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進老城區(qū)那天,修復(fù)角的窗玻璃上凝著冰花。林深正給一只斷柄的紫砂壺上竹釘,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咯吱”聲——蘇芳奶奶的女兒陳靜推著輪椅進來,老人膝上蓋著藍布棉被,鬢角沾著幾片雪花。
“丫頭,”蘇芳奶奶指著輪椅旁的藤箱,“這是阿林當(dāng)年給我縫的陪嫁箱子,鎖扣早壞了,我總怕里面的東西掉出來。”
林深打開藤箱,樟木香氣混著舊時光的味道涌出來。箱底鋪著半塊藍印花布,上面放著個油紙包,展開后竟是一沓泛黃的信箋,信紙邊緣用鉛筆描著細(xì)小的纏枝蓮。最上面那封寫著:“阿芳,南下的火車?yán)洳焕洌课野涯阕類鄢缘墓鸹ㄌ请缭谔展蘩铮饶汩_春回來。”落款是奶奶年輕的筆跡。
“媽媽總說,”陳靜紅著眼圈,“當(dāng)年走得急,連阿林阿姨的回信都沒拆過。”
林深指尖劃過信紙上的折痕,突然想起修復(fù)角的公告欄該換新了。她找出奶奶留下的木工鉛筆,在黑板上寫下:“征集老物件的故事——讓你的時光有處可棲。”
雪越下越大,張嬸頂著圍巾沖進來說:“巷口的梧桐樹被積雪壓斷了枝椏,社區(qū)說要砍掉呢!”話音未落,抱相框的李奶奶、送木馬的王大哥都涌了進來,手里捧著各種舊物:缺角的座鐘、帶補丁的書包、繡著鴛鴦的枕套。
“這鐘是我老伴修了半輩子的家伙什。”
“這書包我兒子背著考上了大學(xué)。”
“這枕套是我嫁給他時親手繡的……”
林深看著滿屋子的人和物,突然明白修復(fù)角早已不是修補物件的地方。她翻出奶奶的縫紉機,在窗臺擺上插著銀蓮木柜的照片,縫紉機的踏板聲與落雪的簌簌聲疊在一起,像首溫柔的二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