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播放量破百萬那天,沈清棠正蹲在電視臺倉庫整理舊燈具。
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灰塵,在斜射進來的陽光下緩緩旋轉。
她伸手拂去額頭的碎發,指尖沾了層薄灰。
手機在褲袋里震得發燙,震動聲像是從身體深處傳來,帶著某種不安的預感。
她掏出來時屏幕裂了道縫,像一道裂痕橫亙在心頭——熱搜榜第一掛著“本土短片看哭全城”,配圖是顧明遠給阿婆擦煎餅鏊子的側影。
畫面中油漬斑駁的鐵鍋泛著微光,仿佛還殘留著熱騰騰的煙火氣。
“沈老師!”實習生小周撞開倉庫門,腳步急促,帶著金屬摩擦地板的刺耳聲響。
他舉著平板沖進來,“二十多家自媒體要采訪,還有個姓李的先生說要見您!”
話音未落,門外已傳來敲門聲,接著是推門而入的腳步聲。
李嘉誠的名片半小時后遞到她面前。
這位總愛穿花襯衫的投資人把咖啡杯往桌上一磕,瓷杯與木桌碰撞出一聲悶響:“沈導演,我要投你下一部。12集都市網劇,資源給你傾斜。”
他指節敲了敲她手邊的場記板,那聲音像鼓點般敲在她心上,“就沖你能把煎餅攤拍成詩,我信你。”
沈清棠攥著名片,指節發白。
紙張邊緣被她捏出微微的褶皺。
她想起大學時熬夜寫的網劇大綱,被導師批“沒商業價值”的那個深夜。
窗外的風穿過半掩的窗縫,吹動桌上幾張泛黃的手寫稿。
喉嚨發緊,卻只垂眸翻劇本:“什么時候簽合同?”
系統提示音在耳后響起,像陣春風:“任務完成,等級提升至【入門級】。解鎖12集網劇劇本生成功能。”
她捏著筆的手頓了頓——五年前被揉成團的夢想,此刻正從系統面板里,一頁頁展開。
麻煩來得比合同快。
林知夏的香水味先飄進直播間。
那是種濃烈的茉莉香,混雜著直播間的燈光氣息,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陳默盯著手機里“沈清棠新劇”的推送,眉心皺成川字。
他的指甲輕輕劃過屏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她指尖輕輕搭在他手背,指甲上涂著淡粉色的甲油:“清棠姐姐能火是好事呀。”
轉身進衛生間時,指尖在聊天框快速跳躍:“按計劃,帶#潛規則#詞條,買5000水軍。”
水流聲掩蓋了她嘴角的一抹冷笑。
沈清棠刷到那條“導演椅下的交易”營銷文時,正蹲在王阿婆攤兒吃煎餅。
火爐上的鏊子滋滋作響,面糊倒上去瞬間凝固,散發出麥香。
阿婆往她碗里多舀了勺豆漿,熱氣氤氳中,她咬著煎餅點頭,喉間卻像塞了團棉花,咽不下去。
蘇晚照的微博最先炸了。
美食博主舉著剛拍的阿婆煎餅視頻:“營銷號帶節奏?我手機里存著沈導蹲攤兒三天的監控!”
可評論區很快被刷成一片:“買熱搜的吧”
“沒后臺能讓素人上鏡?”
深夜十點,沈清棠蜷在沙發里刪私信。
空調嗡嗡作響,卻驅不散她心中的寒意。
屏幕突然亮起顧明遠的對話框:“下樓。”
她裹著外套出去,夜風卷著初雪撲在臉上,涼絲絲地滲入衣領。
看見他靠在電動車旁,手里舉著保溫桶:“阿婆煮的紅豆粥,說你最近肯定沒好好吃飯。”
路燈照得他眼尾發亮,聲音溫柔又堅定,“那些臟水,我找朋友處理了。”
“你又亂花錢………”
“不亂。”他把保溫桶塞進她懷里,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手背,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一怔,“我大學室友現在在輿情組,調了拍攝現場的素人采訪。
明早八點,#真實獨立女性導演#上熱搜。”
手機在這時震動。
她低頭,是顧明遠剛發的微信:“別怕,有我在。”
凌晨一點,沈清棠對著系統新解鎖的“網劇劇本生成”界面。
光標在“核心主題”欄閃爍,她輸入“城市夜歸人”。
窗外飄起細雪,落在她壓在劇本下的畢業照上——照片里的姑娘正抬頭笑,和手機屏幕上“待生成”的劇本標題,終于重疊了。
4拍網劇?先過我這關!
沈清棠在系統提示音里按下確認鍵。
手機屏幕藍光映著她眼下的青黑——為了《城市夜歸人》的分鏡表,她熬了三個通宵。
系統框里“任務二:完成一部網絡劇并獲得‘年度新銳導演’提名”的字還在閃,她抓起外套往劇組跑——今天是選角定妝日。
選角室的玻璃被敲出脆響。林知夏踩著細高跟晃進來,香風裹著甜膩的茉莉味:“沈導,資方說想給新人機會。”
她指尖點了點備選名單最下方的名字,“許安然,我帶的藝人,剛拿了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女主。”
沈清棠盯著被劃掉的原女一號名字。
那是她跑了七場試鏡才定下的,笑起來像深夜便利店暖黃的燈。
“資方電話。”她伸手,“我確認。”
林知夏的指甲在名單上劃出白痕:“沈導這么計較?不過是個網劇,新人更有話題度。”
她轉身時耳墜輕晃,“再說了,沒經驗的導演,用熟臉容易被說‘吃老本’。”
沈清棠沒接話。
她知道林知夏早就在媒體放風——昨天刷到的“95后導演靠關系上位”通稿,配圖正是她和顧明遠在煎餅攤的監控截圖。
開機第一天,許安然的NG聲穿透片場。
“卡!”場記板“啪”地合上第三十七次,沈清棠捏著分鏡本的指節發白。
許安然縮在墻角,眼妝哭成兩道黑痕:“對不起,我……我太想演好……”
林知夏不知何時站在監視器后,指尖敲了敲導演椅扶手:“李制片,要不……”
她掃了眼沈清棠,“換個有經驗的?”
李嘉誠的喉結動了動。
他是最早找沈清棠拍公益短片的自媒體人,此刻卻盯著場記本上密密麻麻的“NG”,沒說話。
沈清棠閉了閉眼。
系統提示在腦海里炸開:“檢測演員情緒漏洞:過度緊張導致表演程式化,需喚醒真實記憶。”
她走到許安然面前,蹲下來與她平視:“你不是演哭戲,你是真的在失去他。”
許安然的睫毛顫了顫。
沈清棠看見她眼底浮起水光——那是她試鏡時提到的,大學畢業那晚,男友坐最后一班地鐵去機場,她追著地鐵跑,眼淚被風刮成冰碴的回憶。
“開始。”
許安然的哭聲這次沒帶抽噎。她蹲在便利店門口,哈出的白氣模糊了玻璃窗,手里的關東煮從熱到涼,像極了等不到的人。
“過!”場記喊得比以往都響。
林知夏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亂音,她扯了扯絲巾:“運氣好而已。”轉身時手機亮了亮,是助理發來的消息:“#網劇城市夜歸人幕后#上熱搜了,顧明遠發的花絮。”
顧明遠的朋友圈視頻里,沈清棠蹲在許安然面前說話的側影被拍得很模糊,但能聽清那句“你是真的在失去他”。
評論區炸了:“這導演有點東西”“求正片”。
深夜收工,沈清棠的手機震了震。
顧明遠的微信彈出來:“導演大人今天超帥,不過——”后面跟了個賤兮兮的表情包,“說好的火鍋,不會要賴賬吧?”
她盯著對話框笑了笑,把保溫桶里的紅豆粥熱上。
窗外的雪還在下,鍋里的水開始“咕嘟”冒泡,像極了某頓還沒開吃的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