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腦勺撞擊水泥地的劇痛,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了微不足道的漣漪,瞬間就被那從眼球深處爆發、向腦髓蔓延的絕對寒意吞噬殆盡。我的身體在地上痙攣、翻滾,像一條被潑了滾油的活魚,指甲在眼眶周圍摳挖出深深的血痕,徒勞地想要挖掉那植入視神經的冰核。
“呃啊……嗬……不……!”喉嚨撕裂般的嘶吼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只剩下破碎的氣音在冰冷的空氣中打旋。
那個冰冷、精確、毫無人類情感的聲音,如同手術臺上的無影燈,無情地照亮了我意識中最黑暗的角落:
**[新素材載入中…]**
**[生命體征波動峰值符合記錄標準…]**
**[感官鏈接強度:穩定…]**
**[痛苦閾值:臨界…]**
**[情緒峰值:恐懼…]**
**[準備就緒…]**
每一個詞組都是一道冰冷的枷鎖,重重地銬在我的靈魂上。“素材”……這兩個字像淬毒的匕首,刺穿了最后一絲僥幸。我不是觀眾了。我是被觀察、被記錄、被切割、被展示的……肉塊。
絕望如同冰冷的鉛水,灌滿了四肢百骸。掙扎的力氣瞬間抽空,我像一具斷線的木偶,癱在冰冷骯臟的地板上,只有胸腔還在本能地、微弱地起伏。視野里是天花板上那盞蒙著厚厚灰塵、從未亮起過的節能燈管模糊的輪廓,它像一個巨大的、空洞的瞳孔,冷漠地俯視著下方這灘絕望的“素材”。
嗡——
那低沉、帶著空間共振的嗡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它并非來自空氣,而是直接在我的顱骨內部震蕩!仿佛有無數微小的、冰冷的齒輪在我的腦漿里開始嚙合、轉動。
劇痛!不是之前任何一種死亡體驗的模擬!是真實的、物理的、來自身體內部的、被某種外力精準操控的劇痛!
左小腿的腓骨,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清晰到令人頭皮炸裂的“咔嚓”聲!
“啊——!!!”我終于爆發出了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那痛楚如此尖銳、如此具體,仿佛有一把無形的鋼鋸,正貼著我的骨頭,一點一點地、慢條斯理地鋸下去!肌肉纖維被強行撕裂、神經末梢被粗暴地碾磨!冷汗像開閘的洪水般涌出,瞬間浸透了身下的水泥地,留下一片深色的濕痕。
這僅僅是開始。
嗡鳴聲的頻率似乎在調整。緊接著,是右側第三根肋骨!同樣的“咔嚓”脆響,伴隨著一種內臟被銳器輕輕刮擦的、令人作嘔的鈍痛!呼吸瞬間被扼住,每一次微弱的吸氣都牽扯著胸腔內部撕裂般的劇痛。
**[記錄點:左腓骨中段粉碎性骨折…]**
**[記錄點:右第三肋骨不完全性骨折…]**
**[痛感神經信號強度:校準中…]**
那個冰冷的聲音,如同最冷酷的旁白,在我瀕臨崩潰的意識中同步播報著施加在我身上的酷刑!它不是在描述,它是在確認!是在為這場“記錄”進行參數調整!
“停…停下…求…求你…”我蜷縮著,像一只被踩爛的蟲子,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哀求。但回應我的,只有那持續不斷的、令人發瘋的嗡鳴,以及隨之而來的、精準定位的劇痛。
右肩胛骨傳來被重物緩慢碾壓的悶響和劇痛。
左手無名指第一節指骨被無形的鉗子夾住,一點點碾成粉末的尖銳刺痛。
胃部猛地一陣痙攣,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擰轉,酸水和膽汁混合著血腥味涌上喉嚨,又被劇烈的疼痛堵了回去。
每一次“記錄點”的生成,都伴隨著那個聲音冰冷無情的宣告。它不是在施加痛苦,它是在“采集”痛苦!將我身體每一個角落可能產生的極致痛楚,如同采集標本般,一絲不茍地記錄、編碼、儲存!
更恐怖的是感官的異變。
隨著“感官鏈接強度:穩定”的宣告,我發現自己能“聽”到骨頭碎裂時髓腔內細微的震動,能“看”到神經纖維在劇痛沖擊下如同燒紅的鐵絲般灼亮閃爍的幻象!能“聞”到自己血液里鐵銹味中夾雜的、仿佛來自地獄硫磺的焦糊氣息!能“感覺”到疼痛本身像有生命的粘稠液體,正順著血管和神經,緩慢而堅定地流向全身每一個角落,進行徹底的“污染”!
**[痛覺感知范圍:拓展中…]**
**[痛覺信號分辨率:提升…]**
**[情緒峰值:恐懼…維持…優化…]**
它在優化!它在將我的痛苦感知能力推向一個人類絕不可能承受的、只屬于“素材”的維度!它在打磨我,讓我能更清晰、更飽滿、更“高保真”地體驗即將到來的、為我量身定制的“臨終體驗”!
“殺了我……直接殺了我……”意識在無邊無際的痛苦海洋中沉浮,只剩下這一個卑微的乞求。但那個聲音沉默著,只有冰冷的嗡鳴和精準的骨骼碎裂聲作為回應。它需要完整的素材,需要從“開始”到“結束”的全程記錄。死亡,是它的高潮,是它最珍貴的收藏品,絕不會提前給予。
時間失去了意義。每一秒都被拉長成永恒的地獄。我的身體像一具被反復拆解又草草拼合的破敗玩偶,癱在冰冷的地上,只有偶爾因無法忍受的劇痛而引發的抽搐,證明這堆肉塊還殘留著一點生命的火花。意識在極致的痛苦和那個冰冷聲音的不斷“校準”下,開始變得稀薄、透明,仿佛隨時會徹底消散。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永暗的深淵時,那持續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和嗡鳴,毫無征兆地——停了。
絕對的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噪音都要恐怖萬倍。
我殘存的意識像風中殘燭,微弱地搖曳著。結束了?記錄完成了?它要給我一個痛快了?
那個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滿意”的細微波動,最后一次在我腦中響起:
**[基礎生理痛苦閾值校準完成…]**
**[感官鏈接深度:鎖定…]**
**[情緒峰值:恐懼…穩定…]**
**[環境變量注入準備…]**
**[‘臨終體驗:素材編號████’記錄序列…啟動…]**
啟動?
嗡——
這一次的嗡鳴聲截然不同!它不再是那種精準、冰冷的機械振動,而是變得……粘稠、沉重,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仿佛無數生物粘液攪動的聲音!與此同時,一股濃烈到足以令人窒息的惡臭猛地灌滿了整個房間!
那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腐敗氣味。那是混合了沼澤底部萬年淤積的腐爛淤泥、堆積如山的動物尸體在高溫下加速腐敗流出的膿液、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帶著強烈硫磺和鐵銹腥甜氣息的……活物的體味!
“嘔……”我連嘔吐的力氣都沒有了,胃部只剩下抽搐的本能。
房間的景象開始扭曲、溶解。墻壁上那些深褐色的霉斑,如同被賦予了生命,開始瘋狂地蠕動、膨脹、蔓延!它們不再是斑點,而是變成了濕滑、粘膩、不斷滴落著黑褐色膿液的苔蘚狀活物!水泥地板變得松軟、泥濘,散發出濃郁的腐殖質氣息,仿佛隨時會陷下去,露出下面深不見底的、蠕動著未知生物的泥潭!天花板上,那盞節能燈管蒙著的厚厚灰塵,此刻也變成了不斷蠕動、滴落粘稠液體的菌絲網絡!
窗外那病態的橘紅色光污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滾的、濃稠得化不開的墨綠色霧氣,帶著令人心悸的惡意,緊貼著骯臟的玻璃窗,仿佛有無數只眼睛在霧氣后面窺視。
冰冷的、帶著粘液的觸感,突然纏上了我的腳踝!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動幾乎碎裂的脖頸,向下看去。
渾濁、冒著氣泡的泥水,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漫過了地板,淹沒了我的腳背。而在那渾濁發綠、漂浮著腐爛枝葉和不明絮狀物的水面下,一條粗壯的、覆蓋著滑膩墨綠色鱗片和吸盤的……觸手?藤蔓?……正從泥濘的地板“生長”出來,如同有生命的水蛭,死死地纏住了我的腳踝,并且正在緩慢而堅定地向上攀爬!那滑膩冰冷的觸感,透過皮膚,直接鉆進骨髓!
“嗬……”喉嚨里發出最后一點無意義的抽氣聲。
視野開始搖晃、傾斜。不是我的頭在動,是整個“房間”在沉降!渾濁腥臭的泥水迅速上漲,淹過小腿,淹沒腰際,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瘋狂的滑膩觸感!天花板在壓低,那些滴著粘液的菌絲網絡如同活物的口器,緩緩垂下……
那個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愉悅的、宣布開場的腔調,在我徹底被泥水淹沒、被滑膩觸手拖向深淵前的最后一刻,清晰地烙印在意識深處:
**[目標環境:腐沼陷落…]**
**[死亡模式:活體消化…]**
**[記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