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前夜,林悅站在旅館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虎符玉墜。三天來,她的傷勢好轉了不少,但心中的不安卻與日俱增。明天就是月圓之夜,他們所有的計劃將在那時付諸實踐——或者徹底失敗。
房門輕響,嬴政回來了。他手里拿著一個紙袋,身上帶著夜風的涼意。
“地形已探明。“他關上門,聲音低沉,“守衛甚嚴,但非無隙可乘。”
林悅接過紙袋,里面是阿房宮遺址的平面圖和幾張照片,標注了保安巡邏的路線和時間。
“張教授果然派人守住了祭臺。”她指著照片上幾個穿黑衣的男子,“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普通保安。”
“時間守護者。”嬴政冷笑一聲,“名頭響亮,能耐幾何,明日便知。”
他從背包里取出幾個小布袋,一一打開。五種礦物在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澤:鮮紅的辰砂、翠綠的孔雀石、烏黑的磁鐵礦,還有橙紅的雄黃與金黃的雌黃。
“小王弄到了?“林悅驚訝地問。
“嗯。“嬴政簡短回應,“此人可信,未多問用途。“
林悅小心地將五種礦物排列在桌上,對照著考古報告中祭臺的照片:“應該正好對應祭臺上的五個凹槽。但是...”
“但什么?”
“竹簡上說‘以血為引’...”林悅抬頭看向嬴政,“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嗎?”
嬴政的表情變得凝重:“朕...我猜是儀式需要鮮血激活。”
“多少血?誰的血?”
“未詳。”嬴政搖頭,“徐福語焉不詳,只道‘代價甚巨’。”
房間陷入沉默。林悅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后腦已經結痂的傷口。明天的行動充滿未知和危險,但更讓她擔憂的是嬴政即將面臨的選擇。
“如果你真的回去了...”她輕聲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
嬴政走到窗前,望著即將圓滿的月亮:“我必撥亂反正,挽救大秦。”
“但歷史已經發生了。”林悅站到他身邊,“你在這里學到的所有現代知識,帶回去會不會...改變太多?”
“此正我所愿。”嬴政的側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堅毅,“若早兩千年實現此等盛世,豈非善哉?”
林悅想說些什么,卻又咽了回去。她有什么資格勸阻一個帝王回到自己的時代?但想到他可能帶走現代知識,引發無法預料的時間悖論,又感到深深的不安。
“睡吧。”嬴政打破沉默,“明日需全力應對。”
林悅點點頭,回到自己床上。但睡意遲遲不肯來臨。她側身看著窗邊嬴政的剪影,他依然站在那里,凝視著月亮,仿佛在與他遙遠的時代對話。
月圓之日,天空澄澈如洗。林悅和嬴政早早起床,做最后的準備。他們將五種礦物分成小包,藏在身上不易被發現的地方。虎符玉墜掛在林悅脖子上,藏在衣領內。
“白天先去踩點,”林悅檢查著背包里的物品——手電筒、水、簡易醫療包,“確認祭臺的具體位置和守衛情況。”
嬴政點頭,將一把小刀別在腰間,那是他這幾天在舊貨市場買的唯一武器。林悅本想反對,但想到可能面對的危險,又默許了。
阿房宮遺址公園游人如織。林悅和嬴政混在旅行團中,跟隨導游緩緩前行。斷壁殘垣間,依稀可見當年宮殿的宏偉規模。
“各位請看這邊,”導游指著西北角一處圓形平臺,“這是最近發掘出的祭祀臺,據考證可能與徐福東渡求仙有關...”
林悅的心跳加速。就是那里!祭臺周圍拉著警戒線,兩個穿著保安制服但氣質明顯不同的男子站在兩側,警惕地觀察著每一個靠近的游客。
“目前祭臺暫不對外開放,”導游繼續解說,“考古工作還在進行中...”
嬴政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地形,目光掃過每一個可能的入口和藏身之處。林悅假裝拍照,用手機記錄了守衛的分布和換崗時間。
離開祭臺區域后,他們找了個僻靜處低聲交流。
“東側圍墻最矮,”嬴政說,“入夜后可翻越。”
“守衛每兩小時換班,”林悅補充,“換崗時有大約五分鐘的空檔。”
“足夠接近祭臺,但完成儀式需時更長。”
林悅咬了咬嘴唇:“我們需要調虎離山。”
嬴政挑眉:“何意?”
“制造些動靜,引開守衛注意力。”林悅思考著,“但張教授的人肯定訓練有素,普通把戲騙不了他們...”
“火。”嬴政突然說,“自古水火最易亂人心智。”
林悅睜大眼睛:“縱火?太危險了!”
“不須真火,”嬴政指向遠處樹林,“煙霧足矣。現下天干物燥,落葉堆積,若生煙,守衛必往查看。”
林悅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但要控制好,不能真的引發火災。
他們買了些必需品,回到旅館做最后準備。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太陽逐漸西沉,月亮還未升起,但已經能感受到它的引力,如同命運的召喚。
“差不多了。”林悅看著漸暗的天色,聲音微微發抖。
嬴政檢查了一遍裝備,突然問:“懼否?”
林悅誠實地點點頭:“有點。不是怕危險...是怕...”她沒說下去。
“我亦如是。”嬴政的坦白讓林悅驚訝,“非懼戰,而懼...選擇。”
這是嬴政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內心的猶豫。林悅想說什么,卻被他制止:“時辰已至,出發吧。”
夜色中的阿房宮遺址靜謐而神秘。他們繞到東側圍墻,果然如嬴政所說,這里比其他地方矮一些,墻邊還有幾棵樹可作掩護。
嬴政輕松翻上墻頭,伸手拉林悅上去。兩人悄無聲息地落在院內灌木叢中,屏息觀察。
遠處,祭臺附近的守衛正在換班。正如林悅觀察的,有幾分鐘的空檔期。
“按計劃。”嬴政低聲說,遞給林悅一個簡易煙霧裝置——用慢燃材料和干樹葉制成的。
林悅點頭,借著陰影掩護向預定位置移動。她來到祭臺西側的一片樹林,點燃裝置后迅速撤離。不一會兒,濃煙升起,在月光下如同幽靈般飄蕩。
“著火了!”有人大喊。
守衛們立刻騷動起來,大部分人奔向煙霧處。林悅看到這情景,趕緊繞回祭臺方向,與嬴政會合。
“成功了!”她氣喘吁吁地說,“至少引開了四五個守衛。”
嬴政點頭:“抓緊時間。”
他們沖向祭臺。月光如水,傾瀉在古老的石臺上,那些神秘的凹槽和紋路清晰可見。嬴政迅速從懷中取出五袋礦物,按照竹簡記載的順序放入凹槽:辰砂、孔雀石、磁鐵礦、雄黃、雌黃。
林悅摘下玉墜,放在祭臺中央的圓形凹槽中。完美契合。
“咒語...”她緊張地回憶著竹簡內容,“'月滿之夜,持符于臺,誦咒啟門'...但具體咒語是什么?”
嬴政閉上眼睛,似乎在搜尋遙遠的記憶:“徐福曾言...‘時空之門,以血為鑰,以念為引,開我前路...’”
他割破手掌,讓鮮血滴在玉墜上。奇異的是,血滴沒有滑落,而是被玉墜吸收了,那些細密的紋路開始發出微弱的紅光。
“有效!”林悅驚喜地低呼。
就在這時,一聲厲喝從背后傳來:“住手!”
張教授帶著十幾個黑衣人沖了過來,將祭臺團團圍住。林悅認出其中幾個就是那天在校園里試圖抓他們的人。
“小林,別做傻事!”張教授喊道,“你們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嬴政擋在林悅身前,手按在腰間的小刀上:“退下!此乃朕...我之事,與爾等無關!”
“與全人類都有關!”張教授激動地說,“時空穿越會引發連鎖反應,可能毀滅我們現有的世界!”
林悅感到玉墜越來越熱,那些紋路發出的紅光也越來越強。五種礦物也開始微微發光,似乎在回應月光和玉墜的能量。
“教授,你怎么確定改變歷史就一定是壞事?”她爭辯道,“也許嬴政回去后能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
“風險太大!”張教授向手下示意,“阻止他們!拿走玉墜!”
黑衣人一擁而上。嬴政拔出小刀,擊退了最先沖上來的兩人,但寡不敵眾。一個黑衣人繞到側面,抓住林悅的手臂試圖搶奪玉墜。
“放手!”林悅拼命掙扎。
混亂中,一道寒光閃過——另一個黑衣人持刀刺來。林悅本能地轉身躲避,卻聽到“噗”的一聲輕響,隨即是劇痛。那刀刺入了她的后背。
“林悅!”嬴政的怒吼震徹夜空。
時間仿佛靜止了。嬴政如同暴怒的獅子,瞬間擊倒身邊的敵人,沖到林悅身邊。她跪倒在祭臺上,鮮血順著背部流下,滴在玉墜上。
令人驚異的事情發生了——林悅的血接觸到玉墜的瞬間,一道耀眼的紅光沖天而起,與月光交織。五種礦物同時發出刺目的光芒,祭臺上的紋路全部亮起,形成一個復雜的圖案。
“不!”張教授驚恐地大喊,“儀式啟動了!”
整個祭臺開始震動,一道裂縫出現在空氣中,如同被無形之手撕開的帷幕。裂縫那邊,隱約可見古老的宮殿和穿著秦朝服飾的人影。
嬴政卻顧不上看這奇景。他抱著林悅,手按在她的傷口上試圖止血,但鮮血仍不斷涌出。
“堅持住...”他的聲音前所未有地顫抖,“朕...我帶你找大夫...”
林悅臉色慘白,卻勉強笑了笑:“沒...沒關系...你該走了...通道打開了...”
她指向那道越來越大的時空裂縫。透過裂縫,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咸陽宮的景象——正是嬴政離開前的時刻。
“不...”嬴政搖頭,眼中是林悅從未見過的痛苦,“我不能丟下你...”
張教授和手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一時不敢靠近。紅光中,祭臺上的竹簡照片被風吹起,露出了之前被忽略的最后幾行字:
“時空之門,代價甚巨。穿越者必留最珍視之物于彼岸,方可通行...”
林悅看到了,嬴政也看到了。最珍視之物...對嬴政而言,那是什么?權力?帝國?還是...
“走吧...”林悅氣若游絲,“你的帝國...在等你...”
嬴政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林悅,又看向裂縫那邊的咸陽宮。兩千多年的時光,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在這一刻交匯。
他做出了選擇。
“不。”嬴政堅定地說,輕輕將林悅放在祭臺中央,玉墜旁邊,“朕要的不是萬里江山...”
他站起身,面對時空裂縫,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徐福!若汝能聞朕聲,聽好!朕愿以此生皇權帝位為代價,換她性命安康!”
話音剛落,一道比之前更強烈的紅光爆發出來。裂縫那端的景象開始模糊,而玉墜則發出悅耳的嗡鳴聲,仿佛在回應嬴政的選擇。
林悅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臉色也逐漸恢復紅潤。與此同時,裂縫開始縮小,咸陽宮的景象如煙消散。
“不!”這次是嬴政的喊聲,“朕的帝國!”
他本能地向裂縫沖去,卻在半路停下,回頭看向已經坐起身的林悅。矛盾、痛苦、不舍...種種情緒在他眼中交織。
裂縫越來越小,最終只剩下一線紅光。就在即將消失的瞬間,一個錦囊從中拋出,落在嬴政腳邊。隨即,裂縫完全閉合了。
紅光消散,玉墜和五種礦物恢復了平常模樣。月依然圓,風依然輕,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只有嬴政知道,他永遠失去了回去的機會。他彎腰拾起錦囊,里面是一卷小小的竹簡,上面只有四個字:
“一念千年。“
張教授和手下呆立原地,被剛才的奇跡震懾得說不出話來。最終,是張教授先回過神來:“你...你放棄了回去?”
嬴政沒有回答,只是走到林悅身邊,小心地扶她起來:“傷如何?”
“好了...”林悅難以置信地摸著自己的后背,“完全不疼了...”
她看著嬴政的臉,突然明白了什么,淚水涌出:“你本可以回去的...為什么要放棄?”
嬴政輕輕擦去她的眼淚,第一次用“我”而不是“朕”:“因為我發現,比起統治一個帝國,我更想...了解這個時代。了解你。”
林悅撲進他懷里,泣不成聲。張教授走上前,表情復雜:“我不明白...你明明有機會回去改變一切...”
嬴政看著手中的竹簡:“也許...有些事不該改變。”他抬頭直視張教授,“朕...我不再尋求回歸。你可安心?”
張教授長舒一口氣,示意手下退開:“我想...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時間線沒有被動搖。”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祝你們...幸福。”
林悅和嬴政看著張教授一行人離去的背影,相視一笑。月亮高懸,照亮了他們回家的路。
錦囊中的竹簡在月光下微微發亮,仿佛承載著兩千年的時光與一個帝王最終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