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整條街道染成橘紅色，行道樹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李安然能感覺到陳默的手掌傳來的溫度，干燥而溫暖，讓她狂跳的心臟稍稍平靜了一些。她看著林小雨帶著三個女生越走越近，對方臉上那種居高臨下的笑容讓她胃部一陣絞痛。
“喲，這不是我們班的學霸情侶嗎？“林小雨在距離他們兩米處停下，故意提高音量，“大庭廣眾之下手拉手，真是好浪漫啊?！?/p>
李安然感到陳默的手指收緊了些，但她這次沒有退縮，而是直視著林小雨的眼睛：“我們只是在討論志愿的事情。“
“志愿？“林小雨夸張地捂住嘴，“陳默，你爸爸知道你在外面和女生約會嗎？“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晃了晃，“要不要我現在再給他發幾張照片？“
陳默的聲音冷得像冰：“林小雨，適可而止。“
“我只是關心同學嘛?！傲中∮晗蚯耙徊?，目光在李安然身上掃視，“李安然，你該不會真以為陳默會和你上同一所大學吧？他爸爸早就安排好了，XX大學？做夢?！?/p>
李安然感到一陣眩暈。她知道？她怎么會知道陳默的志愿？
“你偷看了我的志愿表？“陳默的聲音陡然提高。
“需要偷看嗎？“林小雨得意地揚起下巴，“教導主任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查個志愿還不是小事一樁?！八D向李安然，“對了，你還不知道吧？陳默爸爸已經聯系了XX大學的招生辦，準備改掉他的志愿。“
李安然感到陳默的手突然變得僵硬。她抬頭看他，發現他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眼睛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你撒謊?！瓣惸蛔忠活D地說。
“不信？“林小雨劃開手機，調出一段錄音。陳父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已經和招生辦的張主任說好了，志愿可以改…“
錄音戛然而止。李安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想起那張被撕碎的志愿表，想起陳默說他父親讓他立刻回家。原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為什么？“李安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為什么要這么做？“
林小雨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尖銳：“因為他不配！“她指著陳默，“他明明可以上更好的大學，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憑什么為了你這種——“
“夠了！“陳默猛地打斷她，聲音大得讓路過的幾個學生都回頭張望。他松開李安然的手，向前一步擋在她前面，“林小雨，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你以為我想管？“林小雨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哭腔，“陳默，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從初中開始，我——“
“別說了?！瓣惸驍嗨?，“有些事情強求不來?！?/p>
林小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身后的幾個女生面面相覷，其中一個拉了拉她的袖子：“小雨，算了吧…“
“滾開！“林小雨甩開那個女生的手，眼中的淚水在夕陽下閃閃發光，“李安然，你以為你贏了嗎？我告訴你，陳叔叔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
李安然深吸一口氣，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從心底升起。她向前一步，與陳默并肩而立：“那是陳默和他父親之間的事。至于我和陳默…“她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陳默的側臉，“我們自己的路，我們自己會走?！?/p>
陳默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林小雨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呵，說得好聽。李安然，你根本不知道陳默家里是什么情況。你以為他爸爸會接受你這種普通家庭的女孩嗎？“
“我的家庭很普通，但我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袄畎踩宦犚娮约旱穆曇舫龊跻饬系仄椒€，“而且，這是我和陳默之間的事，不需要外人來評判?！?/p>
“外人？“林小雨冷笑一聲，“好啊，那我們走著瞧。“她最后瞪了兩人一眼，轉身大步離開。她的跟班們趕緊追了上去，其中一個回頭沖他們做了個鬼臉。
直到林小雨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李安然才長舒一口氣，雙腿突然發軟。陳默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沒事吧？“
“沒事?！袄畎踩幻銖娦α诵?，“就是…有點嚇到了。“
“你剛才表現得很好?！瓣惸穆曇衾飵е澷p，“我都沒想到你能這么懟她?！?/p>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袄畎踩坏皖^看著自己的鞋尖，“可能是…太生氣了。“
陳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關于我父親要改志愿的事…“
“是真的嗎？“李安然抬頭看他，心臟又揪了起來。
“我不知道。“陳默的眉頭緊鎖，“但以他的性格，確實做得出來?！?/p>
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夕陽的余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李安然的大腦一片混亂，剛才發生的一切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回。
“那個…“她猶豫著開口，“林小雨她…是不是喜歡你？“
陳默的腳步頓了一下：“嗯。從初中開始?！?/p>
“那你…“
“我只把她當朋友?！瓣惸穆曇艉軋远?，“但她一直…越界?！?/p>
李安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點點頭。她想起林小雨看陳默時那種熾熱的眼神，突然有些理解她的憤怒。但理解不代表原諒，尤其是她那種不擇手段的做法。
“關于志愿的事，“陳默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我不會讓他得逞的?！?/p>
“可是如果學校真的同意修改…“
“那我就復讀?！瓣惸难凵駡远ǖ每膳?，“總之，我不會按照他安排的路走?！?/p>
李安然的心猛地一顫。復讀？為了和她上同一所大學？這個念頭讓她既感動又害怕。
“陳默，你不必…“
“我不是全為了你?！瓣惸驍嗨?，“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受夠了他的控制?！?/p>
他的手機又響了。陳默看了一眼，直接按了關機鍵。
“不接嗎？“
“沒必要?！瓣惸瑢⑹謾C塞回口袋，“今晚我不回家了?！?/p>
“那你去哪？“
“網吧通宵，或者找個24小時快餐店?！瓣惸柭柤?，“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李安然咬了咬嘴唇：“要不…去我家？我爸媽今晚加班，很晚才回來?！霸捯怀隹谒秃蠡诹?，臉頰燒得厲害。
陳默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不用了，謝謝。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哦…好吧?！袄畎踩凰闪丝跉?，又隱隱有些失落。
他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兩人停了下來。陳默突然說：“李安然，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么？“
“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放棄XX大學?！瓣惸粗h處的車流，“那是你的夢想，別讓任何人、任何事改變它?！?/p>
李安然鼻子一酸：“那你呢？“
“我會想辦法的?！瓣惸穆曇艉茌p，但很堅定，“相信我?！?/p>
綠燈亮了，他們隨著人流穿過馬路。李安然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夢想是XX大學新聞系？真的是從夢想墻上看到的？“
“嗯?！瓣惸c頭，“上學期期末班會，你寫的那張紙條就貼在最邊上。我…碰巧看到了?！?/p>
“碰巧？“李安然狐疑地看著他。
陳默的耳尖微微發紅：“好吧，我承認，我特意看了你的紙條?！?/p>
“為什么？“
“因為…“陳默猶豫了一下，“那時候我就開始注意你了。“
李安然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時候？上學期？那不是已經…
“你該不會…“她小聲說，“喜歡我很久了？“
陳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前方：“你家是不是往這邊走？“
“你轉移話題！“李安然忍不住笑了。
“到了告訴我?！瓣惸残α?，夕陽下他的側臉格外好看。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李安然突然想起書包里那張被撕碎的志愿表。她停下腳步：“陳默，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嗯？“
李安然從書包里掏出那些碎片：“今天值日的時候，我在垃圾桶里發現了這個?！?/p>
陳默接過碎片，臉色瞬間變了：“這是我昨天撕掉的草稿…怎么會…“
“你撕掉的？“李安然驚訝地問，“不是你父親？“
“不是?！瓣惸瑩u搖頭，表情復雜，“昨天填完正式表格后，我一生氣就把草稿撕了扔進垃圾桶…沒想到被你發現了?！?/p>
“所以…你父親其實沒撕你的志愿表？“
“沒有?！瓣惸嘈?，“但他確實想改我的志愿，這點林小雨沒說錯?！?/p>
李安然突然感到一陣輕松，隨即又為這種輕松感到愧疚。她不應該因為陳默和他父親的矛盾而高興，可是…至少那張志愿表不是被強行撕毀的。
“你生氣了嗎？“陳默小心翼翼地問，“因為我…擅自選了和你一樣的學校?！?/p>
“沒有?！袄畎踩粨u頭，“我只是…很驚訝。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陳默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安然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最后，他輕聲說：“因為我想看看，是什么讓你如此堅定地選擇那個地方。“
“那現在呢？你看了之后…“
“我明白了?！瓣惸粗?，眼神溫柔，“而且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看那個世界。“
李安然感到眼眶發熱。她低下頭，害怕自己會哭出來。
“到了?！八赶蚯胺降男^大門，“就送到這里吧?！?/p>
陳默點點頭：“明天見。“
“明天見?！袄畎踩晦D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頭問道，“你今晚真的不回家嗎？“
“嗯?！瓣惸谋砬轺龅聛?，“現在回去只會吵架?！?/p>
“那…注意安全?！?/p>
“放心。“陳默笑了笑，“快回去吧，天快黑了?！?/p>
李安然走進小區，在拐角處偷偷回頭，看到陳默還站在原地望著她。她揮了揮手，他也抬手回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樓里，陳默才轉身離開。
回到家，李安然將書包扔在床上，整個人癱坐下來。今天發生的一切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回放。她掏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給陳默發了條短信：“到地方了嗎？“
幾分鐘后，手機震動了一下：“剛到網吧。別擔心?！?/p>
李安然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手指在鍵盤上徘徊，最后還是只回了一個“嗯“字。她想問的太多，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她打開窗戶，夜風拂過臉頰，帶著初夏特有的溫熱。遠處的城市燈火通明，而XX大學就在那座城市的另一端。想到陳默說的“一起去看那個世界“，她的心就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蘇曉的消息：“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老周說最后一套模擬卷到了。“
李安然回復完，突然想起什么，又發了一條：“蘇曉，你知道怎么查志愿有沒有被修改嗎？“
蘇曉的回復很快：“怎么了？出什么問題了？“
“沒什么，就是…想確認一下?！?/p>
“可以去教務處查，但需要本人或者班主任陪同。出什么事了？陳默的志愿有問題？“
李安然咬了咬嘴唇：“他父親可能想改他的志愿?！?/p>
“靠！這么過分？“蘇曉連著發了三個憤怒的表情，“要不要我讓我爸幫忙問問？他在教育局工作?！?/p>
“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
“沒事，他欠我個人情?！疤K曉發了個眨眼的表情，“等我消息?！?/p>
李安然道了謝，放下手機。窗外的夜色更深了，幾顆星星在云層間若隱若現。她想起陳默說今晚不回家時落寞的表情，心里一陣酸楚。
她拿起手機，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陳默的電話。響了很久，就在她準備掛斷時，電話接通了。
“喂？“陳默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
“是我。“李安然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就…想確認你安全到了?！?/p>
“嗯，謝謝?！半娫捘穷^傳來鍵盤敲擊的聲音，“在打游戲打發時間?！?/p>
“哦…“一陣沉默。
“李安然?！瓣惸蝗唤兴拿?。
“嗯？“
“今天…謝謝你?！?/p>
“謝我什么？“
“謝謝你站在我這邊。“陳默的聲音很輕，“還有…謝謝你發現了那張志愿表。“
李安然握緊了手機：“陳默，我們會去同一所大學的，對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一定?！瓣惸罱K說道，聲音堅定得像一個承諾。
掛斷電話后，李安然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明天會發生什么？陳默的父親真的能改掉他的志愿嗎？林小雨還會做什么？這些問題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她的心頭。
但此刻，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夕陽下陳默說“我想和你一起去看那個世界“時溫柔的眼神。這個畫面讓她鼓起勇氣，面對所有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