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才中學的百年校慶被一場初秋的細雨洗得格外清亮。香樟樹的枝葉在雨霧中泛著油綠,操場邊的石榴樹掛著零星的紅燈籠,像蕭穎高中時畫筆下總愛點綴的朱砂痣。尹翔站在教學樓前,看著斑駁的墻面上新貼的優秀畢業生名單,“尹翔”與“蕭穎”的名字在玻璃框后并排而立,旁邊的照片里,他還是寸頭模樣,她的馬尾辮上別著片銀杏葉發卡。
“看,我們的名字還在‘永恒陳列區’。”蕭穎的指尖劃過玻璃上的塵埃,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袖口繡著細小的銀杏葉,是用當年尹翔送她的第一支鋼筆的墨水染的線。“你還記得嗎?高三那年你幫我貼競賽獲獎海報,踩在課桌上搖搖晃晃,差點把‘最佳設計獎’的獎杯摔了。”
尹翔笑著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雨絲傳來:“你當時還罵我‘毛手毛腳’,轉頭就把自己的素描本墊在我腳下,生怕我摔著。”他指向不遠處的薔薇花架,雨珠順著藤蔓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細碎的水花,“那里就是我們第一次說話的地方,你蹲在石榴樹下畫畫,陽光把你的影子投在畫板上,像幅會動的水墨畫。”
公開課的鈴聲在校園里回蕩時,兩人并肩走進當年的高一(1)班教室。黑板上還留著值日生寫的“歡迎學長學姐回家”,粉筆字的尾勾像極了蕭穎高中時的筆跡。臺下的學生們睜著好奇的眼睛,前排的男生偷偷用手機拍尹翔西裝口袋里露出的銀杏葉胸針——那是用穎翔科技初代服務器芯片熔鑄的,背面刻著“2015.09.03”。
尹翔的公開課主題是“科技與生活的共生”,PPT的首頁卻是張泛黃的照片:少年尹翔趴在圖書館的桌子上,筆記本電腦旁攤著蕭穎的素描本,上面畫著只敲代碼的小狐貍。“同學們看到這只狐貍了嗎?”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教室,帶著歲月沉淀后的溫和,“這是我太太當年畫的,她說代碼太冰冷,得加點毛茸茸的溫度。”
臺下爆發出善意的笑聲,尹翔趁機調出安防系統的三維模型:“就像這個我們高中時合作的作品,她設計的銀杏葉界面,讓冰冷的數據流變成了會呼吸的葉脈。”他轉動模型,展示著葉片脈絡里藏著的代碼,“這些看似復雜的0和1,其實都在說同一句話:科技的終極意義,是讓人感到被溫柔對待。”
坐在第一排的余偉博老師悄悄紅了眼眶。他還記得當年那個總在代碼注釋里畫小狐貍的少年,和那個把顏料蹭到校服上的姑娘,如今他們站在講臺上,眼里的光比當年競賽領獎時還要明亮。“尹翔同學,”他舉起手,聲音有些哽咽,“你當年說‘代碼能改變世界’,現在覺得做到了嗎?”
尹翔看向蕭穎,她正低頭在筆記本上畫著什么,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像高中時無數個并肩自習的夜晚。“改變世界不一定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認真地說,“就像我太太現在做的甜品,能讓吃到的人露出笑容;就像這個教室的智能燈,能根據光線自動調節亮度——這些細微的溫暖,都是科技在說‘我愛你’。”
蕭穎的公開課安排在下午,畫室里彌漫著松節油與雨水混合的氣息。她把翻糖、色素、模具在長桌上擺成整齊的陣列,陽光透過天窗照在糖霜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今天我們不畫風景,”她舉起一塊用翻糖做的銀杏葉,脈絡清晰得能數出紋路,“我們來做‘會講故事的甜品’。”
穿校服的女生們發出驚呼,最前排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問:“蕭學姐,您和尹學長是怎么從同桌變成夫妻的?是不是像偶像劇里那樣浪漫?”蕭穎笑著將翻糖分給大家,指尖觸到女孩微涼的手——像極了當年自己攥著畫筆的模樣。“比偶像劇普通多了,”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樹上,“他總幫我拿畫架,我總幫他改代碼注釋,就像你們現在幫同桌遞橡皮、講題,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她示范著用色素調出香樟綠,手腕翻轉間,翻糖在掌心變成了棵小小的樹:“你們看這樹干的弧度,要像記憶里的樣子,有點歪歪扭扭才真實。”她忽然指著樹洞里的小狐貍,“就像尹翔當年在我畫紙上偷偷畫的,藏在枝葉里,卻一直都在。”
課間休息時,歐陽瑾帶著蔣煊蕊突然出現在走廊,手里拎著個巨大的禮盒。“給學弟學妹們的見面禮!”他掀開蓋子,里面是定制的舞蹈書簽,每片都印著《銀杏之約》的樂譜,“考上Q大記得找我,影視基地隨便逛,蔣老師親自教你們跳舞。”蔣煊蕊笑著拍掉他的手,從禮盒里拿出支芭蕾舞造型的鋼筆:“這是給畫畫最好的同學的,希望你的畫筆永遠有溫度。”
江瑋承和歐陽娜娜的甜品車停在操場邊,蒸騰的熱氣在雨霧中凝成白霧。“嘗嘗這個‘育才記憶’蛋糕,”歐陽娜娜給排隊的學生遞上紙盤,巧克力做的教學樓模型里,藏著顆會流心的抹茶餡,“巧克力是當年尹翔幫蕭穎買的那個牌子,抹茶粉來自日本宇治,就像你們的夢想,要走很遠的路才能實現。”江瑋承在一旁補充:“蛋糕上的石榴是翻糖做的,還原了蕭穎當年畫的第一幅畫,她總說那是‘幸運的開始’。”
沈宗然和胡蔓被拉去改造老舊的跆拳道館,紅漆斑駁的墻壁被重新刷成明亮的白,天花板的吊燈換成了銀杏葉形狀。“踢板的時候要注意發力點,”胡蔓給校隊的男生做示范,一腳踢斷了沈宗然特意加固的木板,“就像你們沈學長設計的建筑,根基要穩,氣勢要足。”沈宗然拿著卷尺在一旁記錄:“這力道能當建筑材料的抗壓數據了,以后建體育館就參考這個標準。”
康璽哲和簡清悅在醫務室開起了急救小課堂,模型心臟在解剖盤里跳動,旁邊擺著銀杏葉形狀的創可貼。“記住,遇到緊急情況別慌,”簡清悅溫柔地演示心肺復蘇的手勢,“就像解數學題,找對方法比急著動筆更重要。”康璽哲則給每個學生發了健康手冊,封面上用手術鉗畫的愛心旁邊,寫著“身體是夢想的基石”。
公開課結束時,夕陽穿透云層,給操場鍍上了層金紅。尹翔和蕭穎站在當年相遇的花園里,看著石榴樹抽出的新枝椏,樹干上他們刻的名字早已模糊,卻在歲月里長成了緊緊依偎的形狀。“你看那片葉子,”蕭穎指著最高處的一片銀杏,金黃得像被陽光吻過,“多像我們當年夾在筆記本里的那片。”
學生們涌了過來,手里舉著五花八門的作品:有3D打印的銀杏葉書簽,上面刻著尹翔講的代碼;有翻糖做的小狐貍,尾巴尖卷著片楓葉;還有用代碼寫的祝福語句,翻譯過來全是“要像學長學姐一樣勇敢追夢”。穿校服的女生紅著臉遞上本素描本:“蕭學姐,我畫了您和尹學長的故事,能幫我簽個名嗎?”
尹翔接過素描本,看見里面畫著他們在圖書館改代碼、在銀杏谷寫生、在紅楓樹下求婚的場景,最后一頁是片空白,旁邊寫著“我的故事,從這里開始”。他提筆在空白處畫了只小狐貍,蕭穎在旁邊補了片銀杏葉,兩人的簽名交疊在一起,像多年前在競賽報名表上那樣,默契得無需言語。
風吹過花園,香樟葉沙沙作響,像在為這場跨越二十年的重逢唱著溫柔的歌。尹翔牽著蕭穎的手往校門口走,身后跟著嘰嘰喳喳的學生,他們的笑聲與遠處蔣煊蕊舞團的音樂、江瑋承甜品車的叫賣聲、跆拳道館的呼喝聲交織在一起,釀成了時光里最醇厚的酒。
“還記得高三那年校慶,”蕭穎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教學樓頂的鐘樓,“你說‘等我們老了,就回育才當老師’,現在看來,不用等老也能實現。”尹翔笑著點頭,指尖劃過她發間的銀杏葉發卡——那是他早上偷偷別上去的,和當年她別在馬尾辮上的那片一模一樣。
校車在校門口等侯時,余偉博老師追了出來,手里拿著本泛黃的相冊:“這是你們當年的班級合影,一直想給你們。”照片里的尹翔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蕭穎的畫架旁放著他的《C++程序設計》,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即將交匯的河流。
“謝謝余老師,”尹翔接過相冊,指尖在照片上輕輕摩挲,“我們會常回來的,給學弟學妹們講更多關于代碼、畫筆和銀杏葉的故事。”車窗外,育才中學的校門在夕陽里閃著光,像一個永遠敞開的懷抱,等待著每個追夢的孩子,也迎接著歸來的故人。
雨徹底停了,天邊掛著道淡淡的彩虹,落在操場的積水里,像蕭穎畫筆下未干的顏料。尹翔看著身邊熟睡的蕭穎,她的臉頰貼著相冊,嘴角還帶著笑,仿佛夢到了高中時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他幫她撿起掉落的畫紙,指尖第一次觸到她的手背,像觸到了整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