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的木梯在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沈知夏扶著斑駁的墻壁，每一步都激起細小的塵埃。陸遠川舉著煤油燈走在前方，昏黃的光暈里，他的背影像是被歲月洗褪了色的古畫。
“當心?！八鋈煌Ｗ。焓謹r住她，“第三階木板是斷的?！?/p>
沈知夏低頭，看見缺失的木板下露出漆黑的空洞。她下意識摸了摸頸間的銀鑰匙——這是春家代代相傳的信物，鑰匙表面刻著細密的紋路，在煤油燈下泛著幽暗的光。
閣樓比想象中更窄小。傾斜的屋頂壓得很低，蛛網(wǎng)在梁木間織出灰白的紗帳。角落里堆著蒙塵的藥碾、泛黑的銅秤，還有幾個貼著褪色紅紙的陶甕。最引人注目的是墻角一口樟木箱，箱蓋上的銅鎖覆著厚厚的綠銹，鎖眼形狀恰好與沈知夏的銀鑰匙吻合。
“爺爺說，這箱子只有春家的鑰匙能打開?！瓣戇h川低聲解釋，“他當年在藥檢局任職時，曾和春家有過約定，重要的禁方資料必須由兩家共同保管?！?/p>
沈知夏深吸一口氣，將銀鑰匙插入鎖眼。鑰匙與鎖芯接觸的瞬間，銅銹簌簌剝落，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在寂靜的閣樓里格外清晰。
咔嗒。
箱蓋緩緩開啟，一股陳年的藥香撲面而來，混著淡淡的樟腦氣息。箱內(nèi)整齊碼放著用桑皮紙包裹的藥材，最上層是幾冊泛黃的賬本。陸遠川輕輕撥開這些掩護物，露出藏在夾層中的《民國藥檢局禁方實錄》——桑皮紙裝訂的封面已經(jīng)發(fā)脆，邊緣處有明顯的焦痕。
“這些桑皮紙...“陸遠川用指腹輕觸書頁，“是選用春桑秋剝的嫩枝皮，經(jīng)過冬泡春抄的古法制成。爺爺說當年藥檢局特意選用這種紙，就是看重它耐潮抗蛀的特性?！?/p>
沈知夏正要翻閱，系統(tǒng)突然彈出提示：
【警告！檢測到桑皮紙嚴重脆化】
【修復需求：特制蠶絲修復膜】
【兌換物資：雨打落山櫻×50/初綻櫻×10】
沈知夏一怔，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收集袋。自從開始“拾荒“任務以來，她習慣性地收集各種材料，卻沒想到系統(tǒng)一直在默默記錄。當她打開袋子時，不由愣住——除了自己收集的雨打落山櫻外，不知何時竟多了許多初綻櫻。
她想起那個中午，陸遠川將裝滿櫻花的竹籃輕輕放在柜臺下方，跟她說：“釀梅子酒也不錯?！?/p>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jīng)知道系統(tǒng)的存在，也知道她要做什麼。
【建議：使用雨打落山櫻兌換】
【當前庫存：雨打落山櫻×63/初綻櫻×25】
沈知夏咬了咬唇。雖然雨打落山櫻更常見，但...
“用初綻櫻換?！八p聲說。
【確認兌換：初綻櫻×10】
【獲得：特制蠶絲修復膜×3】
一個精致的銅盒憑空出現(xiàn)在她手中。打開后，里面是三片薄如蟬翼的絲膜，在煤油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這是？“陸遠川好奇地湊近。
“修復古籍用的。“沈知夏沒有多說，只是小心翼翼地用銀鑰匙尖端挑起一片，輕輕覆蓋在古籍封面上。
那些細小的光點立即沿著絲膜的紋路游走，原本翹起的紙角漸漸平復，發(fā)黃的紙面也恢復了些許韌性。
“最關鍵的步驟來了。“她屏住呼吸，將銀鑰匙輕輕點在書脊處。鑰匙突然發(fā)出細微的嗡鳴，無數(shù)金色光點如螢火蟲般飛出，在書頁間穿梭。
【建議兌換：甘油蠶絲紙】
【需消耗：雨打落山櫻×20】
這次沈知夏沒有猶豫。
【確認兌換：雨打落山櫻×20】
【獲得：甘油蠶絲紙】
當最后一絲金光消散時，古籍已經(jīng)恢復了可翻閱的狀態(tài)。鑰匙尖端滲出淡金色光點，與修復膜共同構(gòu)筑起保護網(wǎng)。在穩(wěn)定的光暈中，他們終于看清第七頁被朱砂圈起的文字：
“血茉莉中和因子遇陳年艾灰則蟄伏，佐以寅時晨露可偽作毒潰之相“
頁腳有一行褪色批注：
“此法雖可瞞天過海，然需樹靈為證“
“這是……“沈知夏的指尖懸在文字上方。
“冷火煅艾灰的禁方?！瓣戇h川聲音凝重，“需要選處暑節(jié)氣采五年生艾草，用九層桑皮紙隔火暴曬。但最關鍵的樹靈汁液……“
他的話被突然飄落的藍鈴花標本打斷。干枯的花瓣在接觸到修復膜光網(wǎng)的瞬間，竟浮現(xiàn)出淡藍色的脈絡。沈知夏正要仔細查看，陸遠川突然指向書頁邊緣：
“等等，這個標記……“
在煤油燈的斜照下，書頁角落顯現(xiàn)出一個極淺的水印——是民國藥檢局的防偽標記，由細密的桑枝紋和“檢“字篆章組成。
“看來是真本無疑?！瓣戇h川松了口氣，“當年藥檢局所有禁方都有這個暗記，是用特殊藥水印上去的，遇熱才會顯現(xiàn)?！?/p>
就在他們?nèi)褙炞⒀芯繒r，那張藍鈴花標本背面漸漸顯出一行字跡：
“當艾灰遇見夏露“
煤油燈突然“啪“地爆了個燈花。搖曳的光影中，沈知夏發(fā)現(xiàn)箱底墊著的桑皮紙下似乎有異物。掀開后，竟是一張民國時期的老照片：幾個穿長衫的人站在寫有“藥檢局“字樣的建筑前，其中年輕版的陸爺爺手里捧著個藍鈴花盆栽。
照片背面寫著日期：
“乙酉年處暑“
藥房的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將外界的光線隔絕在外。陸遠川取下掛在墻上的銅燈，用火石點燃燈芯，暖黃的光暈在狹小的空間里暈開。沈知夏注意到，這盞燈的燈罩竟是用桑皮紙糊的，透光卻不懼火，燈油里還浮著幾粒艾草籽，燃燒時散發(fā)出清苦的香氣。
“冷火煅灰，講究的是'三慢一快'?！瓣戇h川從樟木柜中取出一套用紅綢包裹的工具，“慢選材、慢起火、慢收灰，唯一下手要快的，就是攪拌的時機。“
他展開紅綢，露出三件器物：一柄青銅藥鏟，邊緣刻著細密的刻度；一個巴掌大的松木炭盒，里面整齊碼放著十二塊棱角分明的炭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尊雙耳青銅藥爐，爐身上浮雕著《本草圖經(jīng)》里的艾草圖譜，爐底還鑄著“陸氏丙寅年制“的銘文。
“這尊藥爐是曾祖父傳下來的。“陸遠川用軟布擦拭爐壁，'冷火煅灰'必須用青銅器，鐵器會染雜質(zhì)，陶器又受熱不均。“他翻轉(zhuǎn)爐身，指著底部蜂窩狀的透氣孔，“看這些孔洞，是按照二十八宿的方位打的，為的是讓地氣貫通...“
沈知夏的銀鑰匙突然發(fā)出微光，系統(tǒng)界面浮現(xiàn)：
【檢測到非遺器物】
【名稱：陸氏天罡煅藥爐】
【工藝：失蠟法鑄造，內(nèi)含錫、鉛、銀合金配方】
【特殊構(gòu)造：星宿透氣孔/藥性記憶層（爐壁積累百年藥漬形成的活性膜）】
陸遠川已開始處理艾草。他先用竹刀削去莖稈表層的粗皮，露出青白色的內(nèi)莖，再以銀剪將葉片沿葉脈分作七縷?！鞍萑缛耍惨纸?jīng)絡?！八种阜w間，那些艾草竟被整理成七種不同的形態(tài)，“莖為陽，葉為陰。葉尖主升，葉根主降...“
最令人稱奇的是他對根須的處理。那些帶著暗紅墳土的須根被浸入山泉水中，陸遠川取出一塊磁石在水中緩緩畫圈。“墳土含鐵，要以磁石導引。“果然，水中的紅褐色顆粒逐漸聚成漩渦狀，而根須變得晶瑩剔透。
準備炭火時更是講究。松木炭要先在藥爐外圍擺成八卦陣，點燃時不用火折子，而是取一片曬干的艾葉搓捻成繩，以燧石擊鐵引燃?！斑@叫'以艾引艾'，是祖訓。“陸遠川說著，將燃燒的艾繩依次點過八塊炭，火苗竟呈現(xiàn)出奇異的青色。
當艾草鋪入藥爐的桑皮紙隔層時，沈知夏注意到他特意將七種處理過的艾草按北斗七星排列?！艾F(xiàn)在要誦訣了?！瓣戇h川整衣肅立，左手持玉蟬，右手按在爐耳的螭龍紋上，開始用一種古老的語言吟誦。
那音調(diào)時而高亢如鶴唳，時而低沉似地鳴。隨著誦念，爐壁上的艾草浮雕竟?jié)u漸泛出金光，尤其是“主治寒濕“四個篆字亮得刺目。銀鑰匙的監(jiān)測顯示，爐內(nèi)溫度始終維持在117-123度之間，恰好是艾草揮發(fā)油分解的臨界點。
“第一次攪拌！“陸遠川突然喝道。玉蟬殘片如閃電般插入爐中，在艾草間劃出三道弧線。沈知夏清晰地看到，有幾縷金絲般的物質(zhì)被玉蟬吸收，殘片上的裂紋似乎愈合了些許。
接下來的五個時辰里，藥房成了與世隔絕的秘境。陸遠川每隔一個時辰就變換一次炭火排列，時而用“離火陣“升溫，時而擺“坎水陣“保濕。最驚險的是第三個時辰，爐內(nèi)突然騰起紫煙，他迅速將玉蟬浸入?yún)贁嚢?，這才化險為夷。
當月光爬上窗欞時，開爐的瞬間，整個藥房彌漫著奇異的清香。那艾灰竟如初雪般潔白晶瑩，在光線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陸遠川用銀匙輕挑，灰燼如流水般滑落，其間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金屑。
“金絲艾灰...“他聲音發(fā)顫，“我只在爺爺?shù)氖衷镆娺^記載?！?/p>
沈知夏用系統(tǒng)掃描，數(shù)據(jù)令人震驚：
【成品分析】
·活性物質(zhì)含量：普通艾灰的27倍
·微觀結(jié)構(gòu)：納米級多孔層狀（類似現(xiàn)代藥物緩釋技術）
·特殊成分：檢測到玉蟬靈力波動
正當兩人準備分裝艾灰時，院墻外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沈知夏從窗縫看見三個穿白大褂的人在走來走去，領頭的中年男子手持一臺閃著紅光的儀器，正對著各家各戶的方向掃描。
“藏起來！“陸遠川一把掃起艾灰罐，塞進灶臺的暗格。沈知夏注意到他收玉蟬時，殘片上的青光尚未完全消退。
院墻外，制藥公司的檢測儀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警報聲。領頭的中年男子皺眉盯著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shù)據(jù)，指針在峰值區(qū)間劇烈擺動，卻始終無法準確定位。
“奇怪，剛才信號還很強......“他用力拍了拍儀器側(cè)邊，顯示屏卻突然閃爍起來，最終徹底黑屏。
沈知夏屏住呼吸，看著銀鑰匙投射出的光網(wǎng)將藥房籠罩。系統(tǒng)提示閃爍：【干擾模式啟動，電磁屏蔽持續(xù)30分鐘】。
陸遠川將最后一罐艾灰塞進灶臺暗格，指尖還沾著幾粒青白色的灰燼。他無聲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沈知夏看窗外——
那臺價值百萬的檢測儀此刻正冒著青煙，技術人員手忙腳亂地拆開外殼檢修。領頭人陰沉著臉掏出手機：“總部嗎？陸家村的檢測出現(xiàn)異常干擾，請求支援更精密的......“
一陣突如其來的山風卷著沙塵掠過，通話信號頓時斷斷續(xù)續(xù)。沈知夏的銀鑰匙微微震動，系統(tǒng)彈出新消息：
【臨時干擾已覆蓋全村范圍】
【剩余時間：27分38秒】
月光下，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向裝著艾灰的暗格。那里正滲出幾縷珍珠母貝般的微光，與陸遠川頸間玉蟬的殘片青光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