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轉瞬即逝,西跨院外傳來輕叩門環(huán)的聲響,是管家的聲音:“幾位貴客,晚飯已備好,大人在正廳候著了。”
幾人交換眼神,秦昭野指尖在匕首柄上輕輕一磕,蘇鶴眠微微頷首,示意按原計劃行事。白昭抖了抖竹節(jié)手鏈。
“呼~”
一路跟著管家穿過回廊,暮色已濃,府邸燈籠次第亮起,廊下的燈籠被晚風拂得輕輕搖晃,暖黃的光暈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影子,將幾人的腳步拉得忽長忽短。
很快,隨著管家站定,側身回頭,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幾位貴客,前面就是正廳了,大人已在里頭候著了。”
幾人抬眼望去,正廳內布置得雅致得體,八仙桌擦得锃亮,上面擺著七八道精致菜肴,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許文淵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著一枚玉佩。
許念真也乖巧的坐在一旁,還有幾名侍女站在廳內角落。
見幾人進來,許文淵立刻起身笑道:“可算來了,快坐,剛出鍋的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臉上笑意溫潤,瞧不出任何瑕疵。
“許大人費心了。”南枝泠率先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大哥哥,大姐姐,你們快坐呀!”許念真在里面開心的擺手。
幾人點頭,紛紛落座。
沈逸玄落座時,眼角余光掃過許念真,那孩子正捧著碗小口扒飯,臉頰鼓鼓的。
“嘗嘗這道蓮子羹,”許文淵親自給幾人盛了幾碗,玉勺碰到瓷碗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清竹縣的蓮子最是養(yǎng)人,幾位趕路辛苦,補補身子。”
白昭接過碗,鼻尖縈繞著蓮子的清甜。她低頭舀了一勺,羹湯細膩滑嫩,入口帶著淡淡的清甜。
白昭:嗯——!居然還不錯!
“許大人平日除了公務,還喜歡把玩玉器?”蘇鶴眠忽然開口,目光落在許文淵手中的玉佩上。
那玉佩通體瑩白,雕著纏枝蓮紋,可在燭光下轉動時,紋路深處似乎藏著些暗紅色的斑點,像干涸的血跡。
許文淵手微微一頓,隨即笑道:“不過是閑時打發(fā)時間罷了。”
他將玉佩往袖中塞了塞,給許念真夾了塊排骨,“念兒多吃點,長壯實些。”
“謝謝爹爹。”許念真嚼著排骨,腮幫子鼓鼓的。
南枝泠嘗過蓮子,真心贊嘆。“這清竹縣的蓮子確實特別,”南枝泠放下杯碗,語氣溫和,“比我們路上經過的城鎮(zhèn)產的更清甜些,是水土的緣故嗎?”
許文淵笑著點頭:“南姑娘好眼力。城西有口老井,水質甘洌,用那井水灌溉的蓮塘,結出的蓮子格外細膩。幾位若是不嫌棄,臨走時我讓管家裝些帶回去。”
“那便多謝大人了。”沈逸玄頷首應道,目光落在許念真身上,見他正專心對付碗里的排骨,嘴角沾了點醬汁,像只偷吃東西的小松鼠,便隨口問道,“小公子平日除了踢蹴鞠,還喜歡讀什么書?”
許念真嘴里塞著肉,含混不清地答:“喜歡讀《山海經》!先生說里面有會飛的蛇,還有長著九個腦袋的鳥,可有意思了。”他咽下食物,眼睛發(fā)亮,“大哥哥,你們走南闖北,見過書上說的異獸嗎?”
白昭被他逗笑,舀了勺蓮子羹遞過去:“沒見過呢,不過聽你說就覺得很神奇。等你長大了,說不定能自己去尋尋看。”
“嗯!”許念真用力點頭,又想起什么,轉頭問許文淵,“爹,下次休沐,你能帶我去城外的山澗玩嗎?阿牛說那里有彩色的石頭。”
許文淵摸了摸他的頭,語氣寵溺:“等處理完手頭的公務就帶你去。不過你得先把先生布置的功課做完。”
“知道啦。”許念真垮了下臉,又很快被碗里的甜點吸引,拿起小勺挖著桂花糕吃。
白昭瞧著這模樣歡喜,真心覺得這個小孩可愛。
比現世的那些熊孩子好玩多了。
蘇鶴眠端著茶杯,目光掠過桌面的菜肴,狀似隨意地說:“清竹縣看著安寧,百姓日子也清閑,許大人治理得不錯。”
“不過是盡本分罷了。”許文淵嘆了口氣,“只是近來天旱,城郊的幾處農田收成怕是要受影響,正愁著怎么調配糧款呢。”
他話鋒一轉,看向幾人,“幾位做的是什么生意?若是有機會,說不定能幫襯著縣里的農戶。”
秦昭野抓了塊糕點塞進嘴里,含糊道:“就是倒騰些絲綢茶葉,小本買賣,幫不上什么大忙。”他性子直,應付這些場面話有些生硬,卻也沒露破綻。
南枝泠連忙打圓場:“我們走的地方雜,下次若是路過產糧多的城鎮(zhèn),幫著問問收購的價錢,也算盡點心意。”
許文淵笑著舉杯:“那便多謝幾位了。來,以茶代酒,祝幾位一路順遂。”
幾人紛紛舉杯回應,茶湯溫熱,順著喉嚨滑下,沖淡了飯菜的油膩。
廳內燭火搖曳,映著滿桌佳肴,侍女們安靜地添著茶水,許念真偶爾插幾句孩子氣的話,倒真像一場再尋常不過的答謝宴。
這場本以為的“鴻門宴”竟是如此平常安靜,仿佛醒神瓶事件與莫師兄的失蹤都與此處無關。
只有沈逸玄指尖輕叩桌面的節(jié)奏,比尋常快了半分。
滿盤珍饈佳釀的答謝宴進行尾聲,許文淵以公事繁忙為由,進一步離開宴席。
只留下管家與許念真和五小只“玩。”
許文淵離開后,廳內的燭火似乎柔和了些,晚風從半開的窗欞鉆進來,帶著院外草木的清氣,吹散了幾分酒食的膩味。
“大哥哥,大姐姐。若是不嫌棄,不如去院里坐坐?”許念真丟下小勺,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白昭,手里還攥著半塊桂花糕,“我院子里種了些薄荷,這個時節(jié)正涼快,還能聽蛐蛐叫呢。”
管家連忙附和:“小公子說得是,西跨院雖清凈,倒不如前院敞亮。老奴這就去泡壺新茶,再端些剛做的綠豆糕來,解解膩。”他說著便轉身往廚房去,腳步穩(wěn)健。
白昭瞧著許念真期待的小模樣,笑著應道:“好啊,正好消消食。”她給沈逸玄使了個眼色——趁機看看前院的情況。
幾人跟著許念真穿過回廊,前院的草坪上,白日里他玩的蹴鞠還滾在石階邊,沾了點露水。
許念真跑過去抱起球,轉身朝白昭招手:“哥哥姐姐姐姐,我們來踢兩圈吧?就踢一會兒,先生說晚飯后動一動好消化。
白昭表情愣了一下,是這個…動…嗎?
不應該是散步慢跑嗎?
沈逸玄笑著搖搖頭,走到他身側,溫柔的摸摸他的腦袋:“念真啊,我們休息一會兒,再陪你玩球好嗎?”
許念真倒也沒有多少失落,只是笑著點頭回應。
而南枝泠和白昭并肩站在月洞門邊,看似是觀察墻上的爬山虎,實際上是說悄悄話。
白昭嘆了口氣。“真不愧是能讓莫師兄他們都失蹤的地方,全程沒有任何疑點,偽裝的完美無瑕。”
南枝泠點頭,語氣有些慵懶,聽上去似乎有些疲憊:“嗯,確實。”
“大泠?”白昭轉頭看向她,發(fā)現她眉眼下垂,顯然就是她上課裝清醒的樣子。
“困了?”
南枝泠深吸口氣,提了提神。“有點,不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