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傅戚鋒一把淚狼狽地出現在高天明的門前時，時針剛過凌晨一點。和蕭昕媛分手的那一天，他并沒有直接回山城，而是北上打算窩在高天明的租處一段時間。

「你真的很廢。用阿穎做借口?！?/p>

昨晚因為他的突然出現折騰了一個晚上，一早又出門打了一個小時的斗牛，高天明累得坐在籃球場邊的石階上氣喘如牛。

「又不是我失戀，干嘛我也要被你這樣折磨?！?/p>

傅戚鋒一臉頹廢，滿臉胡渣，雙眸布滿血絲。他沒回答，戴著那條項鏈在手腕上，胡亂地投球撿球運球。

「不過真沒想到她會想回去陪你?？上Я??！垢咛烀鲹u搖頭，「你說，都是同個媽生的，為什么她們兩個這么不同。」

「你和她姐到底是怎樣？」傅戚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都過去了。她沒看上我吧。」他聳肩，隱瞞下他們之間的事。

「你也親眼看到我弟和她在一起了。」他挑眉。

「哈！你那天果然是故意叫我去的?！垢咛烀髂闷鹚?，喝了一大口冰水后才接著道，「知道，不知道，又怎樣呢？改變不了什么?！?/p>

傅戚鋒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不會吧。過這么久了你還喜歡她？我都說她作了，你不信?！?/p>

高天明回避他的問題，「其實我們兩個條件都不錯?。靠磶讜r我們再一起重出江湖！」

「還是不要吧，麻煩?！垢灯蒌h坐下，皺起眉頭閉上雙眼。

「你活該。她肯定恨死你了?！?/p>

「恨我好過愛我?！顾涞鼗卮?。

「沒有選擇嗎？時間久了，累了，她會自己放棄的吧。」高天明不解。

「瀟瀟不會放棄的。你不了解她?！垢灯蒌h搖搖頭，「她一旦認定了一件事，一個人，她就永遠都不會放棄。我這么做，至少還可以還給她自由?！?/p>

高天明聽了后不禁想，如果自己有她堅持到底的勇氣，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了。

傅戚鋒把球丟在一旁，躺在石階上，閉上雙眼。

「我們一起出國吧？好久沒一起去潛水了。」高天明提議，「印尼？泰國？」

上一次去玩，瀟瀟也在。他們也是在那一趟旅行后在一起…越來越多的回憶涌上心頭，傅戚鋒忍住心痛，一行淚悄悄地從緊閉的眼角滑下。

「年尾吧?！蛊毯笏砰_口。這將會是第一個沒有瀟瀟的雨季，他不敢自己一個人過。

高天明嘆了一口氣，默默地點點頭。

*

即將?？飘厴I的蕭昕媛忙著實習。

她一個人身在國外，終于實現了小時候的愿望，向世界邁進。

蕭昕媛抬頭仰望陰霾的天空，墨色的大眼睛把這座陌生城市的雨天收入眼簾。

倫敦也是個雨都，常年下著毛毛細雨。冰冷刺骨的雨水令人拘束，川流不息的人群與車輛濺起的泥巴，也混濁得令人生厭。她開始想念起山城的雨天，想念那里清新透徹的氣味。

冒著雨，她沖進地下鐵站，穿過茫茫人海終于走到月臺，還沒站穩，突然右側肩膀被用力一撞，手上的速寫本飛出她的手心，掉進了月臺和軌道之間的空隙。

「Ohmygod!I'msosorrylove!」「It'sfine.Don'tworry.」

肇禍者對她連聲道歉，她也好脾氣地一再回復沒關系。

她上前看了一眼卡在空隙里的本子，只是嘆了一口氣。反正里面畫的都是垃圾。

實習的主管很不滿意她的作品，覺得她的畫似乎比起初篩選的作品失去了以往的色彩，也不夠有創意和大膽。若不是大馬導師擔保是同一個人，他或許會以為她是個冒牌貨，直到他發現原來她只是失戀了后，才放她一馬，又給她多幾天的時間上交一個更像樣的作品。

蕭昕媛低下頭，心里滿腹委屈。失戀、人生地不熟、全新的學習環境、人人一口濃厚的英國腔等，種種的壓力把她壓得有點喘不過氣。

下了地下鐵，走出車站后，她再次冒著小雨跑回了宿舍。

匆匆地洗了個半冷不熱的熱水澡，濕冷的天氣讓她忍不住一直打噴嚏。好不容易吹干頭發后，她學著當地人也泡了杯熱騰騰的奶茶，把身體塞進棉被里，打開筆電，隱身登入MSN，ICQ，mIRC等聊天軟體。

現在大馬時間大概是凌晨兩點左右。

美芬還在網上蹦跶。

家姐留了言，問她一些有關英國交通和住宿的問題。難道家姐要來探望她？回復了。

母親用阿哥的賬號給她留了言，要她好好照顧自己。

傅戚浩也在線上。不過這個人通常只是掛機；人到底在哪里，不知道。

傅戚鋒的MSN圖標是紅色的，ICQ小花也是是紅色的。

她忍著心酸關掉聊天軟體，打開程序繼續修改作品。

這是她的理想，也是他想要她得到的，心再苦，身體再不舒服，蕭昕媛硬著頭皮也要苦撐過去。

自那天后，兩個倔強的人便失去了聯絡。

在蕭昕媛心里，他們的故事只是被迫暫停了。她以為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等。她雖然還沒有放棄，但這一年來，她也只能把她在英國走過的風景、看劇的門票、聽過的CD，以及想對他說的話，通通珍藏在一個盒子里。

她不敢打聽傅戚鋒過得怎樣，深怕會得到他任何消息。如果他過得不好，她會擔心，但如果他真的向前走，交了新女朋友，甚至結婚，她怕她會崩潰。

而她不知道是，其實分手后，他曾經回來過。

*

在高天明租處頹廢了幾天后，傅戚鋒越發無法停止思念蕭昕媛，甚至連做夢都夢見了她。

夢里的他走在一片寬廣的海邊，周圍一片灰白無邊，安靜得只剩海浪聲。蕭昕媛站在不遠的前方默默擦眼淚。他猶豫不前，想靠近，又害怕，可是看到她哭，真的很心疼。

終于受不了內心的煎熬，他沖出高天明的住處，連夜開車到吉隆坡。

到吉隆坡時正好是清晨。他一臉胡渣，疲憊地坐在車里守在蕭家附近，手里捏著手機，手機界面上是瀟瀟的號碼，耐著性子等著蕭昕媛的出現。他想她，好想她，好想再抱抱她，把項鏈給她重新戴上，感受她的溫度，只是，終于等到蕭昕媛真的出現后，他紅著眼眶看著這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卻沒有行動。

蕭昕媛沒發現他。她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遮掉了大部分紅腫的雙眼，疲累地背著背包，拖著沉重的腳步出門搭捷運去上課。

傅戚鋒感到一陣悲涼。

和她不同，對于喜歡的事物，他好像從來沒有努力爭取過，總是讓步再讓步。即使他現在把她追回來，他們接下來又何去何從？

看著瀟瀟的背影越走越遠，他放棄了。

關上手機，啟程回到山城，親自把牢籠的門關上。

傅戚鋒履行之前答應好要照顧蕭家的約定，三天兩頭經過她家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偶爾在幫忙修理家電時進入她外婆的家，悄悄地站在她的房門外陷入回憶之中。

當店外傳來一陣雷雨聲，他悲哀地望向窗外忍住心痛，靠著對她的思念堅持著。

堅信現在沒有他的話，她會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