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榜日的驚雷

1.【57號的清晨】

查分系統崩潰前最后的喘息時刻，江辰修長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指尖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微顫。窗外，梧桐巷的蟬鳴在燥熱的晨光里聒噪得仿佛要掀翻整個世界。他猛地按了下去。

屏幕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讓江辰下意識瞇起了眼。那串數字帶著千鈞之力撞入他的視網膜：

總分：723

省排名：1

閣樓里死寂無聲，連空氣都凝固了。只有窗外那些不知疲倦的夏蟬，還在瘋狂地嘶鳴，像是為這無聲的驚雷伴奏。江辰的呼吸停滯了，血液在耳膜里轟鳴。同一秒，樓下傳來白蕓珊壓抑不住的、帶著巨大震驚和狂喜的抽氣聲。緊接著，她的聲音顫抖著穿透了薄薄的地板：“江辰！江辰！723！省一！我也是723！并列第一！”

江辰猛地從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椅子上彈起來，動作大得幾乎掀翻桌子。他瞪著屏幕上那串鮮紅的、無可辯駁的數字，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冷靜。他狠狠一腳踹在身下的木凳上，凳子砸在斑駁的墻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反復回蕩。

“靠！”他對著空氣吼了一聲，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狂躁，“老子他媽白撕通知書了！”

樓下的白蕓珊，早已是淚流滿面。她仰著頭，視線穿過閣樓地板的縫隙，仿佛能看到那個正在樓上發瘋的少年。滾燙的淚水滑過臉頰，砸在緊握著鼠標的手背上，她卻是在笑著，笑得肩膀都在輕輕聳動。723，這個曾經遙不可及、如同云端幻影的數字，此刻真真切切地烙印在屏幕上，也烙印在他們傷痕累累又奮力拼搏過的青春里。這眼淚，是苦盡甘來，是絕境反擊后的狂喜，更是對樓上那個混蛋，最無聲也最洶涌的回應。

2.【七班的狂歡】

沉寂已久的“高三七班逆襲聯盟”群，在省排名公布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

周浩的頭像第一個瘋狂跳動起來：“482！482！過本科線了！！老子不是在做夢吧？！@全體成員快出來！！”文字后面跟著一連串癲狂的、滿地打滾的表情包。

林薇的頭像緊隨其后，消息帶著明顯的哭腔：“511！！511！謝謝辰哥！謝謝白姐！！謝謝李老師！！謝謝七班！！嗚嗚嗚……”她發了一張自己對著電腦屏幕分數、捂著臉喜極而泣的自拍，眼妝花得一塌糊涂。

然后，是排山倒海般的消息轟炸。一個個平日里灰暗的頭像此刻都亮得刺眼，帶著難以置信的數字和狂喜的吶喊。

“456！老天爺！我居然過線了！”

“臥槽！503！我爹要樂瘋了！”

“七班牛逼！！（破音）”

“@江辰@白蕓珊雙狀元！雙狀元！給大佬跪了！！”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提示音連成一片，幾乎要蓋過窗外的蟬鳴。江辰煩躁地掏出來，屏幕已經被無窮無盡的“牛逼”、“臥槽”、“感謝”和紅包刷得滾燙。他皺著眉，手指快速滑動，直到被一個連續刷屏的紅包炸得眼花繚亂。

李建軍的頭像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豪氣，一連甩出十個碩大的紅包雨，每一個都標注著“七班榮耀”！紅包雨中間，是他精心制作的《喜報！高三七班本科率100%！歷史性突破！》。配圖，是兩張刺眼的對比照片。左邊，是那張被揉搓得發皺、用紅筆大大圈出“28.5”的恥辱成績單，紙張泛黃，仿佛帶著霉味；右邊，是今天新鮮出爐的、閃耀著光芒的全省高考成績榜單截圖，七班所有學生的名字后面，清一色地標注著“本科線以上”。那條刺眼的紅色分割線，如同一條被徹底斬斷的、名為“廢物班”的過去。

江辰盯著那張對比圖，尤其是自己名字旁邊那個醒目的“1”，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復雜、帶著點狠勁的弧度。他手指一動，在群里發了個言簡意賅的消息：“紅包，謝了。”然后迅速把手機塞回口袋，仿佛那屏幕上的喧囂與他無關。但樓下白蕓珊壓抑的哭聲和樓上他踹翻凳子的余響，卻在這狹小的空間里，交織成一首只屬于57號的、震耳欲聾的凱歌。

3.【江家的豪車】

梧桐巷狹窄的入口，被一輛線條冷硬、漆面亮得能映出對面斑駁墻體的黑色賓利慕尚徹底堵死。那龐大的金屬身軀與巷子里破敗陳舊的環境格格不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車門打開，江父江振霆踏著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下車，昂貴的定制西裝纖塵不染，目光銳利如鷹隼，直接鎖定了剛從57號院門走出來的江辰。

江辰手里拎著一個沾滿油污的黑色機油桶，仿佛沒看見那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和車旁氣勢逼人的父親。他徑直往前走，眼皮都沒抬一下。

“跟我回集團。”江振霆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不容置喙，“條件，你開。”

江辰腳步沒停，拎著機油桶的手臂微微晃蕩，桶里的液體發出沉悶的晃蕩聲。他走到賓利車頭前，才像是剛發現這龐然大物擋住了去路，語氣平淡無波：“讓讓，擋我洗地了。”他指的是巷子口那塊常年被油煙熏染、積滿污垢的水泥地。

江振霆眼底閃過一絲慍怒，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為了個收錢消失的……”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炸開！

江辰手臂肌肉賁張，將手中沉重的機油桶狠狠砸在了賓利那光滑如鏡的引擎蓋上！巨大的沖擊力讓整個車身都跟著劇烈一震。深黑色的、粘稠刺鼻的機油瞬間迸濺開來，如同潑墨般覆蓋了大半個車頭，幾滴污濁的黑點更是精準地濺到了江振霆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前襟上，留下刺目的污跡。

巷子里死寂一片，只有機油順著引擎蓋往下流淌的“滴答”聲。

江辰抬起頭，眼神是江振霆從未見過的冰冷、兇狠，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孤狼。他盯著父親西裝上的油污，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叫白蕓珊。”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弧度，眼神里燃燒著某種決絕的火焰：

“明年，她會是你江氏集團，最大的競爭對手。”

說完，他不再看臉色鐵青的父親一眼，拎起地上變形的空機油桶，繞過那輛價值數百萬卻狼狽不堪的豪車，身影消失在梧桐巷更深處的陰影里。留下江振霆站在原地，昂貴的西裝沾染污跡，精心維持的威嚴被那桶機油和兒子冰冷的話語砸得粉碎。那句“最大的競爭對手”，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了他的心里。

4.【媒體的圍剿】

雙狀元、貧民窟逆襲、三百萬交易……這些爆炸性的關鍵詞像長了翅膀，瞬間引來了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第二天清晨，當白蕓珊推開57號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刺眼的閃光燈和黑壓壓的話筒幾乎懟到了她的臉上。狹窄的梧桐巷被各種采訪車塞得水泄不通，記者們像打了雞血，爭先恐后地涌上來。

“白蕓珊同學！請問那三百萬交易是否影響了你高考的公平性？”

“拿了錢就消失，現在又成狀元，能解釋一下嗎？”

“有人說你是用錢買來的分數，對此你怎么看？”

尖銳的問題如同淬毒的利箭，帶著預設的立場和赤裸裸的惡意，劈頭蓋臉地砸向這個剛從病床邊掙扎著走進考場的女孩。話筒幾乎要戳到她的嘴唇，攝像機鏡頭貪婪地捕捉著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試圖從中榨取出能引爆流量的“猛料”。

白蕓珊的臉色瞬間褪去了血色，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連日照顧父親和高考的巨大壓力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洶涌地沖擊著她的神經。但她很快挺直了脊背。她沒有看那些咄咄逼人的鏡頭，反而抬起手，從隨身那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那是一張蓋著醫院鮮紅印章的《病危通知書》。

紙張在她纖細的手指間微微顫抖。她將它高高舉起，舉到所有鏡頭都能清晰捕捉的位置。紙張上“肝癌晚期”、“病危”、“急需手術費”等字眼，在清晨的光線下，刺眼得如同控訴。

“這筆錢，”白蕓珊的聲音不大，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現場的嘈雜，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石頭砸在地上，“救了我父親的命。”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或愕然或尷尬的記者，最終定格在銹跡斑斑、幾乎看不出原色的“57號”門牌上，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和柔和，“而這里，”她頓了頓，聲音里注入了一種沉甸甸的力量，“教會我，什么是真正的價值。不是金錢，是尊嚴，是努力，是……不認命。”

現場有片刻的安靜，只有快門聲還在瘋狂地響著。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身冷冽的氣息，強行分開擁擠的人群，一步跨到了白蕓珊身邊，將她護在身后。是江辰。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冷得像冰，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戾氣。他什么也沒說，直接從背包里抽出一份嶄新的、印著“A大”金色校徽的錄取通知書，“啪”地一聲，用力拍在離他最近的一個攝像機鏡頭上。

嶄新的紙張在鏡頭前被擠壓得微微變形，上面“江辰”和“金融學”的字樣清晰無比。

“看清楚，”江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到每一個記者耳中，“這是我們撕毀后，自己重新考回來的。”

閃光燈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瘋狂閃爍的光芒幾乎要將這狹窄破舊的巷口淹沒。那份嶄新的通知書，那張病危通知書，還有銹跡斑斑的57號門牌，在鏡頭里構成了一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無聲地訴說著一個關于絕境、交易、尊嚴與重生的復雜故事。

二、鏡頭前的誓言

1.【雙狀元的直播】

省電視臺最大、最明亮的演播廳里，聚光燈如同正午的太陽，炙烤著中央那張舒適的白色沙發。江辰和白蕓珊并排坐著，這是全省矚目的“雙狀元”專訪。主持人笑容得體，問題卻暗藏機鋒。

“江辰同學，”主持人轉向江辰，笑容里帶著探究，“當初在保送資格確認現場，毅然撕毀A大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你想到過會有今天嗎？想到過自己會以全省第一名的身份，再次拿到這份通知書嗎？”

鏡頭特寫立刻給到江辰。他臉上沒什么波瀾，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習慣性地從褲袋里摸出一個東西——那片被透明膠帶精心修補過的梧桐葉書簽。脈絡清晰的葉片在他修長的指間靈活地翻轉著，像一件珍視的舊物，又像一個供他把玩的、撫平心緒的念想。

他垂眸看著葉片上蜿蜒的膠痕，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平靜：“沒想那么多。”他抬起眼，目光掠過主持人，落在身旁安靜坐著的白蕓珊身上，那眼神里的冰層仿佛瞬間融化了些許，“當時就想著……”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異常清晰和篤定，“得賠她張新的。”

這話說得平淡，甚至有點混不吝，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臺下導播間一陣小小的騷動。鏡頭敏銳地捕捉到白蕓珊的反應。她微微側過頭看向江辰，眼波流轉間，笑意如同初春融化的溪水，瞬間盈滿了清澈的眼眸。她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從自己隨身的那個舊香囊里，輕輕捏出了兩片東西。

那是兩張被撕得粉碎、又被人用近乎偏執的耐心，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粘合拼湊起來的通知書殘片。紙張脆弱，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上面“A大”、“保送”、“江辰”、“白蕓珊”的字跡在膠痕下勉強可辨。她將它們托在手心，對著鏡頭，也對著江辰，露出了一個帶著淚光的、無比明亮的笑容。

無需言語，這兩份破碎又重圓的通知書殘片，便是對那段至暗時刻，對撕毀與重建，最震撼、最深情的注腳。導播毫不猶豫地將鏡頭切給了這個特寫，殘片上的裂痕在屏幕上被放大，觸目驚心，卻又充滿了浴火重生的力量。

2.【引爆全網的回答】

短暫的溫情被主持人犀利的追問打破。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拋出了那個早已在網絡上掀起滔天巨浪的問題：“網上的傳言沸沸揚揚，說二位同學之間存在著超出同學情誼的關系，甚至有人直指‘早戀’，認為正是這種關系導致了之前的保送風波，間接促成了你們雙雙撕毀通知書、重新高考的驚人之舉。對此，你們作何回應？”

問題尖銳如刀，直指核心。演播廳里的空氣瞬間繃緊。白蕓珊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捏緊了掌心的通知書殘片。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江辰會否認、會辯解，或者白蕓珊會開口解釋時，江辰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動作。

他沒有看主持人，沒有看鏡頭，甚至沒有看身邊瞬間緊張起來的白蕓珊。他猛地轉過頭，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毫無預兆地、直直地穿透了正對著他的主攝像機鏡頭！那目光帶著一種穿越時光的沉痛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仿佛要透過冰冷的鏡頭，看到屏幕后面千千萬萬個窺探者。

“2010年9月17日，”他的聲音低沉、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演播廳里所有的雜音，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人心上，“我在梧桐巷，弄丟了一個女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導播間的人張大了嘴，主持人忘記了接話，白蕓珊猛地轉頭看向他，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身體微微顫抖。

江辰的目光依舊死死鎖著鏡頭，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在億萬觀眾的目光下，堅定地、緊緊地握住了身邊白蕓珊冰涼微顫的手。他的掌心溫熱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和承諾。

“2023年6月23日，”他握著她的手，舉到兩人之間，目光終于從鏡頭轉向她，眼神里的冰霜盡數化開，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失而復得的珍重與堅定，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

“我以全省第一名的身份，重新找到她了！”

“轟——！”

導播間炸了！直播間炸了！整個網絡瞬間沸騰了！

原本有序滾動的彈幕，在江辰那句“重新找到她了”落音的剎那，徹底變成了瘋狂的、席卷一切的白色洪流！無數個“啊啊啊啊啊！！！”、“臥槽！！！”、“從弄丟到找回是130章啊！！”、“這是什么神仙愛情劇本！！！”、“給老子鎖死！鑰匙我吞了！！！”、“雙狀元+青梅竹馬+破鏡重圓！小說照進現實！！”以排山倒海之勢，瞬間淹沒了整個直播畫面，服務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演播廳里，連經驗豐富的主持人都徹底失語，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失控的場面。

3.【歷史性宣言】

好不容易從彈幕爆炸的余波中找回一絲職業素養的主持人，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臉上的震驚，問出了最后一個、也是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那么，經歷了如此不平凡的高考歷程，對于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乃至更遠的未來，二位狀元有什么具體的規劃嗎？”

江辰握著白蕓珊的手一直沒有松開。他側過頭，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導航儀，牢牢鎖定了身側的女孩。演播廳明亮的燈光落在他深邃的眉骨間，投下小片陰影，卻讓他的眼神顯得更加專注、明亮。

“我的志愿，是A大金融系。”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沉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這是目標，是征途的起點。

白蕓珊迎著他的目光，方才因他那驚世宣言而泛紅的眼圈還未完全褪去，此刻卻彎成了溫柔的月牙兒，清澈的眼底閃爍著屬于自己的、同樣堅定的光芒。“我選A大師范系。”她的聲音溫軟，卻字字清晰。教書育人，是她心中不滅的燈火。

江辰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選擇毫不意外，甚至帶著一種“本該如此”的了然。然而，就在主持人以為對話即將圓滿結束時，江辰握著白蕓珊的手微微用力，再次將視線投向了那個黑洞洞的、連接著無數窺探目光的攝像機鏡頭。

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方才宣告“找回”時的激烈，而是沉淀為一種近乎莊嚴的、磐石般的堅定。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淬火的鋼鐵，每一個音節都砸在寂靜的演播廳里，帶著一種宣告命運般的重量：

“她是我的過去，”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白蕓珊眼中瞬間涌起的晶瑩，“我的現在，”最后，他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如同在天地間鐫刻誓言：

“和未來。”

“嗡——！”

導播間里，經驗豐富的導播只覺得一股電流從脊椎直沖頭頂，手猛地一抖，指尖不受控制地狠狠按下了靜音鍵！整個直播畫面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只剩下江辰那張英俊而無比認真的臉，和白蕓珊瞬間淚如雨下、卻綻放出最燦爛笑容的面龐，在無聲的屏幕里構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畫面。

整整五秒。

死寂的五秒。

只有畫面在無聲地流淌，只有那緊握的雙手和彼此凝視的眼神，在訴說著比任何言語都更磅礴的情感。這五秒的靜音，成為了這場直播中最具戲劇性、也最令人窒息的經典時刻。

4.【梧桐APP的雛形】

專訪接近尾聲，氣氛終于從剛才的驚濤駭浪中稍稍平復。主持人帶著職業性的笑容，將話題引向更溫情和勵志的方向：“聽說七班的逆襲，離不開你們整理的寶貴學習資料？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嗎？”

白蕓珊臉上的淚痕未干，笑容卻重新變得溫煦而明亮。她點點頭，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邊角已經磨損的手繪冊子。冊子封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七班涅槃筆記”。她小心翼翼地翻開，里面是密密麻麻、不同顏色標注的公式、思維導圖、錯題分析和鼓勵的話語，字跡各異，顯然是全班同學的心血結晶。

“這是我們一起整理的筆記，”白蕓珊的聲音帶著感激，她將冊子展示給鏡頭，“它記錄了我們從低谷一步步爬上來的過程。最要感謝的，是我們從未放棄過我們的班主任，李建軍老師……”她的話語真摯，充滿了對那位“廢物班”掌舵人的敬意。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的江辰，突然毫無預兆地插話，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經掃描上傳了。”

“嗯？”主持人一愣。

白蕓珊也詫異地轉頭看他。

江辰沒多做解釋，只是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機。屏幕亮起，一個界面極其簡陋、甚至有些粗糙的APP圖標出現在眾人眼前——一片線條簡潔的金色梧桐葉。葉片下方，是幾個同樣簡潔卻充滿力量感的黑色字體：

“梧桐”

內測版：涅槃題庫

開發者：江辰

他點開APP，首頁置頂的，赫然就是白蕓珊手中那本《七班涅槃筆記》的電子掃描版！清晰、完整，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下載圖標和“開發者寄語：免費共享，愿知識無界”。

主持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導播立刻將鏡頭推近手機屏幕。直播間再次被“？？？”、“臥槽！”、“江神牛逼！”、“開發者江辰？？？”的彈幕刷爆。

白蕓珊看著屏幕上那個簡陋卻意義非凡的APP，再看看身旁少年平靜無波的側臉，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高考前那段最緊張的日子里，他房間的燈總是亮到最晚。原來，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他早已在用他的方式，為“梧桐巷”的薪火傳承，默默鋪就一條全新的路。

三、向未來啟程

1.【57號的告別】

搬家前夜，月光如水銀般瀉在57號斑駁的天臺上。沒有離愁別緒的哀傷，只有屬于少年人的肆意與喧鬧。七班這群曾經被貼上“廢物”標簽的孩子們，此刻正用最濃烈的色彩，涂抹著他們與這座承載了太多故事的老樓的告別。

周浩踩著搖晃的凳子，用噴漆罐在灰白的墻壁上噴繪出一個巨大而夸張的箭頭，箭頭兩端是醒目的數字：“28.5→100%”。林薇拿著小刀，在墻角那棵飽經風霜的老梧桐樹干上，極其認真地、一筆一劃地刻下全班每一個人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像是嵌入樹皮的勛章。

江辰站在天臺角落，看著那片被他和白蕓珊刻下童年印記的墻面。月光下，那兩個歪歪扭扭的“辰&珊”依稀可辨。他伸出手，蘸了點周浩丟下的紅色噴漆，在墻根處用力按下兩個清晰的手印。一大一小，并排而立，像某種無聲的契約。

白蕓珊走過來，蹲在他身邊。她看了看那兩個手印，又抬頭看了看他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的側臉輪廓。忽然，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伸出自己纖細的小拇指，蘸了蘸紅色的油漆，小心翼翼地在兩個大手印下方，又添上了一個小小的、幾乎只有半個掌心大的手印。

“干嘛？”江辰挑眉看她。

白蕓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月光映著她微紅的臉頰，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羞澀又無比認真的憧憬：“給……未來的雙胞胎留個位置。”

江辰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瞬間變得通紅的耳廓，一直蔓延到脖頸。他猛地別過臉去，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和強裝的鎮定，含糊地擠出三個字：

“…想得美。”

夜風吹過，拂動白蕓珊額前的碎發，也吹散了少年那點欲蓋彌彰的羞赧。三個紅色的手印在月光下緊緊依偎，仿佛預示著某種不可分割的未來。

2.【班主任的禮物】

“都讓讓！都讓讓！壓軸好戲來了！”李建軍洪亮的嗓門在樓梯口響起。只見他扛著兩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呼哧帶喘地爬上最后一級臺階，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激動。

塑料袋打開，里面赫然是兩套嶄新的、帶著流蘇的黑色學士服和方方正正的學士帽！

“提前拍的畢業照！”李建軍把學士服抖開，豪氣干云地宣布，“預祝咱們七班的雙核彈頭，還有所有未來的棟梁，前程似錦！”

“哇——！老班牛逼！”

“快快快！給狀元郎和狀元娘子穿上！”

“畢業照！畢業照！”

人群瞬間沸騰了。大家哄笑著，七手八腳地把江辰和白蕓珊推到天臺中央，不由分說地把寬大的學士服往他們身上套。白蕓珊紅著臉整理著帽穗，江辰皺著眉，一臉“麻煩”的表情，任由周浩和林薇笨手笨腳地幫他擺弄著歪掉的帽子。

李建軍舉著那臺老舊的數碼相機，紅光滿面地指揮著：“靠近點！再靠近點！江辰！別板著臉！笑一個！白蕓珊，看鏡頭！好！準備——”

就在快門即將按下的那一瞬間，站在白蕓珊身邊的江辰，眼底掠過一絲熟悉的、帶著點惡作劇意味的光芒。他閃電般地從學士服寬大的袖口里掏出一件東西——正是那份被撕碎又粘合、布滿了裂痕的A大錄取通知書！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手指翻飛，極其熟練地將那張承載著他們最激烈反抗與最輝煌勝利的脆弱紙張，折成了一架棱角分明的紙飛機。他手臂猛地一揮，那架特殊的紙飛機，帶著破空之聲，精準無比地射向李建軍手中的鏡頭！

“咔嚓！”

快門聲幾乎與紙飛機撞上鏡頭的聲音同時響起！

閃光燈亮起的剎那，定格了這混亂而充滿生命力的一幕：穿著寬大滑稽學士服的少年少女們擠在一起，笑容燦爛；李建軍被紙飛機嚇了一跳，表情錯愕又好笑；那架由“過去”折成的紙飛機，正撞在鏡頭前，擋住了部分畫面，機翼上“A大”的金色字樣在閃光燈下熠熠生輝，裂痕清晰可見。

照片最終被李建軍沖洗出來，貼在七班教室光禿禿的后墻上。照片下方，是他用紅筆寫下的、力透紙背的標題：

《廢物班的雙核彈頭》

照片里，那架撞向鏡頭的紙飛機，成了最震撼人心的注腳——它來自廢墟，卻義無反顧地，飛向了未來。

3.【最后一片葉子】

搬家的喧囂漸漸散去，57號小院恢復了它固有的寂靜，只剩下空蕩蕩的回響。白蕓珊回到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小屋，做最后的清理。當她習慣性地走向那個熟悉的、積著薄灰的小窗臺時，目光被一個褪色的舊物吸引。

是那個香囊。

那個裝著江辰粘好的通知書殘片、承載了無數復雜心緒的香囊。它靜靜地躺在窗臺的角落，顏色比記憶里更加暗淡，邊緣甚至有些毛糙。

白蕓珊的心輕輕一顫，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拿起它。香囊輕飄飄的，里面似乎除了那些紙片，還多了點別的硬物。她解開系繩，倒出里面的東西。

除了那兩片承載著撕裂與愈合的通知書殘片，還有一把小小的、黃銅色的鑰匙——是57號院門那把老舊的備用鑰匙。鑰匙下面，壓著一本更小的、紙張早已泛黃發脆的記賬本。

她的心猛地一跳，認出了這本子。是她最初記錄江辰“欠債”的那個本子！后面記錄著房租、飯錢、參考書費……一筆筆，清晰又帶著生活的煙火氣。她顫抖著手，翻到最后一頁。

在那些早已停止的舊賬目下方，一行嶄新的、力透紙背的字跡，如同主人霸道又別扭的性格，蠻橫地占據了空白：

“欠2142元整。”

落款是：

“債主：江辰”

白蕓珊的指尖撫過那熟悉的、帶著點張狂的字跡。淚水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模糊了視線。她吸了吸鼻子，繼續往下看。在“債主江辰”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像是后來補充的，筆跡似乎也柔和了些許：

“用一生還。”

再下面，是更小的、幾乎要湊近才能看清的一行，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強裝兇狠的羞澀：

“利息是…每天喊你‘新娘’。”

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滾燙地砸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白蕓珊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又哭又笑，像個傻瓜。她拿起那枚小小的黃銅鑰匙，冰涼的觸感貼在掌心。她將褪色的香囊、泛黃的記賬本、還有這把承載著過往與承諾的鑰匙，仔細地、珍重地重新系好。

然后，她將這個小小的、沉甸甸的香囊，系在了自己新書包最醒目的拉鏈上。舊時光的重量與新旅程的希望，在此刻奇妙地融為一體。

4.【開往大學的巴士】

九月初的陽光帶著夏末的余威，金燦燦地灑在梧桐巷口那輛略顯破舊、卻洗刷得干干凈凈的大巴車上。車身噴著“A市—A大”的字樣。這是七班這群“廢物”們，集體奔赴未來的專車。

車廂里塞滿了行李和興奮的少年少女，空氣里彌漫著汗味、嶄新的書本味和對未來的躁動憧憬。周浩不知從哪里搞來一個擴音喇叭，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對著漸漸遠去的梧桐巷和圍觀的街坊鄰居，扯著嗓子大吼：

“A大——！你給老子等著！”

“七班天團！來炸場子啦——！！！”

哄笑聲、口哨聲、拍打座椅的聲音響成一片，充滿了粗粷的生命力。車緩緩啟動，駛離這條浸透了他們汗水和淚水的窄巷。

當大巴經過京大一中那氣派的校門口時，白蕓珊的目光習慣性地投向窗外，尋找著那棵巨大的老梧桐。粗壯虬結的枝干在陽光下伸展。

“看！”白蕓珊忽然激動地扯了扯身邊閉目養神的江辰的袖子，指著窗外，“江辰！快看！”

江辰睜開眼，順著她的手指望去。

就在那棵老梧桐最粗壯的一根枝椏上，他們童年時刻下的、早已隨著樹木生長而變形模糊的“辰&珊”兩個歪扭字跡，并未消失，反而被旁邊新抽出的、充滿生機的嫩枝溫柔地包裹、簇擁著。就在這簇新枝旁邊，一道簇新、深刻、充滿力量的刻痕清晰地烙印在樹皮上，在陽光下反射著驕傲的光芒：

“雙狀元”

“2023”

時光的舊痕與新生的印記，在這棵沉默的梧桐樹上完成了跨越歲月的對話與融合。

大巴車轟鳴著駛過。江辰收回目光，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原本隨意搭在膝蓋上的手，悄然下滑，無比精準地扣緊了身邊女孩的手。他的掌心依舊溫熱而有力，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安穩。

“明年，”他看著前方筆直延伸、灑滿陽光的公路，聲音低沉而篤定，像是在陳述一個必將到來的事實，“給它掛塊金匾。”

白蕓珊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動了動，回握住那份力量。她沒有說話，只是將頭輕輕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不斷延伸向遠方的風景，唇邊綻開一個無比明亮、充滿希望的笑容。

引擎轟鳴，滿載著曾經被視為廢物的少年們和他們親手掙來的榮光，這輛破舊的大巴車，如同離弦之箭，義無反顧地沖向了屬于他們的、無限可能的未來。車輪碾過的地方，舊日已遠，新章正啟。梧桐巷的傳奇落幕，而他們的征途，此刻，才真正星海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