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隱約還有鐵器碰撞的脆響。

月光下，一個佝僂身影正在山道轉彎處挖掘著什么。那人手里的鐵鍬每揮動一次，就有暗紅色的粉末從袖口灑落。

當那人抬頭擦汗時，沈知夏看清了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林婆婆。

林婆婆？林婆婆這大晚上的不在家里，怎么會出現在深山里呢？

而且她在這挖什么？袖口掉出來的暗紅色粉末又是什么？

一個又一個疑團充斥著沈知夏的腦海，一個不留神腳踩到地上的枯枝。枯枝斷裂的脆響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沈知夏屏住呼吸，看著月光下的林婆婆猛然停住動作。老人佝僂的背影在霧氣中凝固，鐵鍬上沾著的泥土簌簌落下。那些從她袖口飄落的暗紅色粉末，在月光映照下像是細碎的血痂。

“是誰在那里？“

沙啞的嗓音讓沈知夏渾身一顫。她能清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掌心滲出黏膩的汗水。

“是小兔子嗎？“林婆婆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枯瘦的手指卻攥緊了鐵鍬木柄。沾著夜露的鍬尖在月光下閃著寒光，隨著她緩慢的逼近，在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跡。

“婆婆，是我。“

陸遠川的聲音從右側灌木叢傳來。他鉆出來時，發梢還掛著幾片山蒼子的葉子，在月光下泛著銀白的光澤。

“哎喲！陸家小子！“林婆婆的皺紋舒展開來，但握著鐵鍬的手紋絲未動，“這大半夜的，你在這兒做啥子？“

陸遠川從褲兜里掏出幾顆暗紅色的覆盆子：“爺爺非要吃新鮮野果。“他無奈地晃了晃漿果，“說這個點摘的最甜。“

沈知夏注意到，那些覆盆子比平常看到的更大更飽滿，果皮上掛著的露珠晶瑩剔透。更奇怪的是，林婆婆看到漿果時，眼睛突然瞇了一下。

“這個老饞鬼...“林婆婆笑罵著，終于松開鐵鍬去接漿果。就在這時，她腰間掛著的布袋子突然松開，幾根干巴巴的草莖掉在地上。

陸遠川不動聲色地踩住其中一根：“您剛才在挖啥子？我聽著動靜，還以為是挖到山參了。“

“折耳根啦！“林婆婆彎腰提起竹籃，里面躺著幾株帶著新鮮泥土的植物，“涼拌最是爽口...“

沈知夏盯著那些“折耳根“，總覺得葉子形狀有些眼熟。系統光幕突然在眼前亮起：

【檢測到特殊植物】

【比對中...】

【相似度72%：何首烏藤】

【相似度89%：鎖陽】

夜風吹動林婆婆的衣角，露出她沾滿泥巴的布鞋——鞋底粘著幾片粉白色的花瓣，正是沈知夏家后院里那棵老山櫻開的花。

沈知夏屏住呼吸，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林婆婆今早來過？不可能，她根本沒見到人！況且，這季節會開花的山櫻，全村只有她后院那一株——她敢打包票，村里絕無第二棵。

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敵暗我明，陸遠川已經替她擋了一回，眼下最穩妥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挖得差不多了，老婆子該回去歇息嘍。”林婆婆終于松懈下來，捶了捶后腰，慢悠悠地拾起地上的“折耳根”，轉頭對陸遠川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陸家小子，你那漿果……分老婆子幾顆嘗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仙果，值得你家老爺子大半夜的使喚你上山。”

陸遠川眉梢微挑，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但語氣依舊溫潤：“婆婆喜歡，都拿去便是。爺爺那兒……頂多挨幾句念叨，下個月再來采就是了。”說罷，他將竹籃里所剩無幾的覆盆子盡數倒進林婆婆的籃中，暗紅的漿果滾落在那些“折耳根”上，果皮上未干的露珠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芒。

林婆婆滿意地咂咂嘴，拖著鐵鍬佝僂著往山下走。經過沈知夏藏身的灌木叢時，她的腳步忽然微妙地頓了頓，枯枝般的五指緊了緊鍬柄，又緩緩松開。

“婆婆慢走，我再轉轉，看能不能找點別的‘賠罪禮’。”陸遠川不動聲色地跟上，踢開攔路的枯枝，借著攙扶的動作，半強迫地將林婆婆引離了沈知夏的藏身處。

【叮！】

【突發任務】（已完成）

?優先級：追蹤可疑目標（林氏）

?時限：30分鐘內

?成功獎勵：血脈覺醒度+0.5%（解鎖”貓步無聲”技能）

【當前血脈覺醒度：1.3%】

【技能解鎖】

?貓步無聲Lv.1（腳步聲降低30%，草叢移動速度+10%）

【技能升級】

?連滾帶爬→穩如老狗Lv.1（平衡能力提升，摔倒概率-10%）

光幕上的“已完成”三個字讓沈知夏長舒一口氣。危機暫時解除，但林婆婆袖口飄落的紅粉、刻意放緩的腳步，還有那籃“折耳根”……疑點像蛛網般纏在心頭。

正出神，灌木叢外傳來窸窣聲。陸遠川去而復返，修長的身影撥開枝葉，月光在他肩頭鍍了一層銀邊。他俯身湊近，嗓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戲謔：“老板娘？還醒著嗎？沒嚇暈過去吧？”

沈知夏從灌木叢里鉆出來，拍了拍沾在衣擺上的枯葉，沒好氣地瞪了陸遠川一眼。

“托陸老師的福，還活著。“她撇撇嘴，語氣里帶著三分埋怨七分無奈。

陸遠川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剛剛可是我急中生智幫你解的圍，還倒貼了原本要上貢給老爺子的漿果——這筆賬，老板娘打算怎么算？“

“不就是幾顆覆盆子嘛！“沈知夏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明天我去鎮上買一筐賠給你就是了。“在她看來，那些漿果就算比尋常的大些、圓些，終究不過是山里的野果，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寶。

陸遠川輕輕搖頭，眼底閃過一絲促狹：“老板娘果然不識貨。那可是月圓之夜、松林共生環境下才能采到的極品覆盆子。“他故意頓了頓，壓低聲音道：“而且......你方才沒看清吧？那些果皮上的露珠，可是泛著淡金色的。“

“所以呢？“沈知夏挑眉，“不就是說明很新鮮嗎？“

“《本草拾遺》有載：『子時露，月華所凝，唯望夜松畔可得。』“陸遠川慢條斯理地背完，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啊，下次要采到這樣的，得再等一個月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現在，老板娘還覺得這只是普通的覆盆子嗎？“

沈知夏眉頭一皺，狐疑地打量著陸遠川：“你少在這鬼扯！“

陸遠川聳聳肩，露出一個“不跟外行人計較“的表情：“不信？自己查。“他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讓沈知夏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指甲都掐進了掌心。

【叮！】

系統提示音突兀地響起。

【經光譜分析比對】

【目標漿果表面凝結物成分與《本草拾遺》記載的“子時露“吻合度：92.7%】

【特殊成分檢測：月相引力波動殘留（峰值記錄：2023.4.523:17）】

沈知夏眼前的光幕突然展開，將方才采集過程的每一個細節都慢動作回放。畫面中，那些覆盆子表面的金露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系統甚至貼心地標注出了古籍中的對應段落。

【溫馨提示】

【建議宿主盡快完成《本草綱目》基礎學習】

【春氏傳人豈能輸給陸家小子？】

系統最后這句話像是往火堆里潑了盆油。沈知夏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她惡狠狠地瞪了陸遠川一眼，卻發現對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雙桃花眼里明明白白寫著：看吧，我說什么來著？

“不跟你說了！“沈知夏氣鼓鼓地踢開腳邊的石子，“進山這么久，連一滴無根水都沒收集到，白跑一趟！“

夜色漸深，林間的霧氣在月光下泛著朦朧的銀輝。沈知夏盯著空氣中某處，眉頭越皺越緊，仿佛在與什么無形之物對峙。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蜂蜜罐，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這太荒謬了...“她壓低聲音喃喃自語，目光掃過周圍的枝葉，“明明露水還在，怎么就...“

陸遠川靠在旁邊的松樹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她反常的舉動。月光描摹著他半邊輪廓，將那雙帶著探究意味的眼睛藏在陰影里。

沈知夏突然對著空氣做了個拍打的姿勢，隨即像是被什么驚到般猛地后退一步，差點踩到自己的背包帶。她下意識瞥了眼陸遠川，發現對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剛才拍打的位置——那里明明空無一物。

“你在看什么？“她警覺地問。

陸遠川從容地移開視線，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古樸的懷表：“子時已過，老板娘。“表蓋彈開的聲響在寂靜的山林里格外清脆，“有些東西，錯過了時辰就真的錯過了。“

他的語氣平靜，卻讓沈知夏后頸的汗毛不自覺地豎起。這個人...難道真的能看到什么？

夜風突然轉急，吹散了樹梢最后幾滴未采集的露水。沈知夏望著那些消失在夜色中的晶瑩水珠，沒來由地想起外婆常說的一句話：有些緣分，就像晨露，太陽一出來就沒了。

夜風掠過林梢，帶著幾分涼意。陸遠川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也不算全無收獲。“他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至少確認了林婆婆有問題，不是嗎？“

沈知夏腳步一頓，回頭瞪他：“你早就知道？“

陸遠川笑而不答，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月光下，瓶身隱約可見“陸&春“的刻痕。他晃了晃瓶子，里面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淡金色的微光。

“這是......“

“子時前的最后一滴。“他輕輕挑眉，“剛好夠做一次實驗。“

沈知夏剛要伸手去拿，陸遠川卻突然收回瓶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老板娘，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她氣得牙癢癢，正想反駁，忽然聽見系統提示音：

【叮！】

【檢測到微量合格無根水】

【分析：采集時間為23:48，勉強達標】

【警告：分量不足，僅能維持基礎功能】

沈知夏眼睛一亮，隨即又垮下臉：“這么點能干什么......“

陸遠川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面前的空氣，而后意味深長道：“足夠驗證一個猜想了。“

夜霧漸濃，兩人的身影逐漸隱沒在山路盡頭。遠處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仿佛在為這場未完成的采集行動畫上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