了?”
蘇戰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吐出三個字:“三……三年。”
三年。
原來她去年拿下國際比賽銀獎時,父母在慶功宴上相視一笑的欣慰,是演的;原來每次家庭旅行時,父親總走在母親身后半步的距離,不是謙讓,是刻意;原來妹妹蘇玥總在她提起“全家”時躲閃的眼神,不是害羞,是藏著秘密。
蘇瑤忽然笑了,笑聲又輕又冷,像冬日湖面碎裂的冰。她慢慢轉過頭,看向蘇玥。
蘇玥的眼圈早就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對上姐姐的目光,她知道一切解釋都是多余的,最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一點頭,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蘇瑤心里所有的僥幸。她什么也沒再說,轉身就走,后背挺得筆直,像一株被狂風驟雨突然砸中的白楊樹,帶著股不肯彎折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