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飛快地過，轉眼間已年中。

兩個年輕人下課后，干坐在學院附近的一間民歌餐廳。

傅戚鋒被周圍少女們的目光掃射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問高天明，「請問一下，為什么最近你每天要來海螺？」

「這里的歌好聽啊。」高天明心不在焉地回答，兩眼一直往門口張望。

這一年，他見到蕭棠茵的機會似乎越來越少，周末不見她來山城，打電話去她家里也找不到人，經過她的學校也撲了個空。只好聽她的話，坐在學校附近的民歌餐廳來個守株待兔。

傅戚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中了然。

他沒有開口搓破，只是點點頭，生無可戀地繼續喝著面前的薄荷茶。

這時店里其中一個女孩走近傅戚鋒，「Hello，你還記得我嗎？」

他聞聲抬頭，一臉懵逼地看著女生的臉，努力回想。

女孩見狀，緊張又磕磕巴巴巴巴地解釋，「我叫Cheryl。我們星期三的課在同一班，你上次還跟我借筆記...只是想問，可以給我你的電話嗎？」

傅戚鋒向高天明使眼色求救，高天明立刻開口，「我們鋒哥沒有電話。」

「沒有電話？」Cheryl質疑。

「電話壞了，沒錢修。他太窮了。」高天明點頭。

「我們讀Taylor的哦。」她不信。

「就是啊，錢都交學費了還不窮？」高天明厭煩地敷衍著。

「很窮很窮。你看，連這杯水都是他請的。」傅戚鋒一本正經地看著女孩回答，「有什么事的話可以在上課的時候說吧？」

Cheryl接收到不同的點，開心地問，「是說上那堂課的時候還可以坐在一起咯？好！」，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跑走。

「誰說請你了。」高天明白了他一眼。

「不是你說我很窮的？謝謝老板。」

高天明忍不住笑出聲，「我聽說你們班里的女生們因為都想跟你一起倒數千禧年，準備在夜店辦活動。」

傅戚鋒聽后不置可否，搖搖頭。

「沒騙你，剛才你也看到了，蝴蝶自己飛過來。」高天明也跟著一起搖頭，「不過真的沒有一個你看得上嗎？」

傅戚鋒瞇起眼，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

「也是啦，沒有一個比得過你的“夢中情人”～」他故意拉長尾音，「像阿浩初戀那個……」

傅戚鋒立刻煩躁起來，「哎呀，你到底在等誰？」

「不要你管，是兄弟陪我聽歌就對了。」高天明聳肩，漫不經心地回答。

他幾乎天天坐在她喜歡的民歌餐廳，等啊等，等到最后一場演出都結束了，她卻還是沒有出現。

但他沒有別的辦法，太激進的追求方式對于蕭棠茵來說可能會適得其反，他不敢冒險，只能在這里制造緣分。

傅戚鋒心中了然，悠哉地啜一口茶，緩緩道，「話說回來，阿浩那個初戀，聽說她在云頂實習打工，不在學校。」

高天明聽后，云淡風輕地哦一聲，但心里大大翻白眼。

不早說！

*

五十幾公里外的云頂，清塵收露，小雨漸歇。

濃濃白霧環繞遠處的山脈，清冷濕潤的空氣沾在玻璃窗上形成一片泛白的露珠。

蕭棠茵站在房里的全身鏡前，仔細地檢查從頭到腳的裝扮，制服燙得絲滑，裙子干凈服貼，襪子沒有破洞，完美。

她再近一步仔細檢查頭發和五官。發量不夠多，劉海剪太短，需要一直用手梳理，眼睛很美，鼻子雖小，卻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高挺鼻，皮膚白，嘴唇不夠細。

——唉，不完美。

步出打工的宿舍，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后用嘴呼出，想看看天氣有沒有冷到呵出白氣。

「哎，你看，那時候我跟你講的那個女的。」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來。那人雖然壓低了音量，但可能自身就是大嗓門，所以還是可以聽的一清二楚。

「誰？」

「那個誰的ex咯，他不是到處跟人家講他花錢把到她，然后又怎樣追到后甩了她…」

「要用錢才追的到？不如去賣更快。」兩人細語嬉笑。

蕭棠茵知道她們正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但她懶得抬頭。

她身穿制服，長長的頭發披在一邊的肩膀，露出的頸項在朝陽下勾畫出優美的線條。沒想到在云頂也會被不認識的人碎嘴，她自嘲冷笑，低頭打火，吸了一口煙，重新掛起了吊掛在頸項的耳機，打開CD隨身聽，CollectiveSoul的《Run》立刻在耳邊響起。

這些年來，她的生活簡化成三點一線：上課，打工，回家。

當時和那個人分手鬧得很不愉快。

明明被她捉奸見雙，反被不要臉的他大肆宣揚成他終于甩掉她這個勢利女。

她從15歲就開始打工到現在，為的就是可以離開家里，早點獨立。

但可笑的是，就連她身邊曾經最要好的朋友也附和那些謠言，說她打工是為了還債，說她的錢都是騙男人賺來的不等。連她買一件新名牌或新電子設備，都會在那小圈子里造成轟動，仿佛那一小件物品是證實了所有流言的證據。

剛開始她還會生氣，會反擊，會崩潰。

可是在不知多少個孤獨傷心的夜晚后，她決定沉默以對——欲加之罪，其無辭乎。

和歌詞一樣，她也覺得人生就是一條無止盡的無聊跑道，對前方的盡頭沒有期盼。

——?IfIgotalongwaytorun.?

抽完煙后，她拿出放在外套口袋的小保溫瓶，里面有剛泡好的咖啡烏。

她小心翼翼地吹氣，邊走邊緩緩啜一口熱咖啡。

當她經過一排張信哲跨年演唱會海報時，不禁想起當年唱著《過火》的那雙溫柔眼睛。

想起他對她好，想起他們一起聊天的那些夜晚，和那片夜景，讓她在這如墮煙霧的生活里有個精神依靠。

可是，在都市活得心力交瘁的蕭棠茵，是絕對不會承認心中的天枰已開始向山城的方向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