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寒意沿著荊棘林低垂的枝葉蔓延，林中仿佛比以往更為沉默，仿佛連風都屏息傾聽。荊棘叢中，月光勉強投下斑駁光影，一如真相的碎片，在黑暗中掙扎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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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設在埃文霍爾莊園的石砌大廳內，高高在上的貴族席位仿佛凝固著冷漠與傲慢。神父弗雷澤立于中央講壇，一手握著十字架，一手舉起教會圣典，沉聲宣讀：

“在神與人之法之間，罪人終將顯形。”

大廳內回響著他低沉的聲音，而在座者的目光，卻分裂為三道銳利的光芒，鎖定三人：黑影洛克、伊莎貝拉夫人，與坐在角落、臉色蒼白的莊園樵夫伯特倫。

神父講完后，守衛(wèi)隊長蓋瑞特上前交出了他最后的調查報告。那是一份粗略卻公式化的卷宗，墨跡未干，似乎更像是一封通往既定結局的委任狀：

洛克在案發(fā)地附近被捕，身旁有亞瑟爵士的佩劍與披風。伊莎貝拉夫人稱其丈夫生前施暴，求助無門。無目擊者，唯一證人伯特倫未提供有效口供。

眾人屏息。教會、貴族、村民、仆役，各有各的沉默。誰都知道，這樣的“審判”不過是對已寫好的劇本的演繹。

但就在蓋瑞特準備宣告定罪時，伯特倫顫抖著站起。他雙膝一軟，幾乎跪倒，聲音沙啞如風中破布：

“我……我說謊了。”

大廳一片嘩然。

他緩緩舉起手，指向高墻盡頭那扇窗外的荊棘林方向。

“我那日……我確實聽到了爭執(zhí)……不是洛克的聲音。是亞瑟爵士與……夫人。她說，‘若你再逼我，我寧愿與魔鬼共舞。’”

伊莎貝拉臉色瞬間蒼白，雙唇微顫。洛克卻只是垂眸，無言。

伯特倫繼續(xù)道：“我沒看到誰動手。但我回頭再去時……亞瑟已經(jīng)倒在地上，臉朝泥濘，脖子上的匕首柄還在輕微地顫。”

“那匕首……”他哽咽，“我認得。是……是莊園廚房的備用刀。”

神父皺起眉頭，而蓋瑞特的臉部線條則陡然僵硬。他喃喃：“不是洛克的那把。”

沉默仿佛凝結成石。

神父弗雷澤忽然開口，語氣帶著一絲祈禱般的憐憫：

“如此說來……神啟之夢并未錯。亞瑟爵士死于他自己種下的罪惡，而非外來之邪。”

他輕輕合上圣典，卻并未給出裁決。

這時，伊莎貝拉終于起身。她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望著大廳中央那面掛滿塵灰的家族徽章，語氣平靜得近乎冷酷：

“是我親手將匕首插入他喉間的。”

低語如雷霆，震碎了所有沉默。

“不是為了愛，也不是為了自由——只是因為我厭倦了向畜生祈求憐憫。”

“洛克不過是我選擇的利劍，而我自己……早已成為刃上的銹斑。”

她緩緩脫下頸間那枚騎士徽章改造的項鏈，放在桌上，隨即轉身，徑直走向庭外那扇大門。

門外，是通往荊棘林的小徑。

沒有人敢阻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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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守衛(wèi)在荊棘林深處再次發(fā)現(xiàn)了一個營地，遺棄的火堆旁，一張破舊的羊皮地圖上標著一處隱藏的山洞。而在山洞口的一塊石碑上，用匕首刻下的字跡尚未風化：

“荊棘林不會說謊，只是人不敢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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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亞瑟爵士之死案，在文書上歸結為“受害人被謀害，嫌疑人逃亡，貴族遺孀避世修行”。審判沒有宣告無罪，也未定罪。真相未被完全書寫，卻也無法再隱藏。

而荊棘林，依舊在晨霧中低語，陰影搖曳。

它曾見證暴行，也埋葬了希望。

但在深林最深處，也許，還有尚未熄滅的火光——如同那些掙扎著說出真相的人，雖卑微，卻不再沉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