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瑾的私人飛機降落在圣莫里茨機場時，阿爾卑斯山的雪峰正頂著蓬松的云團，像童話里巨人打翻的奶油碗。當地建筑師漢斯裹著鹿皮大衣在停機坪等他，羊皮手套里攥著塊冰藍色的巖石，石面上天然形成的紋路酷似肋骨：“這是從馬特洪峰冰川撿的‘巨人之骨’，”他呵出一團白氣，眼神里閃著神秘的光，“我們祖輩說，阿爾卑斯山是巨人奧特的化身——他為守護愛人，甘愿被山神化作山脈，頭顱成了馬特洪峰的尖頂，肋骨化作少女峰的山脊，血液凝成千年不化的冰川。”
歐陽瑾接過巖石，指尖觸到冰涼的紋路，仿佛摸到了沉睡的脈搏。“客戶要的度假酒店，就在奧特心臟對應的山谷，”漢斯指著遠處被云霧啃出缺口的山巒，“上周雪崩毀了舊木屋，當地人說是我們挖開了巨人的肋骨。昨晚還有牧人說，聽見冰川在哭。”
深夜的臨時工作室里，壁爐的松木噼啪作響，將歐陽瑾的影子投在設計圖上，像個舞動的巨人。他對著電腦啃著72%的瑞士黑巧，屏幕上的酒店模型正被他一點點“嵌”進山體——玻璃幕墻反射著積雪，木質結構的紋路模仿云杉樹干，遠遠望去，整座建筑仿佛從雪山里長出來的。
蔣煊蕊的視頻通話突然彈進來，她剛結束舞團的排練，練功服領口沾著汗，背景里傳來《銀杏之約》的鋼琴版。“又在熬夜？”她的指尖戳了戳屏幕上他眼下的青黑，發繩上的銀杏吊墜晃出細碎的光，“上次你為了趕設計稿把胃熬壞了，這次再不聽話，我就飛過去沒收你的咖啡壺。”
歐陽瑾笑著舉起黑巧：“吃這個提神呢。”他轉動模型，展示新設計的旋轉餐廳，穹頂的鋼架在虛擬光影里流轉，“你看這個弧度，靈感來自你跳《天鵝湖》的裙擺。漢斯說，奧特巨人的羽毛化成了阿爾卑斯的云，所以我讓穹頂能隨日照轉動——早餐時追著太陽，晚餐時正對著銀河，像你總說的，舞蹈要踩著光走。”
蔣煊蕊突然踮起腳尖旋轉，鏡頭里的天花板隨之晃動：“我剛讓舞團的孩子們錄了段雪山主題的即興舞，”她舉著手機對準排練廳的鏡子，舞者們的手臂在空中劃出波浪，“你看這個托舉動作，像不像傳說里奧特托著他愛人的姿勢？既要有力量，又要顯得輕得能飛起來。”
歐陽瑾的目光落在舞者手臂的弧度上，突然抓起鉛筆在圖紙上畫了道傾斜45度的線：“有了！懸空棧道的承重柱就照這個角度做，像巨人的手臂托著橋面。”他指著模型里的藍光帶，“漢斯說冰川里凍著奧特的眼淚，我就在棧道玻璃下嵌光纖，夜里會流出冰藍色的光，像眼淚在流動。”
次日勘察時，漢斯帶他鉆進冰川溶洞。鐘乳石垂落的形狀酷似舞者的手臂，水滴擊石的聲響規律得像節拍器。“傳說奧特愛上了人類少女莉婭，”漢斯用冰鎬敲下一小塊冰，折射的光斑在洞壁上跳著舞，“山神震怒，要把莉婭變成冰雕。奧特寧愿自己化身為山，也要護她周全。每年夏至，冰洞里會透出粉色光——當地人說，那是莉婭的絲巾在發光。”
歐陽瑾突然掏出速寫本，把溶洞的輪廓畫成圓形劇場的剖面：“我要在酒店地下建個‘冰之劇場’，用光纖模擬粉色光帶，讓你的舞團在這里跳《巨人之戀》。”他摸著洞壁上天然形成的紋路，“這些褶皺多像舞臺幕布，比任何設計都動人。”
施工隊卻在此時提出異議。“用本地云杉做橫梁會超出預算，”工頭攤開材料單，眉頭擰成疙瘩，“而且村里的長老說，云杉是奧特巨人的頭發，砍了會遭報應。”
歐陽瑾跟著漢斯去拜訪長老。老人坐在掛著羚羊頭骨的木屋中，手里轉著刻有符文的木杖，爐火燒著的松果散發著松脂香。“奧特教會我們，建筑要像苔蘚附在巖石上，”他用杖尖點向窗外的雪峰，“你看那些百年木屋，屋頂都長著草，那是在向巨人道歉。”
三天后，歐陽瑾掀開覆蓋在模型上的白布——整座酒店像從雪山里長出來的奇跡：木質結構的紋理與樹干渾然一體，屋頂鋪著當地的高山草甸，玻璃幕墻上的冰裂紋路是用蔣煊蕊的舞蹈軌跡算法生成的。“每個房間的壁爐，”他指著模型的細節，火光在虛擬的冰川石上跳動，“都用雪崩后廢棄的巖石砌成，上面刻著奧特的符文，能儲存熱量，晚上會散發藍光，像巨人的心跳。”
長老突然用德語說了句什么，漢斯笑著翻譯：“他說這不是建筑，是奧特允許你們住進來的證明。”
慶功宴的篝火旁，歐陽瑾舉著威士忌敬向雪峰。手機里，蔣煊蕊正帶著舞團在排練室跳他設計的“冰川之舞”，舞者的裙擺掃過地面，揚起的粉塵像極了雪山的霧靄。“等酒店開業，”他對著鏡頭舉杯，冰珠順著杯壁滑落，“我就把你的舞蹈數據輸進燈光系統——夜幕降臨時，整座樓都會跟著你的旋轉發光，像奧特巨人在為我們鼓掌。”
蔣煊蕊的鼻尖突然泛紅，轉身拿來一個筆記本：“其實我偷偷報了建筑設計課，”她翻開本子，上面是臨摹他的草圖，線條還帶著生澀，“等你回來，我們一起設計個‘舞蹈博物館’，把你的建筑和我的舞姿融在一起——就像奧特和莉婭，永遠活在傳說里。”
飛機穿越阿爾卑斯山時，歐陽瑾打開加密文件夾，里面存著給蔣煊蕊的驚喜——用酒店剩余木料定制的舞鞋盒，內襯繡著雪山與銀杏葉交織的圖案，盒底刻著行小字：“最好的設計，是讓你的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他望著舷窗外掠過的雪峰，忽然覺得，那些在圖紙上反復修改的線條，早已把思念織成了網，從瑞士的雪山一直延伸到國內的排練廳，每一根線都閃著傳說里才有的溫柔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