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雪,是活的。
蘇瑤踩著沒膝的積雪跋涉了三日,每次回頭,腳印都已被新雪無聲掩埋。仿佛這片蒼茫天地正固執地抹除所有闖入者的痕跡。
掌心的火焰烙印不時傳來刺痛,像一團被冰雪包裹的炭火,冷熱交加。她攤開竹簡,上面的墨跡早已被寒氣凝成冰晶,唯有“張家老林”四個字泛著詭異的幽藍。
遠處傳來狼嚎。
不是野獸的叫聲——是人的聲音,被寒風扭曲成凄厲的長嘯。蘇瑤握緊懷中的琉璃珠,循聲走去。
雪坡下倒著個穿羊皮襖的老漢,半邊身子已經覆滿冰霜。看見蘇瑤,他渾濁的眼珠突然瞪大:“外鄉人……快走!林子在吃人……”
他顫抖的手指指向自己胸口。蘇瑤扒開結冰的衣襟,倒吸一口冷氣——
老漢心臟位置有個碗口大的洞,邊緣結著冰碴,卻沒有血。洞里蜷縮著一簇藍瑩瑩的火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
“冰魄……被挖走了……”老漢咳出冰渣,“少奶奶……是妖怪……”
最后一字出口,他整個人瞬間凍成冰雕。蘇瑤后退半步,冰雕“咔嚓”裂開,碎成一地冰晶。
風里飄來淡淡的胭脂香。
張家大院的紅燈籠在雪夜里格外刺眼。
蘇瑤叩響銅環時,門縫里先探出的是一柄纏著紅繩的剪刀。執剪的手十指丹蔻,腕上金鐲叮當作響。
“迷路的?”
門后是張芙蓉面,柳葉眉下嵌著雙貓兒似的琥珀瞳。少奶奶張林氏——資料里提到過,張家現任主母,三年前嫁進深山的神秘女子。
蘇瑤舉起竹簡:“火神廟祝讓我來送藥。”
剪刀“當啷”落地。張林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突然熱絡地挽住她胳膊:“可算來了!老爺子等得心窩子都涼了!”
她手心冷得像塊冰。
穿過三重院落時,蘇瑤注意到所有下人都戴著厚手套,脖頸纏著紅布——遮掩什么似的。更詭異的是,這么大宅院,竟沒有一絲炊煙。
“廚房在哪?”蘇瑤故意問,“我餓了。”
張林氏的笑紋僵在嘴角:“姑娘說笑了,我們張家人……不吃熱食。”
正堂簾子突然掀起,走出個穿壽衣的老者。他胸口赫然也有個冰洞,里面跳動著微弱的藍火。
“火種宿主?”老者盯著蘇瑤的手,“你的冰魄呢?”
琉璃珠在蘇瑤懷里突然發燙。
她還沒反應過來,張林氏的剪刀已經抵住她后心:“沒有冰魄,就現取一個!”
蘇瑤側身閃避,剪刀劃破棉襖,懷中的琉璃珠滾落在地——
珠子里封存的金火與老者胸口的藍火同時暴漲!
“原來是你!”老者癲狂大笑,“三百年前封印玄冥的叛徒!”
整座宅院開始震動。屋檐的冰錐雨般墜落,地面裂開無數縫隙,滲出幽藍的冰漿。張林氏的面皮一塊塊剝落,露出下面青黑的凍尸本相。
蘇瑤抓起琉璃珠就跑。身后傳來老者嘶啞的吟誦:
“七竅鎖魂……需以宿主心血為引……”
她撞開偏院小門,猝不及防對上一口冰棺——
透明棺槨里躺著個穿嫁衣的女子,胸口插著柄金剪刀。最駭人的是,女子面容與張林氏一模一樣!
冰棺突然裂開一道縫,一只青白的手抓住蘇瑤手腕:
“救我……我才是……張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