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看清那抹熟悉的、如同燃燒火焰般的紅色身影時,陶謙深陷的眼窩里,那雙渾濁的眼睛驟然爆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芒!
那光芒極其微弱,卻像瀕死的灰燼里最后掙扎跳動的火星,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激動、一種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狂喜,還有……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貪婪!
“呃……呃……”
陶謙的喉嚨里發出破碎而急促的“嗬嗬”聲,被氧氣面罩阻隔著,模糊不清。
她那只枯瘦如柴、布滿針眼和老年斑的手臂,猛地從被子里掙扎著抬了起來!
手臂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枯枝,松弛的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猙獰地凸起。
她痙攣般的手指,用盡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指向劉蓓,然后又猛地轉向病房門口的方向,指向秘書所在的位置,動作劇烈而充滿一種瘋狂的執念。
“文……文件……”
一個模糊得幾乎聽不清的音節,艱難地從氧氣面罩下擠出來,帶著濃重的痰音和瀕死的嘶啞。
守在床邊的特護連忙上前,試圖安撫她過于激動的情緒:
“陶董,您別激動,醫生說您不能激動……”
陶謙卻像完全沒聽見,那只枯瘦的手依舊固執地、顫抖地指著門口,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劉蓓,眼神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急切!
仿佛劉蓓就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往延續的浮木。
劉蓓站在原地,紅裙的裙擺紋絲不動。
她看著陶謙眼中那瀕死掙扎的瘋狂光芒,看著那只指向門口、索要著“文件”的枯手,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極冷的了然和……諷刺。
秘書在門口看到陶謙的動作,立刻明白了,她紅著眼眶,拿著那個深棕色的牛皮紙文件袋,腳步踉蹌地快步走了進來。
她走到床邊,避開陶謙那只激動揮舞的手,小心翼翼地將文件袋遞給了劉蓓。
“劉總監……這……這是陶董交代的……她醒來就要給您的……”
秘書的聲音帶著哭腔。
劉蓓接過文件袋。很輕。
她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捏著袋口,那抹鮮紅的指甲在昏暗的光線下異常醒目。
她的目光,依舊平靜無波地落在陶謙那張因為激動和缺氧而扭曲、漲紅的臉上。
陶謙看到文件袋落入劉蓓手中,眼中那狂喜的、貪婪的光芒瞬間達到了頂點!
她喉嚨里的“嗬嗬”聲更響了,那只枯手不再指向門口,而是顫抖著、痙攣般地向劉蓓伸來,五指張開,如同要抓住什么虛無的幻影,又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最后的交付儀式。
她的眼神死死鎖定劉蓓,充滿了急切的催促和一種令人窒息的期盼。
劉蓓終于動了。
她拿著那個輕飄飄的牛皮紙袋,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到陶謙的病床邊。
紅裙的裙擺輕輕拂過冰冷的金屬床腳。
她微微俯身,靠近那個覆蓋著氧氣面罩、急促喘息著的枯槁頭顱。
濃烈的消毒水和衰敗的氣息撲面而來。
然后,在陶謙那充滿急切期盼、如同燃燒著最后生命火焰的目光注視下,劉蓓捏著文件袋的手,極其平穩地、緩慢地抬了起來。
她并沒有如陶謙所期望的那樣,立刻打開文件袋。
而是手臂越過陶謙的身體,將那個牛皮紙袋,輕輕地、穩穩地、不容置疑地,放在了陶謙床頭那冰冷的、光禿禿的金屬柜面上。
“啪嗒。”一聲輕響,在只有儀器“嘀嗒”聲的寂靜病房里,卻清晰得如同驚雷。
陶謙眼中那狂喜的、期盼的火焰,如同被兜頭澆下了一盆冰水,瞬間凝固!
隨即,那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熄滅,只剩下無邊的錯愕、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被徹底背叛和拒絕的、深入骨髓的絕望!
“呃——!!!”
一聲凄厲到變調、充滿不甘和憤怒的嘶鳴,猛地從氧氣面罩下爆發出來!
陶謙的身體如同離水的魚,在病床上劇烈地彈動、抽搐起來!
枯瘦的手在空中瘋狂地抓撓,想要夠到那個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文件袋!
監護儀器瞬間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聲!
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曲線瘋狂地飆高、紊亂!
“陶董!陶董您冷靜!”
特護和秘書嚇得魂飛魄散,撲上去按住她劇烈抽搐的身體。
“醫生!快叫醫生!”
秘書帶著哭腔朝門外嘶喊。
病房內瞬間亂作一團。
混亂中,劉蓓卻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紅裙在混亂的陰影里沉靜如血。
她看著陶謙在床上痛苦地掙扎,看著那雙曾經精光四射、如今只剩下瘋狂和絕望的眼睛死死瞪著自己,看著那只徒勞抓向文件袋的枯手……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捏過文件袋的手指,指尖那抹鮮紅的甲油,在儀器閃爍的幽光下,紅得愈發驚心動魄。
一周后,徐州百貨“新生”系列發布會,在魔都最頂級的藝術中心震撼上演。
沒有邀請函上印著的“錦繡”二字,舞臺背景板上,只有兩個巨大的、充滿力量感的書法字體——“新生”,墨跡淋漓,如同破土而出的生命吶喊。
T臺設計摒棄了傳統的直線,采用了蜿蜒曲折、如同大地裂痕般的溝壑造型,內部嵌入柔和的暖白色光源,象征著從創傷中孕育希望。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清冽的、帶著雨后泥土和新生草木氣息的特調香氛(徐庶的手筆),與現場精心布置的綠植相呼應。
臺下座無虛席。
時尚圈大佬、頂級買手、苛刻的媒體人、嗅覺敏銳的投資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T臺入口。
空氣里彌漫著無聲的質疑、好奇和期待。
抄襲的陰霾尚未完全散去,這場倉促的“新生”秀,是涅槃還是又一次拙劣的粉飾?
后臺,氣氛緊繃到極致。化妝間里,模特們如同待展翅的蝶蛹。
劉蓓一身簡潔的黑色吸煙裝,勾勒出利落的線條,唯有領口處別著一枚小小的、用再生金屬和新系列面料邊角料制作的“新生”LOGO胸針,低調而有力。
她站在后臺監控屏前,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每一個環節。
關玉穿梭在更衣區,像最精密的儀器,檢查著每一件樣衣的穿著效果和支撐結構的穩定性,指尖快速而專業地調整著細微之處。
張菲則在她專屬的美甲臺前進行最后的沖刺,指尖翻飛如蝶,在模特們的指甲上描繪著“黑暗孕育光芒”的第九稿設計——深褐、墨綠、金棕的甲油膠層層疊加暈染,模擬土壤的厚重與生機,指尖則爆發出嫩芽般鮮亮的綠和碎鉆般的光芒,象征著生命沖破桎梏的瞬間。
“燈光組準備!”
“音樂倒計時!”
“開場模特就位!”
劉蓓清冷而鎮定的指令通過對講機傳遍后臺每個角落。
驟然,整個秀場陷入一片純粹的黑暗。
絕對的寂靜籠罩下來,只有觀眾席間傳來壓抑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