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設計學院展廳的玻璃穹頂，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蕭穎畫筆下未干的顏料。她蹲在展臺前，鑷子捏著最后一片銀杏葉糖藝的葉柄，指尖的顫抖在晨光中格外明顯。青瓷茶具套組在展柜里泛著溫潤的光，杯沿的葉脈紋路是她用刻刀鑿了整整三晚的成果——每道刻痕的深淺，都對應著尹翔安防系統里數據流的強弱。

“咔嗒”，鑷子不慎碰掉糖藝葉尖的一角。蕭穎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像代碼運行時突然出現的bug。她慌忙用指尖去接，卻被糖霜燙得縮回手。這片葉子用了七種糖料調配，模擬銀杏葉從春到秋的色澤變化，是整個作品的點睛之筆。

“緊張了？”尹翔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剛從計算機系答辯現場趕來的風塵氣。他蹲下身，撿起那片殘缺的糖藝葉，指尖拂過她泛紅的指腹，“我昨晚調試系統時，發現你把最關鍵的加密算法紋路刻在了杯底——是怕被人輕易看懂？”

蕭穎低頭盯著展柜玻璃里自己的倒影，鬢角的碎發被汗水粘在臉頰：“林薇學姐說……說我的設計太依賴你。”她想起昨天彩排時，林薇站在展臺前冷笑的模樣，“她說真正的設計師要獨立，不能總躲在男生身后。”

尹翔把殘缺的糖藝葉放進回收盒，從背包里掏出備用葉：“你忘了高二做安防系統時，你為了讓界面更符合人體工學，拿著尺子量了全班同學的手指長度？”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青瓷杯身，“這些杯沿的弧度，比工業設計系的標準還精準0.3毫米——這也是依賴我？”

蕭穎的睫毛顫了顫，正要說話，卻聽見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響。林薇的白色套裝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她徑直走到展臺前，指甲在玻璃上劃出刺耳的聲響：“蕭同學的作品倒是……別致。”她的目光掃過糖藝銀杏葉，像在評估一件廉價工藝品，“只是用糖這種易溶材料，未免太不專業了。”

蕭穎的后頸瞬間繃緊，像被人捏住了軟肋。她攥緊圍裙下擺，指尖陷進布料——林薇的作品擺在斜對面展臺，用鈦合金打造的“未來家居”系列，冷硬的金屬光澤與她的青瓷形成鮮明對比。“糖藝是可食用材料，”她努力讓聲音平穩，“這套茶具的設計理念是‘科技融入生活’，就像……”

“就像依附男人的設計？”林薇突然打斷她，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我爸的事務所看過尹翔的安防系統，確實有新意，但把他的代碼刻在杯子上——蕭同學是想借別人的光芒，照亮自己的不足？”

這句話像淬了冰的針，扎進蕭穎最在意的地方。她想起高三那年，李茵茵在威斯汀酒店說的話：“窮到要靠男人接濟……”掌心的汗突然變得冰涼。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發緊——林薇的父親是業內泰斗，而她的作品，確實處處可見尹翔的影子。

“林學姐似乎誤會了‘合作’的定義。”尹翔突然上前一步，將蕭穎護在身后。他的西裝袖口還沾著粉筆灰，眼神卻冷得像寒冬的湖面，“這套茶具的葉脈紋路，是蕭穎根據植物學文獻手繪的，我的代碼只是匹配了這些紋路的走向。就像她設計的解鎖界面，那些銀杏葉的動態效果，靈感來自她寫生時觀察到的風動軌跡——到底是誰在依附誰？”

林薇的臉色微變，卻仍強撐著：“哦？那為什么蕭同學的草稿里，有七版都標注著‘尹翔建議修改’？”她從包里掏出幾張照片，是不知從哪里弄到的蕭穎的速寫本頁面，“連顏色搭配都要男生指點，這就是設計學院的新星？”

蕭穎的臉瞬間漲紅。那些標注是真的，尹翔確實幫她調整過色彩對比度，但那是……“那是因為他懂光學原理，”她終于找回聲音，眼眶卻熱了，“就像我幫他優化界面布局，告訴他哪些按鈕位置更符合繪畫習慣——設計本來就是互相成就，不是單方面的依附！”

尹翔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他轉頭看向林薇，舉起手中的平板：“這是蕭穎的植物標本冊，里面收集了23種樹葉的葉脈樣本，每種都標注了適合的數據傳輸路徑。”他滑動屏幕，展示其中一頁，“這片銀杏葉是去年深秋采的，她在旁邊寫著‘主脈粗如主干光纖，支脈細似分支節點’——那時我們還沒開始合作，這也是依附？”

林薇的眼神閃爍起來，捏著照片的手指泛白。展廳里的晨光漸漸移到中央展臺，青瓷茶具在光線下泛出柔和的光暈，杯底的代碼紋路隱約可見，像藏在時光里的秘密。

“設計展的意義，”尹翔的聲音平穩卻有力，“不是比誰更獨立，而是看誰能讓不同的元素共生出溫度。蕭穎的作品做到了，而你，只看到了偏見。”

林薇猛地轉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帶著狼狽。蕭穎望著她的背影，突然松了口氣，膝蓋一軟差點蹲下——原來被人堅定維護的感覺，比任何獎項都讓人安心。

“還緊張嗎？”尹翔遞來溫水，指尖擦過她的眼角，“剛才你的睫毛一直在抖，像怕被風吹走的蝶。”

蕭穎接過水杯，突然笑出聲：“其實我怕的不是林學姐，是怕自己真的……不夠好。”她低頭看著杯沿的葉脈，“總覺得這些設計里有你的影子，像借了你的光。”

“傻瓜。”他蹲下來，與她平視，晨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我的代碼里，也到處是你的痕跡。那些注釋里的小狐貍，那些界面上的銀杏葉，還有……每次編譯時，心里想著的人。”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打開是枚銀質書簽，正面刻著青瓷杯，背面是流動的代碼，交匯處是片小小的銀杏葉。“這是用我們合作的安防系統主板邊角料做的，”他的耳尖發紅，“算是……給共生作品的紀念。”

蕭穎的指尖撫過冰涼的金屬，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印下一個吻。糖霜的甜味混著他身上的松木香氣，在晨光中漫開。“也是給共生的我們。”

展廳外傳來開展的鈴聲，蕭穎看著尹翔幫她整理展臺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些關于“依附”的質疑，不過是不懂“共鳴”的人，說的無關緊要的話。就像青瓷需要烈火淬煉，代碼需要反復調試，好的感情與設計，從來都是兩個獨立靈魂，在彼此的光芒里，長成更完整的模樣。

晨光爬上展臺的說明卡，“蕭穎、尹翔”兩個名字并排在一起，在光線下泛著淡淡的暖意。遠處，林薇的鈦合金作品反射著冷光，而他們的青瓷茶具旁，那片完整的銀杏葉糖藝，正在晨光中折射出溫柔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