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的指尖還殘留著葉溫辭捏過的痛感,下樓時,夕陽正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條沉默的巨蟒。江汐琬的聲音從身后追上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雀躍:“宋姐姐,你住哪個寢室呀?我剛領到鑰匙,0617,聽說離水房超近!”
宋疏頓住腳步,回頭時,正看到女孩抱著粉色被褥站在臺階下,克萊因藍的發繩在風里輕輕晃。她想起葉溫辭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想起賀希兒辦公室那盞亮著的燈,忽然覺得,清念中學的每個角落都藏著看不見的暗涌。
“我也住0617。”宋疏的聲音有些發沉。她早上在教務處登記時,老師說這是間空著的教師休息室,臨時改了學生寢室,只安排了她一個人住。
江汐琬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那太好了!宋姐姐,帶我去好不好?”她顛顛地跑過來,自然地挽住宋疏的胳膊,像只黏人的小獸,“剛才賀梓杭氣沖沖跑出去,是不是跟他姐姐吵架了?我看那個Scarlett老師好兇哦,雖然笑得甜……”
宋疏沒接話,任由她嘰嘰喳喳地說著。指尖觸到女孩溫熱的掌心,忽然想起上輩子被沈岑如堵在寢室時,周圍人要么冷眼旁觀,要么笑著起哄,沒人愿意伸手拉她一把。江汐琬的熱情像團小火苗,烤得她有些不自在,卻又莫名地暖。
“那個葉溫辭也好奇怪,”江汐琬突然壓低聲音,“剛才在走廊里盯著你看,眼神好嚇人。他是不是喜歡你啊?我們小學班草就這樣,喜歡誰就欺負誰……”
“別亂說。”宋疏打斷她,推開宿舍樓的玻璃門。消毒水的味道混著洗衣粉的香氣撲面而來,樓道里貼著泛黃的作息表,用紅筆圈著“晚上十點熄燈”的字樣。
0617寢室在三樓拐角,門虛掩著。江汐琬搶先一步推開門,發出一聲驚喜的低呼:“哇塞,我們是相鄰鋪耶,好巧啊!”
宋疏走進來,目光掃過房間。兩張鐵架床靠著墻,中間隔著張書桌,窗外的香樟樹枝探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晃動的碎影。她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放在靠里的床鋪,顯然是宿管提前幫忙鋪好的——而江汐琬的粉色被褥,正被女孩興沖沖地往隔壁床搬。
“宋姐姐,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哦。”江汐琬放柔了語氣,把枕頭往床上一扔,發出“噗”的輕響。
“我沒事,我要鋪床了。”宋疏走到自己的床鋪前,指尖剛碰到被角,就被江汐琬按住手。
“我幫你!”女孩搶過她手里的床單,動作麻利地抖開,“這個要對角拉才平整,你看……”
“宋姐姐,拉那邊被角,你拉錯……”
最后一個字被門口傳來的女聲截斷,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喲喲喲,江大小姐給別人鋪床,這還真是少見。”
宋疏抬頭,看見門口站著個高挑的女生,酒紅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身上那件Chanel連衣裙的裙擺掃過門檻,指尖夾著支細長的女士香煙,鉆石戒指在夕陽下閃得人睜不開眼。她微微揚著下巴,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掃過寢室,最后落在江汐琬身上。
江汐琬的臉色瞬間白了,手里的床單“啪”地掉在地上:“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不能來?”楚憶柳輕笑一聲,走進來的動作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像在敲鼓,“江大小姐,別忘了,這學校可不是你家開的。你能住進來,我自然也能。”
她走到江汐琬的床鋪前,用涂著酒紅色指甲油的指尖劃過高檔的真絲被面,語氣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怎么?家里破產了?開始用這種廉價貨了?”
“楚憶柳,請你出去。”江汐琬的聲音發顫,卻努力挺直了背,像只炸毛的幼貓,“這是我們的寢室。”
“我們?”楚憶柳挑眉,忽然轉向宋疏,目光像帶著鉤子,“這位是哪家的小姐?居然能讓江大小姐親自鋪床,我還是第一次見。”她緩步走過來,在離宋疏半步遠的地方停下,一股濃郁的玫瑰香水味涌過來,壓過了窗外的樟花香。
宋疏的手指猛地攥緊,骨戒在頸間發燙。楚憶柳的眼神讓她想起沈岑如——那種居高臨下的打量,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
“你是何方神圣啊~還是個美人呢~嘖。”楚憶柳突然伸手,用食指挑起宋疏的下巴,指尖冰涼。
就在皮膚相觸的瞬間,宋疏的腦海里突然炸開一片血色——高三那年,沈岑如也是這樣捏著她的臉,把碎掉的鏡子碎片往她手腕上按,笑著說“宋疏,你看你這張臉,劃花了就沒人要了”。
“放下。”宋疏的聲音像淬了冰,反手抓住楚憶柳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對方猛地皺眉。她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上輩子在無數次掙扎中練出的力氣,此刻不受控制地傾瀉出來。
楚憶柳疼得“嘶”了一聲,眼里閃過錯愕:“斯,輕一點不行嗎美人,下手太重了吧!”
宋疏這才回過神,松開手時,看到楚憶柳白皙的手腕上已經留下幾道紅痕。她的指尖在發抖,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控,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那些被她努力壓制的過往,正爭先恐后地往外涌。
【宋疏,別害怕,你不是那個時候了】系統的機械音突然在腦海里響起,帶著罕見的安撫意味。
【宋疏,打起精神來】
【你要活得漂亮】
這些話像冷水澆在頭上,宋疏深吸一口氣,后退半步,拉開距離。
楚憶柳揉著發紅的手腕,眼神變得銳利:“你哪來的?我從未見過你,要不是看在你和江大小姐認識的份上,你以為我會靠近你嗎?”
宋疏抬眸,眼眶有些發熱,空洞的眼神被水光映得發亮。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楚憶柳,那目光里的平靜,反而讓對方有些發怵。
“你哭什么哭?”楚憶柳被她看得不自在,提高了音量,“手腕捏成這樣的是我又不是你?再說了,我還沒找你算……”
“楚憶柳,你別欺負她。”江汐琬突然擋在宋疏身前,聲音雖然還在抖,卻帶著股豁出去的決絕。
楚憶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噗”地笑出聲:“又成我欺負了~”她轉身揮了揮手,酒紅色的長發在空中劃出慵懶的弧線,“真沒意思,本小姐不陪你們玩了。”
香水味隨著她的背影漸漸淡去,寢室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宋疏看著江汐琬微微顫抖的肩膀,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
“江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