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紅光在急促的喘息聲中忽明忽暗，像某種危險的警示信號。李安然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回蕩，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跳的鼓點上。陳默的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讓她感到疼痛，但她不敢掙脫——身后未知的威脅比這疼痛更令人窒息。

“再往下兩層……”陳默的聲音壓得很低，喉結(jié)滾動時牽動了臉頰上的傷口，血珠順著下頜滑落，滴在校服領(lǐng)口，暈開一片暗紅。他的目光始終盯著樓梯轉(zhuǎn)角處的監(jiān)控攝像頭，礦泉水瓶在另一只手里晃動著，液體折射出詭異的藍(lán)光。

李安然下意識摸向口袋，斷裂的黃銅鑰匙硌在掌心，鋸齒狀的斷口仿佛在提醒她——真相就像這把鑰匙一樣，早已支離破碎。她的指尖觸到微型攝像頭的金屬外殼，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父親最后一次抱她時，西裝紐扣貼在她臉頰上的溫度。

“等等！”周小雨突然從后方拽住李安然的書包帶子，平板電腦的屏幕在昏暗的光線中亮得刺眼。直播畫面里，母親正對著鏡頭擦拭眼角，珍珠耳釘在聚光燈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論壇剛更新的帖子……”周小雨的聲音發(fā)顫，“有人扒出二十年前市中心醫(yī)院的護(hù)士排班表……”

陳默猛地轉(zhuǎn)身，陰影中他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平板屏幕上顯示著一張泛黃的檔案照片——年輕時的母親穿著護(hù)士服站在病房門口，腕間的銀鐲子清晰可見，而角落里模糊的身影戴著珍珠耳釘，胸牌上的名字被墨水涂污了大半。

“這不是巧合?！崩畎踩坏穆曇糨p得像羽毛，卻讓空氣瞬間凝固。她想起儲物間里那件染血的護(hù)士服，想起母親踩在上面時高跟鞋留下的印記。所有的碎片在腦海中旋轉(zhuǎn)，最終拼出一個可怕的猜想：“她當(dāng)年……可能根本不是醫(yī)生?！?/p>

消防通道下方突然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陳默一把將兩個女孩推到墻邊，礦泉水瓶的蓋子被他用牙齒咬開。液體在瓶口晃動的瞬間，李安然聞到一股刺鼻的酸味——那不是水，而是某種腐蝕性液體。

“跟緊我。”陳默的后背繃得像張拉滿的弓，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樓梯拐角處晃動的影子，“如果看到穿白大褂的……”

話音未落，一道刺眼的手電光直射上來。李安然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耳邊響起周小雨的尖叫?；靵y中有人抓住了她的腳踝，那只手戴著醫(yī)用手套，腕部露出一截銀色鏈子——和父親葬禮上遞紙巾的那只手一模一樣。

“放開她！”陳默的怒吼伴隨著液體潑灑的聲響。黑暗中響起“嗤嗤”的腐蝕聲和一聲悶哼，抓住李安然的手驟然松開。她踉蹌著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消防栓，金屬棱角硌得肩胛骨生疼。

“快走！”周小雨拽著她繼續(xù)往下跑，平板電腦不知何時摔在了地上，屏幕裂成蛛網(wǎng)狀，卻依然頑強地顯示著直播畫面——母親正在記者會上展示一份文件，而放大后的簽名處明顯有涂改痕跡。

地下室的鐵門近在咫尺，陳默掏出那半截黃銅鑰匙插進(jìn)鎖孔。鑰匙斷裂的瞬間，他的臉色變得慘白，但門鎖卻“咔噠”一聲彈開了——鎖芯早已被人破壞。

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李安然瞇起眼睛，借著安全出口的微光，她看到地下室里堆滿了廢棄的課桌椅，而最角落的陰影里，立著一個眼熟的黑色行李箱——和儲物間里那個一模一樣。

“不可能……”她喃喃自語，雙腿卻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行李箱的拉鏈上掛著一枚褪色的行李牌，上面用鋼筆寫著父親的名字，字跡已經(jīng)模糊得幾乎無法辨認(rèn)。

陳默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別碰！”他的指尖在發(fā)抖，“這可能是陷阱……”

但李安然已經(jīng)蹲下身，手指觸到行李箱冰涼的表面。就在她要掀開箱蓋的瞬間，頭頂?shù)耐L(fēng)管道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物體拖行的窸窣聲。

三人同時抬頭。通風(fēng)管道的金屬網(wǎng)格不知何時被卸下了兩顆螺絲，一道狹長的縫隙中，隱約可見珍珠耳釘?shù)姆垂庖婚W而過。

“她一直在上面……”周小雨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平板電腦的直播畫面突然跳轉(zhuǎn)，母親的特寫鏡頭占滿整個屏幕——她正在擦拭左手腕內(nèi)側(cè)，那個動作讓袖口微微上滑，露出一道細(xì)長的疤痕。

李安然感到一陣眩暈。所有的線索在腦海中炸開：偽造的護(hù)士排班表、兩件相同的染血護(hù)士服、被修改一小時的死亡時間……以及母親手腕上那道與“銀鐲子女人”完全吻合的疤痕。

地下室的燈光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中，行李箱自動彈開一條縫，一只機械玩偶緩緩立起——那是父親在她十歲生日時送的八音盒娃娃，此刻卻以詭異的角度轉(zhuǎn)動脖頸，播放的旋律正是葬禮上用的安魂曲。

娃娃的底座下壓著一張拍立得照片。李安然顫抖著抽出來，照片上是年輕時的父親站在醫(yī)院走廊，身后電子鐘顯示23：28，而他手中的病歷本上，用紅筆圈出的正是母親的簽名——落款卻是“實習(xí)護(hù)士李媛”。

“她連名字都是假的……”陳默的聲音帶著毛骨悚然的頓悟。

八音盒的旋律戛然而止。娃娃的嘴巴突然張開，掉出一枚沾血的珍珠耳釘，咕嚕嚕滾到李安然腳邊。與此同時，通風(fēng)管道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一只戴著醫(yī)用手套的手緩緩垂下，指尖夾著一張嶄新的學(xué)生證——照片上的母親穿著高中校服，而簽發(fā)日期是父親去世前三年。

周小雨的尖叫卡在喉嚨里。李安然盯著學(xué)生證上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突然明白為什么母親總在深夜擦拭那枚珍珠耳釘——那根本不是她的東西，而是真正“李醫(yī)生”的遺物。

地下室的鐵門突然“砰”地關(guān)閉。在燈光熄滅前的最后一秒，李安然看到行李箱深處露出一角白色布料——那是一件染血的醫(yī)師服，胸牌上的名字被血污遮蓋，唯獨“主任醫(yī)師”四個字清晰可見。

黑暗中，通風(fēng)管道傳來女人輕柔的哼唱聲，旋律和八音盒的安魂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