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汀酒店的水晶燈將宴會廳織成流動的彩虹,十七歲的歐陽瑾在生日宴會上晃著香檳杯,馬卡龍塔在長桌中央堆成彩虹色的小山,頂層嵌著可食用金箔的那枚在燈光下顫巍巍的,像極了蕭穎此刻懸著的心。她躲在露臺角落,手機屏幕亮著姑姑的信息:“學費還差三千,下周美術集訓要交”,玻璃外的秋夜涼風吹得她淡紫色裙擺直抖,指尖按向腹部的力道又重了些——從昨天起她就沒怎么吃東西,兼職蛋糕店的夜班讓胃里空空如也,此刻胃壁正像被砂紙摩擦般傳來陣陣絞痛。
“蕭穎同學,嘗嘗這個?”李茵茵的粉色公主裙掃過地毯,鉆石手鏈在水晶燈下晃出刺目光斑,那光芒比星星還亮,卻帶著冰冷的銳度。她舉著高腳杯,酒液在杯壁上劃出慵懶的弧線,“法國空運的香檳,跟你平時在畫室喝的自來水可不一樣。”
周圍幾個女生立刻附和著笑起來,那些笑聲像碎玻璃,扎得蕭穎耳膜發疼。
蕭穎攥緊了手心,指尖泛白:“不用了,我對酒精過敏。”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
“過敏?”李茵茵挑眉,故意將酒杯往她面前湊了湊,杯沿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我怎么聽說,上次江瑋承生日宴,某人喝朗姆酒慕斯喝得比誰都歡?”
“那是工作需要試味......”蕭穎的臉頰發燙,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工作?”李茵茵嗤笑一聲,尾音拖得比貓叫還尖,“說難聽點,不就是窮到要靠端盤子、試甜品攢學費嗎?也不知道尹翔怎么會跟你這種人走這么近。”
這話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蕭穎心里。她張了張嘴,想反駁“我才沒有端盤子”,想辯解“尹翔跟我只是朋友”,可胃里的絞痛突然翻涌上來,眼前猛地發黑,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化作一陣天旋地轉。
“你看她那樣子,”有個女生低聲笑,“是不是被說中了?”
蕭穎扶著欄桿的手一松,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栽去,她仿佛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香檳杯墜地的脆響還刺耳——
“小心!”一道急促的男聲穿透嘈雜,像驚雷劈開雨幕。
尹翔端著西柚汁穿過人群,深灰色西裝是他家宴的舊款,袖扣上的家族徽章在燈光下小如米粒,可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正往地上倒的女生身上。他沖過去的瞬間,蕭穎的后背撞上他的胸口,額頭燙得像剛從烤箱里取出的瓷盤,比上次在畫室低血糖暈倒時燙得更厲害。
“叫救護車!”他打橫抱起她,動作快得像按下了快捷鍵,聽見李茵茵在身后尖叫“我的高定裙擺被你踩臟了”,卻只覺得懷里的重量輕得像片被蟲蛀的銀杏葉。
她的睫毛在他手背上投下顫抖的影,無意識攥著他西裝領口的手指泛白,像寒冬里凍僵的小雀。“尹翔......”她迷迷糊糊地哼唧,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李茵茵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她罵我了?”尹翔低頭,聲音里的溫柔能擰出水來,“那我倒是要聽聽。”
“沒......沒有......”蕭穎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她就是說......說我配不上你......”
“她配評價嗎?”尹翔笑起來,眼角的弧度比月牙還彎,“在我心里,只有某人下次低血糖暈倒前,能不能先給我發個代碼求救信號——比如01001000(H)01100101(e)01101100(l)01101100(l)01101111(o),意思是'快來救我'。”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蕭穎靠在他懷里,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檸檬香波味混合著松節油氣息——那是他總說“適合調試代碼”的味道,此刻卻比任何香水都更能安撫人心。她忽然想起,這個總用代碼寫情書的男生,其實比誰都懂得如何用溫柔包裹脆弱。
“對了......”她拽了拽他的袖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集訓費......我真的快攢夠了......”
尹翔挑眉,故意板起臉:“哦?那我豈不是沒機會當提款機了?”
蕭穎被逗笑,嘴角的弧度還沒揚起,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在玻璃上劃出蜿蜒的水痕,尹翔低頭看著懷里熟睡的女生,忽然覺得,那些總被李茵茵掛在嘴邊的“家境”“身份”“匹配度”,在真正的在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只在意這個總把“沒事”掛在嘴邊的女生,下次能不能允許自己成為她的鎧甲。
“她怎么樣?”江瑋承追出來,手里還攥著她落在畫室的速寫本。
“低血糖,老毛病了。”尹翔的聲音比羽毛還輕,“你幫我跟老師請假,就說......就說我送她去醫院了。”
“李茵茵那邊......”
“讓她等著。”尹翔的眼神突然冷下來,像冬日湖面結的冰,“等我回來,再跟她算總賬。”
救護車的燈光在雨幕中閃爍,蕭穎的呼吸均勻而綿長,尹翔輕輕撫平她皺著的眉頭,心里默默敲下一行新的代碼:“while(蕭穎需要幫助){我永遠都在}。”他知道,這個總用畫筆描繪溫暖的女生,值得被全世界最細膩的溫柔好好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