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關上車門后，傅戚鋒感到一陣虛脫。

家里的氣氛十分壓抑，他不想這么早回去面對，于是拿起手機約高天明出來嘛嘛檔喝茶。

「我不餓，你要不要來CC這里？」高天明在背景吵雜的地方對著手機大聲問道。

想都不想，他一轉方向盤，很快地駛進街角的網吧，在高天明身邊開了臺電腦，坐下一起打CS。

「你幾時上檳城？」傅戚鋒問。

「我們去海邊后。阿穎說住宿都安排好了。我駕車載你一起去，跟你們玩幾天，過后直接上檳城。」

高天明緩緩細數著接下來的安排，然后又問一句，「你呢？回KL?」

「我畢業后，就回去山城。」傅戚鋒坦然回道，「剛決定了。」

高天明吃驚地轉頭看向他，一不小心游戲里的人物就被射死。

「Shit!」他看一眼游戲，又看著傅戚鋒，「為什么你現在才說？你要回山城？」

「我有別的選擇嗎？」他苦笑。

「真的假的？我還以為你爸這么用心栽培你大哥是為了接手？」高天明驚嘆連連。

傅戚鋒搖頭，頭靠過去，壓低聲量說道，「大哥不肯，他要出來做反對黨。」

「欸？真的？」高天明沒辦法接受，隨即也壓低聲音，「哪個？」

「我也不懂，沒有聽過的。」

「我沒有想到你大哥這么熱血。」

「他一向都是比較理想化，有遠見的。他覺得他們可以，這個黨大概也是OK的吧。」

高天明盯著熒幕，頭腦還在消化這些訊息，再次低聲問道，「他在那里做什么？法律顧問？還是自己出來選？」

「誰知道。」傅戚鋒聳肩，專注地打游戲。

幾場CS下來，在又一次被射殺后，高天明直接放棄，推開鍵盤滑鼠后靠在椅背上，「哇，沒法專心玩。」

他轉身看向傅戚鋒，「其實你有沒有試過跟他們溝通？」

「怎么溝通？」傅戚鋒像是聽到笑話一樣，挑眉看向他。

「其實你爸他...我看真的有點老頑固，不聽勸。可是你說他壞嗎？他又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對你媽也很好。而你這個大哥......」

傅戚鋒默默地聽著，手指仍在操控著游戲。

高天明嘆氣，「唉，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傅戚鋒也關掉了游戲，「走了，去喝茶。這里吵得我頭痛。」

高天明站起身，離開座位，「我去廁所先。」

傅戚鋒坐在位子上，看著熒幕角下的ICQ圖案。他想了一會兒，然后關上電腦螢幕，并小心翼翼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機，大拇指緩緩按下那一個個熟稔于心的電話號碼。

等到電話撥通后，那聲甜糯的“喂”在耳邊響起，他提著的心才真正放松下來。

瀟瀟。

上次在夜店再次見到她后，傅戚鋒心跳不禁加快。

原本瘦弱呆萌的小女孩終于追上他們的差距，長大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眼澄似水，讓他不敢逼視。

商學院里美女如云，有比瀟瀟更漂亮，身材更好，甚至更談得來的女生。

在別人眼里，她或許不完美，但對從來不缺女生圍繞在身邊的傅戚鋒而言，從小到大，瀟瀟帶來的不是雨水，而是他在這個喧嘩的世界中所渴望的自由與平靜。也許是有個專制的父親的關系，他特別喜歡她的聽話柔順；每當別人拿他和大哥或天明比較時，他會沮喪地想聽她說一句沒關系，聽她編織著對未來的期許。

跨年那天后，他曉得瀟瀟正偷偷地一步步靠近。由于年齡差距太大，他一直只是把她當成妹妹看待。這一段日子下來，他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的依賴一點點加深，一個不留神，竟讓她成功地把他心里的狗熊換成了加菲貓。

畢業后，死黨高天明會到檳城實習；其他朋友不是準備出國，就是留在吉隆坡；瀟瀟中學畢業后大概也不會停下來，甚至可能不會再回來山城。

逆來順受幾乎是大部分小鎮人們的習性。

傅戚鋒看著電腦螢幕上自己的倒影，曾經像顆飽滿隨時準備起飛的氣球，此刻卻漏了風一樣地喪氣。

——大家都走了，為什么只有我又回到了原地？

他當下的心情就像是被遺忘在分岔路口的小孩，對這世界的期待忽被澆熄，彷徨無助地任由命運擺布，迫切地需要一個人過來為他指路。

「瀟瀟，要不要去海邊？」他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