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學歷史系辦公樓前，林悅不停地調整著背包帶，手指微微發抖。身旁的嬴政穿著深色休閑裝，長發束在腦后，面無表情。

“記住，”林悅壓低聲音，“就說你是專門研究秦朝禮儀的歷史重現演員，別提任何關于穿越的事。”

嬴政冷哼一聲：“朕不屑謊言。”

“這不是謊言，只是...選擇性說實話。”林悅咬了咬嘴唇，“如果張教授真的猜到了什么，由他自己提出來總比我們主動暴露好。”

張教授的辦公室門半掩著，里面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林悅輕輕敲門，里面立刻傳來熱情的回應：“請進！”

張明遠教授的辦公室比林悅記憶中更加凌亂。書籍和文件堆滿了每一處平面，連客用椅子都被占據了一把。白發蒼蒼的老教授從一堆竹簡照片中抬起頭，眼鏡后的眼睛在看到嬴政時明顯亮了起來。

“小林！尹先生！”他熱情地招呼，匆忙清理出兩把椅子，“請坐請坐。我剛在研究這批新出土的竹簡，內容非常有趣。”

林悅和嬴政坐下后，張教授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張照片：“尹先生，你對秦篆有獨特研究，能看看這個嗎？”

嬴政接過照片，掃了一眼：“‘三十三年，遣徐福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他流暢地讀出了那些模糊不清的文字，“這是徐福第二次東渡的記錄。”

張教授倒吸一口冷氣：“不可思議！我們團隊研究了一周才辨認出三成內容！你是怎么...”

“猜的。”嬴政生硬地回答，放下照片。

張教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拿出一個木盒：“那請看看這個。”

盒中是一塊青銅殘片，上面刻著細密的紋路。嬴政剛看到就皺起眉頭：“此物從何得來？”

“驪山附近一處新發現的祭祀坑，”張教授說，“年代測定屬于秦朝晚期。上面的符號我們無法解讀，似乎與常規秦篆不同。”

嬴政拿起殘片，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紋路：“此乃方士密文，記載某種儀式。”他指著幾個符號，“‘月’、‘門’、‘歸’...似是穿越時空之法。”

林悅的心跳驟然加速。穿越時空？難道這就是嬴政來到現代的原因？

張教授的眼睛瞪大了：“你認識這種文字？據我所知，這種符號系統已經失傳兩千年了！”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嬴政放下殘片：“曾于古籍中見過類似記載。”

張教授的目光在嬴政和林悅之間來回掃視，最后落在林悅頸間的虎符玉墜上：“小林，能再讓我看看你的家傳玉墜嗎？”

林悅猶豫了一下，取下玉墜遞給教授。張教授小心地將它放在青銅殘片旁邊，調整臺燈角度，讓光線清晰地照在兩者表面。

“看這里，”他激動地指著玉墜邊緣的紋路，“和青銅殘片上的符號幾乎一模一樣！”

嬴政猛地站起身，俯身查看。確實，玉墜上的某些紋路與青銅殘片的符號如出一轍，只是更加精細。

“此物...”嬴政的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顫抖，“確為儀式之鑰。”

辦公室陷入短暫的沉默。張教授摘下眼鏡，慢慢擦拭鏡片，似乎在整理思緒。

“尹先生，”他最終開口，聲音異常平靜，“恕我直言，你對秦朝的了解...準確得不像是一個研究者，而像是...親歷者。”

林悅的手心瞬間冒汗。嬴政卻面不改色：“何意？”

“你知道太多失傳的細節，”張教授直視嬴政的眼睛，“從篆書筆順到宮廷禮儀，再到這種連專門研究秦朝密文的學者都不認識的符號...除非...”

“除非什么？”林悅緊張地問。

“除非他真的是從那個時代來的人。”張教授說完，自己都笑了，“當然，這太荒謬了。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解釋。”

嬴政與張教授對視片刻，突然問道：“若有方法穿越時空，汝信其可能否？”

張教授的笑容凝固了。他思考了一會兒，認真回答：“理論上，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允許時間旅行存在的可能性。但以人類現有科技…不，我不相信。”

“若朕…若我告訴你，我乃嬴政，因某種儀式從公元前210年來到此地，汝當如何？”嬴政的聲音低沉而危險。

林悅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完了，他直接攤牌了！

張教授的表情從震驚逐漸變為困惑，最后變成一種奇怪的興奮：“如果你真的是…那么這將是有史以來最重大的歷史發現！”他突然轉向林悅，“你早就知道了？”

林悅艱難地點點頭：“我…我一開始也不信…”

“那枚玉墜！”張教授猛地拍桌，“它是不是關鍵？”

嬴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青銅殘片和玉墜，將它們并排放在一起：“此二物本為一套。玉墜為鑰，銅片為引，配以特定天象，可開時空之門。”

張教授的眼睛亮得嚇人：“有文獻記載這種儀式嗎？”

“徐福竹簡中應有提及，“嬴政說，“他第三次東渡前，曾向朕…向秦始皇稟報過時空穿越之術。”

張教授快速翻找著桌上的文件，抽出一張照片：“是這段嗎？‘月滿之夜，持符于臺，誦咒啟門...’后面的字跡模糊了。”

嬴政接過照片，仔細查看：“‘...可越時空之障，然需以血為引，代價甚巨。’”

“代價？什么代價？”林悅警覺地問。

“未詳。”嬴政搖頭，“徐福語焉不詳，朕...我當時也未深究。”

張教授突然站起身，在狹小的辦公室里來回踱步：“如果這是真的...如果時空穿越真的可能...天啊！這顛覆一切！”他轉向嬴政，“你需要什么？怎么幫你回去？”

林悅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導師。他就這么輕易相信了？還準備幫忙？

“教授，你...你真的相信他是秦始皇？”她忍不住問。

張教授停下腳步，推了推眼鏡：“小林，我研究秦漢史四十年，從未見過任何人對那個時代了解得如此精確。他不僅能讀最難辨別的秦篆，還能指出我們復原工作中的錯誤，甚至認識已經失傳的密文...”他深吸一口氣，“要么他是史上最厲害的歷史偽造者，要么...他就是本人。而前者的可能性更低。”

嬴政似乎對張教授的接受度感到滿意：“朕需知回歸之法。此玉墜為鑰，然不知儀式細節與地點。”

“那些竹簡還在整理中，”張教授說，“但根據已解讀的部分，似乎需要在特定地點——可能是某種祭臺，配合月相進行儀式。”他看了看日歷，“下個月圓是...三周后。”

林悅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如果嬴政真的找到回去的方法...她應該為他高興才對。但想到這個活生生的歷史人物將從現代消失，她又覺得悵然若失。

“教授，”她猶豫地問，“你覺得...讓他回去改變歷史是好事嗎？”

張教授的表情變得嚴肅：“從學術角度，時間旅行引發的蝴蝶效應無法預測。但從個人角度...”他看向嬴政，“如果真有改變過去錯誤的機會，誰不想要呢？”

嬴政的目光落在林悅臉上，似乎在評估她的反應。林悅避開他的視線，假裝整理背包。

“我需要更多資料，”張教授說，“特別是關于儀式地點和具體步驟的。尹先生...或者說，陛下，您能再幫我看看這些竹簡照片嗎？也許能發現更多線索。”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三人仔細研究著每一張竹簡照片。嬴政的解讀能力讓張教授不斷驚嘆，他們逐漸拼湊出儀式的部分信息：需要在月圓之夜，在特定祭臺，持虎符誦咒，以血為引...

“血？”林悅不安地問，“需要人祭嗎？”

“非也，”嬴政搖頭，“只需幾滴血為引，非取人性命。”

當討論到具體地點時，嬴政突然指向一張照片上的幾個符號：“此乃‘阿房’二字變體！儀式地點應在阿房宮某處！”

“但阿房宮被項羽燒毀了，”張教授說，“遺址在今天西安西郊。”

“可有祭臺殘存？”嬴政急切地問。

“有部分地基和臺階保存下來...”張教授翻找著資料，“看，這是最新考古報告，西北角發現了一處圓形平臺，推測是觀星或祭祀用。”

嬴政仔細查看報告中的圖片，突然瞳孔收縮：“此臺！朕記得！徐福曾于此演示方術！”

林悅和張教授交換了一個眼神。拼圖正在一塊塊拼合。

“那么計劃是這樣的，”張教授總結，“下個月圓之夜，我們去阿房宮遺址的這座祭臺，帶上玉墜，按照竹簡記載的儀式步驟嘗試...”

“等等，”林悅打斷他，“我們？教授你也去？”

“當然！”張教授激動地說，“這可是見證歷史的機會！不，是參與歷史！”

林悅擔憂地看向嬴政，不知他是否會反對外人參與。但嬴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心思已經飛到了回歸的可能性上。

“還需更多準備，”他說，“竹簡提到‘五石為輔’，朕不知何意。”

“‘五石’...”張教授思考著，“可能是五種礦物？秦朝方士常用丹砂、曾青、慈石等煉藥...”

討論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一個年輕的研究生探頭進來：“張教授，院長找您，說是關于那個特別項目的事。”

張教授看了看手表：“啊，差點忘了會議。”他起身收拾文件，“我必須去一下。尹先生，小林，我們改天再詳談。這些資料你們可以先帶回去研究。”

他將竹簡照片和考古報告復印件裝進文件夾遞給林悅，然后神秘地壓低聲音：“此事暫且保密，不要告訴其他人。我會繼續查找關于儀式的更多信息。”

離開辦公樓時，林悅注意到嬴政的表情比來時輕松了許多，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你真的相信能回去？”她小聲問。

“朕必須回去。”嬴政堅定地說，“大秦需要朕。”

“即使知道它會二世而亡？”

嬴政的側臉線條繃緊了：“正因如此，朕更需回去。撥亂反正，鏟除奸佞，確保大秦傳之萬世。”

林悅想說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她有什么資格勸阻一個帝王回到自己的時代？但想到他可能改變歷史，又感到莫名不安。

他們沉默地走向停車場。突然，一個足球滾到嬴政腳邊。一個小男孩跑過來，怯生生地說：“叔叔，能幫我撿一下球嗎？”

嬴政低頭看著這個不過六七歲的孩子，慢慢彎腰撿起球。他沒有立即還給男孩，而是問：“汝讀何書？”

男孩困惑地眨眨眼：“我在學《三字經》...還有數學和英語。”

“英語？何物？”

“就是...外國話。”男孩轉向林悅，“阿姨，這個叔叔好奇怪。”

林悅趕緊接過球還給男孩：“去玩吧，小心別踢到人了。”

男孩跑開后，嬴政若有所思：“幼童竟學如此多事物...且不分男女。”

“現代教育體系完善，”林悅說，“孩子們要學的東西很多。”

“太多。”嬴政評價道，“朕那時，能識字的不過十一。”

“所以你焚書坑儒，讓百姓愚昧無知，方便統治？”林悅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嬴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六國貴族借儒生之口誹謗朝政，朕不得不為。”

“統一思想，鞏固統治？”

“正是。”

林悅搖搖頭：“在現代社會，我們相信思想自由和多元化的價值。真理越辯越明，不需要...也不需要皇帝來決定什么是對的。”

嬴政似乎想反駁，但被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打斷。一輛黑色SUV突然停在他們旁邊，車門猛地打開，三個穿黑衣的男子跳下來。

“尹政先生？”為首的男人亮出一個證件，“國家安全部門，請跟我們走一趟。”

林悅的心跳驟然加速。國安？怎么會？

嬴政紋絲不動：“憑何？”

“張教授報告您可能掌握重要歷史文物信息，”男人面無表情地說，“涉及國家安全，請配合調查。”

林悅瞬間明白了——張教授出賣了他們！他表面上答應保密，轉頭就報告了當局！

“我們沒義務跟你們走。”她拉住嬴政的手臂，“走吧。”

一個黑衣人突然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腕：“林小姐，你也得一起來。”

“放手！”林悅掙扎著，背包掉在地上，竹簡照片散落一地。

嬴政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他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擰，黑衣人痛呼一聲松開了林悅。

“大膽！”嬴政怒喝，“竟敢對...對她無禮！”

另外兩個黑衣人立刻撲上來。嬴政雖然身手不凡，但畢竟不熟悉現代格斗技巧，很快被按倒在地。一個黑衣人掏出手銬，卻被嬴政一腳踢開。

“跑！”嬴政對林悅吼道，“帶著玉墜跑！”

林悅猶豫了一秒，抓起地上的背包和部分照片轉身就跑。她聽到身后傳來打斗聲和痛呼，但不敢回頭，拼命沖向人群密集的校園廣場。

心臟狂跳，耳邊血液奔涌，林悅穿過一群又一群學生，最后躲進了一棟教學樓的衛生間。她鎖上隔間門，顫抖著掏出手機，卻不知該打給誰。

警察？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國安呢？朋友？誰會相信這種離奇故事？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陌生號碼。林悅猶豫了一下，接通了。

“小林？”是張教授急切的聲音，“你在哪？我剛聽說有人冒充國安人員抓你們！”

林悅愣住了：“冒充？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我剛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就聽說這事！那些人是誰？尹先生怎么樣了？”

“我...我不知道，”林悅聲音發抖，“他們抓住了他，我逃出來了...”

“聽我說，”張教授的聲音變得嚴肅，“帶上玉墜立刻來考古系實驗室，這里最安全。我會通知保安加強巡邏。”

掛斷電話，林悅深呼吸幾次，努力平靜下來。如果那些不是國安的人，會是誰？為什么要抓嬴政？

她悄悄離開衛生間，警惕地觀察四周，然后抄小路向考古系大樓走去。每一聲腳步聲都讓她心驚肉跳，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像潛在的威脅。

考古系大樓靜悄悄的，大部分師生都已下班。林悅快步走向盡頭的實驗室，敲門。

門開了，張教授焦急的臉出現在門口：“謝天謝地！進來！”

林悅剛踏進實驗室，后腦就遭到重重一擊。她眼前一黑，隱約聽到張教授說：“抱歉，小林，這比歷史重要得多...”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