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教室，李安然拿著掃帚，彎腰清掃著講臺旁的紙屑。今天是輪到她值日，教室里空蕩蕩的，只有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回蕩在空氣中。

她的目光忽然被講臺下方的一團碎紙吸引。那是一張被撕成幾片的紙，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人憤怒地揉搓過。她蹲下身，將碎片一一撿起，拼湊在講臺上。

隨著碎片的拼接，一張志愿表的輪廓逐漸清晰。李安然的手指突然頓住，心跳猛地加速——那是陳默的字跡。

她認得他的字，干凈利落，筆鋒有力。表格上“第一志愿”一欄清晰地寫著“上海交通大學”，而“第二志愿”則是“清華大學”。

李安然的手指微微發抖。交大，那是她的夢想學校，她曾在閑聊時無意中提起過。而此刻，陳默的志愿表上，交大赫然排在第一位。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李安然差點跳起來。她猛地回頭，看到林小雨站在教室門口，手里抱著一疊作業本，眼神狐疑地盯著她手中的碎片。

“值日。”李安然迅速將碎片攏在一起，塞進自己的口袋，語氣平靜得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林小雨走進教室，將作業本重重地放在講臺上。“值日需要翻別人的東西？”

“這是垃圾。”李安然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只是在清理。”

林小雨冷笑一聲，目光在李安然的口袋上停留了一秒。“是嗎？那你緊張什么？”

“我沒有緊張。”李安然拿起掃帚，繼續清掃地面，刻意放慢動作以掩飾自己的心跳。“倒是你，這么早來教室，不像你的風格。”

“我來送作業。”林小雨揚起下巴，“班長的事，你管不著。”

李安然不再搭話，專心打掃。她能感覺到林小雨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背上，如芒在刺。

終于，林小雨哼了一聲，轉身離開。教室門關上的瞬間，李安然長舒一口氣，從口袋里掏出那些碎片，重新拼在一起。

她盯著那張志愿表，思緒紛亂。陳默選擇交大，是因為她嗎？還是巧合？如果他真的去了交大，他父親會同意嗎？

“安然？”蘇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怎么還在這兒？早自習要開始了。”

李安然匆忙將碎片收好，勉強笑了笑：“馬上就好。”

蘇曉走進來，幫她收拾掃帚。“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沒事。”李安然搖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曉曉，你知道陳默的志愿填了什么嗎？”

蘇曉眨了眨眼：“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

“我聽張浩說，好像是清華吧。”蘇曉歪著頭回憶，“他爸不是一直希望他去BJ嗎？”

李安然的心沉了一下。所以，這張被撕碎的志愿表，是陳默最初的選擇？而他父親的壓力，讓他不得不改變主意？

早自習的鈴聲響起，同學們陸續走進教室。李安然回到座位上，心神不寧。她時不時看向陳默的座位，那里空蕩蕩的——他還沒來。

直到第一節課開始前五分鐘，陳默才匆匆走進教室。他的頭發有些凌亂，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像是剛跑完步。

李安然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他的眉頭微蹙，嘴角繃緊，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緊繃的氣息。

數學課上，李安然偷偷寫了一張紙條，趁老師轉身時遞給后座的陳默。

「你今天遲到了？」

紙條很快傳回來。

「和我爸吵架了。」

李安然咬了咬嘴唇，又寫了一句。

「關于志愿？」

這次，紙條遲遲沒有傳回來。李安然忍不住回頭，正好對上陳默的目光。他的眼神復雜，有無奈，有堅定，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下課再說。

李安然轉回身，心不在焉地聽著課。黑板上的公式和數字變成模糊的符號，她的思緒全在那張被撕碎的志愿表上。

下課鈴響起，陳默立刻起身走出教室。李安然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們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停下。這里人少，偶爾有學生經過，但不會停留。

“你爸還是不同意？”李安然輕聲問。

陳默靠在墻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嗯。”

“因為交大？”

他轉頭看她，眼神深邃。“因為我不想按他的安排走。”

李安然的心跳加速。“那……你的志愿……”

“我填了交大。”陳默的聲音很輕，卻堅定。“第一志愿。”

盡管已經猜到了答案，親耳聽到時，李安然還是感到一陣眩暈。她攥緊了口袋里的碎片，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過，”陳默苦笑了一下，“我爸撕了我的表。”

李安然瞪大眼睛。“那張被撕碎的志愿表……”

“你看到了？”陳默有些驚訝。

“我值日時撿到的。”李安然從口袋里掏出那些碎片，“是這個嗎？”

陳默接過碎片，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的字跡。“嗯。”

“你……為什么要填交大？”李安然鼓起勇氣問道。

陳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了一步。走廊上人來人往，但他的目光只鎖定在她臉上。

“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李安然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臉頰發燙。

“可是你爸……”

“我會說服他。”陳默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腕，“或者，我會堅持我的選擇。”

遠處傳來上課鈴聲，兩人不得不分開。回到教室的路上，李安然的心跳仍未平復。她摸著口袋里剩下的碎片，突然有了一個決定。

午休時間，李安然獨自來到教務處。她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請進。”

教務主任抬起頭，看到是她，有些意外。“李安然？有什么事嗎？”

“老師，”李安然拿出那些碎片，“我想補辦一張志愿表。”

教務主任推了推眼鏡，接過碎片看了看。“這是……陳默的？”

“是的。”李安然點頭，“他的表被不小心撕壞了，托我來補辦。”

教務主任狐疑地看著她。“他自己為什么不來？”

“他……家里有事，請假了。”李安然努力保持鎮定。

教務主任沉吟了一會兒，終于拉開抽屜，取出一張空白表格。“好吧，你帶給他，讓他盡快填好交回來。”

“謝謝老師。”

李安然接過表格，如釋重負。走出教務處，她立刻給陳默發了消息。

「我幫你補辦了志愿表，放學后608站臺見。」

發完消息，她長舒一口氣。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忽然覺得，無論前方有多少阻礙，只要他們一起面對，就沒什么好怕的。

放學后，李安然早早來到608路公交站臺。夕陽西下，站臺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她望著遠處的路口，期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然而，先等來的不是陳默，而是林小雨。

她穿著校服裙，頭發扎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等人？”

李安然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書包帶。

“我聽說，”林小雨走近一步，聲音壓低，“你幫陳默補辦了志愿表？”

李安然心頭一緊。這件事她只告訴了陳默，林小雨怎么會知道？

“關你什么事？”

林小雨笑了，那笑容讓李安然感到不安。“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要幫他？難道你不知道，他爸爸已經聯系了學校，要改他的志愿？”

李安然的心沉了下去。“你說什么？”

“不信？”林小雨拿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看看這個。”

照片上是陳默父親和教導主任在辦公室交談的畫面，桌上赫然擺著一份文件。雖然看不清內容，但李安然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你從哪里……”

“這不重要。”林小雨收起手機，“重要的是，你以為你在幫他，其實是在害他。”

李安然咬緊嘴唇，胸口發悶。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遠處走來的陳默。他的步伐很快，眉頭緊鎖，顯然心情不佳。

林小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好戲要開始了。”

她轉身離開，留下李安然站在原地，手中的志愿表仿佛有千斤重。

陳默走到站臺，第一句話就是：“我爸來學校了。”

李安然的心一沉。“他要改你的志愿？”

陳默點頭，眼神陰郁。“教導主任已經同意了。”

“那……”李安然顫抖著拿出那張補辦的志愿表，“這個還有用嗎？”

陳默接過表格，手指緊緊攥著邊緣，指節發白。“我會再填一次。”

遠處，608路公交車緩緩駛來。夕陽的余暉灑在車身上，映出溫暖的光暈。

李安然看著陳默堅毅的側臉，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陳默轉頭看她，眼中的陰郁漸漸散去。他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我不會放棄的。”

公交車停下，車門打開。兩人相視一笑，一起踏上了車。

車廂里人不多，他們坐在最后一排。陳默拿出筆，在補辦的志愿表上再次寫下“上海交通大學”，筆跡比之前更加用力，幾乎要劃破紙面。

李安然看著他寫下的每一個字，心跳如鼓。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青春就是這樣——有甜蜜，有苦澀，有堅持，也有妥協。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在努力地，向著自己選擇的未來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