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棠茵站在吉隆坡鬧市的一間音樂行內(nèi)，拿著最流行的音樂專輯，正專心看著歌曲目，冷不防有人在她耳邊唱著阿牛的歌—

「對面的女孩看過來～」

她警惕地閃一邊，回頭竟看見高天明，瞬間放下戒備，被他逗趣的樣子感染，忍不住偏過頭笑。

「嚇到你啦？」他咧嘴笑，感慨道，「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要常笑啊?！?/p>

「每天對著傻子，笑不出。」

「哦？我是特別的嗎？」他有些竊喜。

「你不一樣，你特別傻?！顾Φ?，放下手中的專輯，「你一個人？」

「嗯，剛下課?！垢咛烀鹘又鴨柕溃赋粤藛幔恳黄饐?？」

「吃什么？」

「雞飯？這里你的地盤，有好介紹嗎？」

「你們男的十個有九個都愛吃雞飯，是嗎？」她調(diào)侃道。

「最不會出錯的啊。」他自信地回答。

他們一起走出音樂行，蕭棠茵用手理了長發(fā)，洗發(fā)水的香味飄過來，熏得他心癢癢，滿腦子想著這是什么味道？小蒼蘭？

「你的死黨呢？」她問。

「他還有課。」他隨口回答，慶幸阿鋒不在，心情雀躍。

「對了。」他突然想起，「你不常在家嗎？每次打給你，你家人都說你不在?！?/p>

她笑著反問，「你常打給我？」

高天明耳根頓時發(fā)紅，像被抓包了，即刻找補(bǔ)，「嗯，我人生地不熟，當(dāng)然要找KL人帶我玩啊?！?/p>

「哈，開玩笑啦。」她笑道，「我應(yīng)該在打工吧。平時不是在學(xué)校，就是在打工，最多是去海螺?！?/p>

「哦～」他點點頭，在心里記下。

愉快的氣氛很快停滯下來。

蕭棠茵猛然停下腳步，視線盯著街道旁一間餐館里的一對中年人，兩人的舉止得體，卻又同時散發(fā)揮之不去的曖昧氛圍。

她沒有進(jìn)去餐廳，只是繼續(xù)往前走，默默點了一根煙，并狠狠吸了一大口。

高天明注意到她的異樣，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見他有話不敢問，便解釋道，「那個男人是我爸。」

高天明一聽，立刻回頭再看清楚——當(dāng)看到接過禮物的女人不是她母親后，他不自覺擔(dān)心地望向蕭棠茵。

「其實我爸他是個很溫柔的人?！顾吐暤卣f道，「可是他對誰都溫柔。」

高天明有點心慌，他悄悄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如果她流淚，他去哪里找紙巾？

但蕭棠茵比他想象得冷靜，她沒有哭，只是繼續(xù)道，「我爸我媽他們都很溫柔，可是我覺得那是軟弱，是逃避現(xiàn)實，是自私，一直在自己是個好人的世界里，從來沒有為我們想。每次有問題，就用最溫柔的語氣，做最傷人的舉動。」

「出軌就承認(rèn)吧，沒有就解釋吧，想離婚就離吧，想分孩子就分吧，為什么要拖著我們？阿妹問我，爸爸媽媽為什么不住在一起，我該怎么回答？我也拿不準(zhǔn)，這么久了，他們到底還要不要走下去。真的很無聊?！?/p>

「有些父母真的不把孩子放在他們的規(guī)劃里。好像我們都是附屬品?！垢咛烀鞯?。

她抽完煙，隨手把煙蒂丟在地上，狠狠地踩出火星。

「更好笑的是我媽現(xiàn)在拜佛了。被欺負(fù)了就去佛祖那里，燒個香，求個簽，為那些人積點德。」

她邊說邊氣笑，完全沒了胃口。

但飯還是得吃的。

「我沒有胃口了。你要去海螺嗎？」蕭棠茵問道。

高天明微微皺眉，心疼地看著她，開口道，「走吧?！?/p>

*

98年的海螺，裝潢樸實，燈光昏暗，勉強(qiáng)照亮臺下三三兩兩的情侶、大學(xué)生、和剛下班的上班族。大家愉快地用餐，交談，等待下一個追夢人上臺歌唱。

他們也找了個位子坐下，點餐。

蕭棠茵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整個人也比較放松了。她環(huán)望四周，看見一個爸爸正在喂小女孩吃薯條。

她別開臉，看向高天明問道，「你上次提到你是阿公帶大的？你爸爸媽媽都在外地嗎？」

高天明放下菜單，點頭，「他們都在檳城。一年也就新年時回來吧。他們以前有想過把我?guī)壋牵贿^我不要?！?/p>

「不想和父母住一起？」

高天明想了想，「他們這么忙，應(yīng)該也沒有時間照顧我吧？如果我真的去的話也應(yīng)該是給女傭帶大。留在阿公這里比較合適。」

「哦…對哦。」蕭棠茵點點頭。

「而且他們也只在乎我的成績。只要考得好，對他們來說就好了?！顾柤?。

「難怪他們都叫你模范生?！?/p>

高天明苦笑。

這時，臺上的年輕人努力飆高音，一不小心，整個大走音。

在場的食客都不禁舉起手塞住耳朵。

蕭棠茵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道，「你唱得比他好幾百倍?！?/p>

高天明一手握拳掩著嘴，忍住笑，大方接受她的贊美，點評道，「可能他還沒有開嗓?！?/p>

「吉他難學(xué)嗎？」她又問。

「不難啊，你要學(xué)嗎？」

「我的手指沒有很靈活耶，而且聽說指甲會蹦開?！顾斐鍪郑冻龈蓛羝恋氖种?。

他幾乎差點伸手接過她的手，幸好最后一秒回神，「你真的想學(xué)，我教你幾個chords，你那樣彈就可以唱很多歌了?！?/p>

蕭棠茵來了興趣，「真的？」

吃完飯后，他們沒有久留，而是回到了停車場。高天明從后備箱拿出了把吉他，然后坐在后備箱上，撥弄吉他弦。

「有幾個和弦，比如CGAmF……」他邊說邊彈，「熟悉嗎？」

蕭棠茵點頭。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他唱道，然后切換成，「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

她一聽，雙眼放亮。

他繼續(xù)唱道，「啊～給我一杯忘情水～換我一夜不流淚～」

高天明抬動下巴，手不停地在彈，并鼓勵蕭棠茵也加入。

她受到鼓舞，想了想，唱道，「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

高天明開心地點頭，把吉他遞給她，「你試一試？」

蕭棠茵爽快地接過，嘗試撥弄。高天明身體靠近，在教的過程中，兩人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一絲溫?zé)岬碾娏髦睕_心臟，逼得心跳變快。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望進(jìn)他神秘深邃的星眸。城市的燈火在他眼底閃爍，點如繁星。一瞬間，她幾乎迷失在那片星辰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