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法場逼婚后,我和大理寺卿he了

第四十一章:太醫局的墮胎藥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大理寺殮房深處,唯一的光源來自隱歌手邊那盞孤零零的牛角燈。昏黃的光暈搖曳著,勉強撕開一小片沉重的黑暗,映照著臺子上那具冰冷僵硬的年輕女尸。空氣里彌漫著濃重得令人窒息的死氣,混雜著廉價脂粉的甜膩和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極其不適的甜腥。那是死亡本身的味道,腐敗的氣息尚未完全占據上風,但蛆蟲已在口鼻、眼窩等濕潤處悄然滋生,細微的蠕動聲在死寂中無限放大,鉆入耳膜。

隱歌伏在臺邊,屏住呼吸,手中細長的銀鑷子穩如磐石,小心翼翼地撥開死者緊握的左手拇指指甲縫里堆積的污垢。汗水沿著她的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臺上,暈開一小片深色。連日奔波的疲憊刻在她眼底,但那雙眼睛,在燈下亮得驚人,燃燒著近乎執拗的專注。

鑷尖微微一滯,挑出一點極其微小的、幾乎被污垢完全掩蓋的深紫色顆粒。它太小了,像一粒無意間沾染的塵埃,若非她幾乎將眼睛貼在死者手指上,根本無從察覺。

就是它!

心猛地一跳。隱歌迅速將這粒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紫色結晶放入一個潔凈的瓷碟中。她直起身,快步走向房間另一側,那里放著她視為珍寶的簡易顯微鏡——幾片精心打磨的水晶透鏡,固定在黃銅支架上。這是她結合前世記憶和這個時代能找到的最好材料,耗費無數心血才勉強做出來的“眼睛”。光源不足,她只能湊得更近,呼吸都放輕了。

水晶透鏡組成了通往微觀世界的隧道。視野里,那粒微不足道的紫色結晶被無限放大,展現出令人心驚的形態:它并非天然礦物的結晶形態,而是呈現出一種極其規整、帶著尖銳棱角的菱形結構,表面布滿細密的螺旋紋路。這種人工雕琢般的奇異形態,她在陸安之遺留的幾張殘缺藥方草稿上見過!正是他秘制墮胎藥“紫血竭”最核心、也最危險的成分——由劇毒紫茄花與特殊手法炮制的麝香精華凝練而成!它藥力霸道陰損,專門用于強行落胎,對母體傷害極大,宮中明令禁用。

寒意瞬間爬上脊背。大理寺報案記錄寫得清清楚楚:這女子是西市“翠云樓”的樂伎,名叫鶯兒,三天前被發現死于自己租住的小屋。表面死因是失足落井溺斃,報案的是她那同樣在青樓謀生的“姐妹”。但溺斃的尸體,指甲縫里怎會嵌有陸安之特制的墮胎藥殘渣?這絕非巧合!鶯兒生前,必然接觸過此藥,甚至可能……強行掙扎過!

“陸安之…”隱歌的聲音干澀,在空曠冰冷的殮房里低低響起,帶著一種冰冷的確認。線索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粒微小的紫色結晶驟然照亮,指向太醫局深處那個道貌岸然的身影。他不僅在偽造驗尸單,不僅倒賣宮中珍藥,更在暗中經營著這種沾滿鮮血和人命的黑色勾當!鶯兒指甲縫里這點殘留,是死者無聲的控訴,是撕開陸安之偽善面具的第一道裂口。

夜色更深,萬籟俱寂。白日里莊嚴肅穆的太醫局,此刻只剩下檐角風鈴在夜風里偶爾發出幾聲空洞的輕響,如同某種不祥的嘆息。高大的朱漆門緊閉,如同沉默的巨獸。隱歌一身利落的玄色夜行衣,緊貼在太醫局藥庫后方一處背光的死角陰影里,整個人幾乎與濃重的黑暗融為一體。她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靈貓,耐心地等待著。

遠處傳來梆子聲,三更天了。

藥庫側后方,一扇不起眼的、供雜役運送粗重藥材出入的小門,吱呀一聲,從里面被推開一條窄縫。一個佝僂著背、穿著雜役短褐的身影探出頭來,左右張望了幾下,確認無人,才迅速閃身出來,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食盒,腳步匆匆地消失在通往太醫局后巷的方向。

就是現在!

隱歌眼中精光一閃。在那雜役身影沒入巷口黑暗的剎那,她已如一道無聲的影子,從藏身處疾掠而出,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她精準地卡在門軸轉動、尚未完全合攏的最后一絲縫隙,身形一矮,靈巧地滑了進去。

門在身后悄然合攏,隔絕了外面微弱的月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瞬間包裹了她,隨之而來的是濃郁到令人窒息的藥味。那不是一種或幾種藥材的清香,而是成千上萬種草木、礦石、蟲豸甚至是一些難以名狀之物混合發酵后形成的龐雜氣息,陳舊、苦澀、辛辣、腥膻……各種味道瘋狂地沖擊著嗅覺,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隱歌穩住心神,迅速從懷中摸出一個特制的薄皮水囊,拔掉塞子,一股清冽刺鼻的薄荷混合艾草的氣息彌散開來,暫時驅散了那令人作嘔的藥味混沌。她借著水囊口透出的微弱氣息辨別方向,憑著白日里觀察和情報記憶中的方位,摸索著向藥庫深處走去。

腳下是堅硬冰冷的石磚,兩旁是頂到天花板的巨大藥柜,如同沉默矗立的黑色山巒。一格格的抽屜在黑暗中勾勒出密集的方格,像無數只窺伺的眼睛??諝馑坪醵寄郎?,只有她自己壓抑到極限的心跳聲在耳邊鼓噪。

她的目標,是藥庫西北角那片區域。情報來源——一個因得罪陸安之而被趕出太醫局的老藥工曾含糊提過,那里存放著一些“不登冊、不示人”的“秘藏”。

終于摸到了角落。眼前是一排看上去與其他藥柜別無二致的巨大柜體,深色木料在黑暗中更顯沉重。隱歌伸出戴著薄皮手套的手,指尖沿著冰冷的柜面一寸寸細細摸索。木料的紋理、接縫的觸感……她的手指就是最精密的探針。忽然,指尖在一處接縫邊緣觸碰到了極其細微的、不同于尋常木紋的凸起,像是一個極其隱蔽的榫卯機關。

找到了!

她屏住呼吸,從發髻中抽出一根特制的纖細鋼針。指尖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鋼針精準地探入那微不可查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撥弄著內里的機括。黑暗里,只有鋼針與木石摩擦發出的、幾乎細不可聞的“沙沙”聲。

“咔噠?!?/p>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簧彈動聲響起。緊接著,面前一大片看似渾然一體的柜面,竟無聲地向內滑開一尺有余,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間。

一股更加陰冷、帶著陳腐灰塵和某種奇特甜腥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比外面的混合藥味更加令人心悸。

隱歌毫不猶豫,側身閃入暗格之后。

眼前景象,饒是她早有心理準備,呼吸也不由得為之一窒。

這隱藏的空間遠比預想的要大,整面墻被掏空,打造成一格格排列緊密的暗龕。每一個暗龕里,都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模一樣的深紫色細頸瓷瓶!瓶身沒有任何標識,釉色在黑暗中泛著幽冷的光澤,如同無數只窺伺的獸眼。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構成了一面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紫色瓶墻。數量之多,令人頭皮發麻。

隱歌快步上前,就近拿起一瓶。入手冰涼沉重。她拔掉瓶口的軟木塞,一股濃烈到刺鼻的甜腥氣猛地竄出,正是白天在顯微鏡下觀察到的、那種紫色結晶被加熱熔融后的氣味!無需再驗,這成百上千瓶,全都是“紫血竭”!陸安之的秘藥,竟被如此大規模地藏匿于此!

目光掃過,在暗格最下方不起眼的角落,她發現了一個嵌入墻壁的扁平鐵盒。撬開盒蓋,里面赫然是一本厚厚的賬冊。紙張已經泛黃,邊角磨損嚴重,顯然使用經年。

隱歌迅速將賬冊取出,借著水囊口透出的那一點微弱氣息,湊到眼前,飛快地翻閱。

發黃的紙頁在指尖沙沙翻動。起先幾頁,記錄還算“尋常”,不過是些宮中貴人有名有姓的隱秘需求,所購藥物名稱皆用晦澀的藥名或代號替代,但隱歌一眼便認出其中幾味正是配制“紫血竭”的主材,用量大得驚人。購買者后面綴著的名字,讓她心頭一沉——李侍郎夫人、王將軍如夫人、趙御史千金……

越往后翻,記錄的筆跡越見潦草匆忙,透出一種瘋狂攫取的意味。藥物的名稱干脆直接用“紫藥”、“急藥”、“凈藥”等赤裸裸的代號代替,數量也從幾瓶、十幾瓶,陡然躍升到令人瞠目的幾十瓶、上百瓶!而購買者一欄,開始頻繁地出現同一個代號——“沈府特供”。

最新的一頁墨跡尚新,日期赫然就在三日前。上面觸目驚心地寫著:“紫藥叁佰瓶,特制,急送沈府秘庫。陸押?!比倨浚∵@足以摧毀多少條性命?

賬冊最后幾頁,像是隨手記下的備忘錄,字跡狂亂,卻藏著更深的罪惡。上面用簡短的詞語標注著:

“王將軍,嫡子夭折,續弦無出,懼失寵,購藥叁次,除其妾腹中子二。”

“李侍郎,寵妾有孕,正室妒,強灌‘凈藥’一劑,血崩而亡,秘埋城外。”

“趙御史,其女私通外男,珠胎暗結,購藥一劑,女暴斃,稱急癥……”

一筆筆,一件件,全是血淋淋的人命交易!那些簪纓世家的高墻深院里,掩蓋著多少由這紫色毒藥釀成的慘劇?而沈家,就是這龐大黑色網絡的核心樞紐!他們不僅提供毒藥,更利用這些高門女眷最隱秘、最見不得光的把柄,如同操控提線木偶般,編織著一張巨大的控制之網!鶯兒,那個樂伎,恐怕只是這張網中,一個微不足道、隨時可以被碾死的螻蟻!

寒意,徹骨的寒意,比殮房的冰冷更甚,從隱歌的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她捏著賬冊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發白。這不是簡單的倒賣禁藥牟利,這是沈家用以控制朝臣、鏟除異己、鞏固權力的血腥工具!

“這是控制,”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死寂的黑暗中響起,帶著洞悉一切的冰冷,“也是把柄?!?/p>

隱歌全身的肌肉驟然繃緊,如同受驚的獵豹,猛地轉身,手已按上腰間暗藏的匕首。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

黑暗中,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立在暗格入口處,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微弱的氣息完全無法勾勒出他的面容,但那熟悉的身形輪廓和聲音,隱歌絕不會認錯。

“沈晝白?”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怎么會在這里?他跟蹤她?還是……這里本就是另一個陷阱?

沈晝白向前邁了一步,從濃重的陰影里踏入水囊口氣息所能及的微弱光暈邊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薄唇緊抿,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銳利如寒星,沉沉地落在隱歌手中的賬冊上。

“也是把柄?!彼貜土艘槐?,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沈家握著的,能勒斷無數人脖子的絞索。鶯兒,不過是其中一根微不足道的絲線斷了?!?/p>

他洞悉一切!隱歌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僅知道她今夜的行動,更清楚鶯兒的死因,甚至明白這賬冊背后的滔天巨網!那么,他的立場呢?是來阻止她?還是……

“你……”隱歌喉頭發緊,握緊手中的賬冊,目光銳利地回視著他,“你早知道?”

沈晝白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一個近乎于無的嘲諷弧度?!氨饶阒赖迷缫稽c?!彼姓J得干脆利落,語氣平淡無波,“這暗格的位置,是雷家舊仆臨終前用血畫下的最后線索。陸安之,不過是沈家擺在明面上的一條毒蛇,專門處理這些臟事。真正的毒牙,藏在沈家深處。”

雷家舊仆的血……隱歌心頭一刺。又是雷家!沈家的罪孽,早已浸透了雷氏滿門的鮮血。她看著眼前的沈晝白,這個流淌著雷沈兩家血脈的男人,此刻站在沈家罪惡的淵藪之中,眼神卻冷得像萬載寒冰。

“那你來做什么?”隱歌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憤怒,也是試探,“沈家的大理寺卿,是要替你的家族清理門戶,收回這份‘把柄’?”

沈晝白的目光終于從賬冊上移開,深深看進隱歌的眼底。那眼神復雜難辨,有深不見底的沉重,有隱忍的痛楚,甚至還有一絲……近乎于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沒有回答隱歌的問題,反而緩緩抬起右手。他的掌心,赫然躺著一枚東西。

那是一枚玉扣。質地是上乘的和田白玉,溫潤細膩,但邊緣卻沾染著幾抹已經干涸發黑的血跡,在微弱的氣息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目。玉扣的造型很奇特,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鳳鳥,形態尊貴,雕工精湛,絕非尋常之物。

“看看這個。”沈晝白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鶯兒咽氣前,死死攥在手心里的東西。我的人,從她僵硬的手指里摳出來的。”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宮里的東西。鳳紋規制,只有皇后、太子妃,或者極少數幾位有封號的超品親王妃,才配使用?!?/p>

隱歌的瞳孔驟然收縮!宮中之物?鳳紋?出現在一個暴斃的低賤樂伎手中?

“鶯兒……”沈晝白的聲音冷冽如刀鋒,切入這令人窒息的謎團,“她曾是尚樂局的舞姬,三年前因‘失儀’被逐出宮。而她‘失儀’的對象,據宮闈秘聞,正是當時還是貴妃的……當今皇后?!?/p>

尚樂局舞姬…失儀…皇后?!

一個身份卑微的樂伎,與母儀天下的皇后,怎會有交集?又怎會握有皇后的玉扣?還死在陸安之的毒藥之下?

電光石火間,隱歌腦中閃過賬冊上那觸目驚心的“沈府特供”,再想到沈家與皇后母族在朝堂上那千絲萬縷、盤根錯節的緊密聯系……一個極其可怕、足以顛覆朝野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

陸安之的毒藥,不僅流向高門后宅,更流入了那天下最尊貴的宮廷!沈家通過陸安之,用這“紫血竭”,在替皇后掃清障礙?或者……皇后本身,也早已是沈家這張巨網中,一只被毒藥和秘密牢牢控制的、更為尊貴的“木偶”?

沈晝白看著隱歌瞬間煞白的臉色,知道她已明白了其中關竅。他上前一步,將那只染血的鳳紋玉扣,輕輕放在隱歌握著賬冊的手上。白玉觸手冰涼,那干涸的血跡,更是透著一股陰森的寒意。

“鶯兒,恐怕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沈晝白的聲音沉得如同深淵回響,每一個字都敲在隱歌緊繃的心弦上,“她手里的玉扣,是控訴,是線索,也可能……是催命符。”他幽深的目光緊緊鎖住隱歌,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陸安之這條線,牽扯出的下一個目標,恐怕是……皇后?!?/p>

皇后!

這兩個字如同千斤重錘,狠狠砸在隱歌的心上,讓她握著賬冊和玉扣的手指猛地一顫。賬冊上那冰冷的“沈府特供”,此刻仿佛燃燒起來,散發出灼人的毒焰,直指那九重宮闕的最高處。

沈晝白的話,像冰錐刺穿了最后的僥幸。沈家這張由毒藥和秘密編織的巨網,其覆蓋范圍之廣、牽扯之深,已遠超她的想象。鶯兒的死,陸安之的藥庫,這染血的玉扣……一切都串聯起來,指向一個足以讓整個王朝天翻地覆的陰謀核心。

“他們……瘋了?”隱歌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動皇后?沈家這是要做什么?弒君?篡位?還是……

“權力面前,何來理智?”沈晝白的唇邊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毫無溫度,只有看透世情的蒼涼與譏誚。他伸出手,指尖帶著夜風的涼意,輕輕拂過賬冊上那刺眼的“沈府特供”字跡?!吧蚣乙褳閵Z嫡押上一切?;屎笕粽Q下嫡子,便是太子之位最穩固的基石。若她‘體弱’、‘無出’……或者,干脆‘暴斃’,后宮格局便將天翻地覆。沈家支持的皇子,才有機會?!?/p>

他微微停頓,目光如同實質的寒冰,落在隱歌臉上?!岸@‘紫血竭’,就是他們手中最鋒利的刀。既能替皇后‘清理’絆腳石,必要時,也能讓皇后本人……永遠閉嘴?!彼麎旱偷穆曇羧缤旧咄滦牛苞L兒,或許就是這把刀下,一個意外崩裂的缺口?!?/p>

寒意瞬間攫住了隱歌的心臟。她低頭看著手中染血的玉扣,那精致的鳳鳥在微弱的光下仿佛在泣血。一個宮闈傾軋、毒藥弒后的驚天陰謀,就這樣赤裸裸地攤開在她面前。沈家的野心和狠毒,已膨脹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這賬冊,這玉扣……”隱歌抬起頭,目光灼灼地逼視著沈晝白,里面是孤注一擲的決絕,“是捅破天的罪證!足以將沈家、陸安之,甚至……拖下地獄!”她緊緊攥著這兩樣東西,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沈晝白卻緩緩搖了搖頭,深邃的眼眸里沒有半分輕松?!笆谴呙!彼m正道,語氣沉重如山,“一旦走漏半點風聲,我們,還有任何試圖靠近真相的人,都會死得無聲無息。皇后若倒,沈家必傾盡全力反撲,其瘋狂遠超你我想象?!彼蚯耙徊?,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帶來無形的壓迫感,“東西給我。”

“給你?”隱歌下意識地將賬冊和玉扣護在身后,眼中充滿了警惕與不信任。她步步后退,脊背幾乎抵到了冰冷的藥柜,“沈晝白,你終究姓沈!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來替沈家抹平這一切的?”

“抹平?”沈晝白忽然低低地笑了出來,那笑聲在死寂的藥庫里顯得格外瘆人,充滿了無盡的苦澀與自嘲。他猛地抬手,一把扯開了自己左側的衣襟!

玄色的衣料被粗暴地拉開,露出其下包扎著的層層白色細麻布。那麻布從肩頭一直延伸到肋下,靠近心口的位置,赫然洇透出一大片深褐色的、已經干涸的血跡!猙獰的傷口輪廓在繃帶下清晰可見。

隱歌倒吸一口冷氣,瞳孔驟縮。那位置……兇險至極!

“昨夜,大理寺檔案庫失火?!鄙驎儼椎穆曇舯淦届o,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有人想燒掉鶯兒案的所有原始卷宗和尸格單。我去搶那份你簽押的原單,暗處射來的弩箭,貼著心臟擦過。”他放下手,衣襟重新掩上,遮住了那觸目驚心的血色?!吧蚣业娜耍蛘摺屎蟮娜恕K麄円呀泟邮至??!?/p>

他再次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沉沉地鎖住隱歌:“隱歌,信任是奢侈的。但現在,把東西給我。這本賬冊太燙手,你現在拿不住。玉扣的來歷,由我去查,比你去查,活下來的機會大得多。”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沈家內部的傾軋,比你想象得更復雜。這本賬,我會讓它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成為射向沈家心臟的毒箭,而不是我們先被滅口的理由?!?/p>

隱歌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如同擂鼓。藥庫深處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濃烈藥味包裹著她,眼前是沈晝白染血的傷口和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復雜情緒的眼眸。賬冊冰冷的棱角和玉扣上干涸的血跡硌著她的掌心,也硌著她的心。

沈晝白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敲在心上。大理寺檔案庫的暗殺,那貼著心臟擦過的弩箭……沈家的屠刀,已然高高舉起,對準了所有試圖揭開真相的人。她毫不懷疑,若這賬冊和玉扣在自己手中的消息泄露,等待她的將是比鶯兒凄慘百倍的死法。

“你……”隱歌的聲音艱澀,目光緊緊盯著沈晝白,“你打算怎么做?”

“讓沈家自己,去撕咬沈家?!鄙驎儼椎穆曇魤旱脴O低,帶著一種冰冷的算計,“這本賬冊,會‘意外’地出現在沈家二房那位,一直覬覦大房權勢的沈三爺書房里。他早就對陸安之只向大房‘供貨’心懷不滿。皇后玉扣之事……”他眼中寒光一閃,“我會讓它成為懸在皇后和她背后家族頭上的一把刀。讓他們彼此猜忌,互相牽制。”

他頓了頓,看著隱歌依舊緊握的手,語氣帶上了一絲不容錯辨的急迫:“此地不可久留!陸安之的藥庫,絕不止一個雜役看守。我們走!”

就在這時——

“嚓…嚓…嚓…”

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正朝著藥庫深處,向著他們所在的暗格方向而來!

不是一個人!那腳步聲雖然刻意放輕,但在死寂中卻顯得格外清晰,沉穩有力,至少有兩三人,而且訓練有素,絕非尋常雜役!

隱歌和沈晝白的臉色同時一變!

追兵!

隱歌瞬間將賬冊和玉扣塞入懷中貼身藏好,動作快如閃電。沈晝白則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低喝一聲:“這邊!”

他并非向入口退去,而是拽著隱歌,閃身撲向暗格最深處那片堆滿廢棄藥渣和破損藥柜的角落。那里光線最為黑暗,雜物堆積如山,散發著濃烈的霉腐和藥味。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壓低的交談聲:

“…剛才好像聽到這邊有動靜?”

“仔細搜!陸大人交代了,一只耗子都不能放過!”

追兵已至門口!

隱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墻壁,蜷縮在一堆散發著怪味的破麻袋后面。沈晝白高大的身影將她嚴嚴實實地擋在更深的陰影里,他的手按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肌肉緊繃,如同一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黑暗中,他側臉的輪廓如同刀削,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暗格入口處那片被外面微弱光線勾勒出的方形光斑。

腳步聲停在了暗格入口外,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頭兒,里面黑得很……”

“火折子!”

“嗤啦”一聲輕響,一點橘紅色的火苗突兀地亮起,在濃稠的黑暗中跳躍著,如同鬼魅的眼睛。火光搖曳,將兩個穿著太醫局守衛服飾、手持鋼刀的彪悍人影,扭曲地投射在暗格內部的墻壁上。

火光一寸寸地探入,貪婪地舔舐著黑暗的領地。隱歌屏住呼吸,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轟鳴。她蜷縮的角落暫時還在陰影的庇護下,但火光只要再推進半尺,她腳邊一片破碎的白色瓷片就會暴露在光亮之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喵嗚——!”

一聲凄厲尖銳的貓叫,如同嬰兒啼哭般猛地從藥庫另一端的角落炸響!聲音在空曠的藥庫里反復回蕩,異常刺耳。

“什么東西?!”門口舉著火折子的守衛被這突如其來的怪叫嚇了一跳,火光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朝聲音來源的方向猛地轉頭。

就是現在!

沈晝白動了!他并非撲向門口,而是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向側后方——那堆滿廢棄藥渣的深處——彈射出一枚小石子。

“啪嗒!”石子精準地砸在一個空藥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在貓叫的回音中顯得格外突兀。

“在那邊!”另一個守衛立刻被聲音吸引,刀尖指向藥渣堆的方向。

“追!”領頭守衛低吼一聲,不再猶豫,舉著火折子便朝藥渣堆的方向大步沖去?;鸸夂湍_步聲迅速遠離了暗格入口。

機不可失!

沈晝白一把抓住隱歌的手臂,力量大得驚人?!白?!”低喝聲未落,他已拉著隱歌,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輕煙,從暗格入口處無聲地疾掠而出!

身后,是守衛在藥渣堆里徒勞翻找的喝罵聲和貓再次受驚逃竄的動靜。

兩人沒有絲毫停留,沿著來時的路徑,憑借著對黑暗的熟悉和對氣息的精準捕捉,在迷宮般的巨大藥柜間急速穿行。心跳如鼓點般敲擊著耳膜,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藥味和死亡迫近的冰冷。

終于,那扇供雜役出入的小門近在咫尺。

沈晝白猛地拉開一條門縫,外面清冷的夜風瞬間涌入。他先將隱歌一把推出門外,自己緊隨其后,反手將門輕輕帶攏。

兩人置身于太醫局后巷狹窄的黑暗中。高墻聳立,頭頂只有一線狹窄的、布滿星辰的夜空。脫離了那令人窒息的藥味和步步殺機,隱歌才感覺肺部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忍不住扶著冰冷的墻壁,劇烈地喘息起來。

沈晝白站在她身側一步之遙,如同沉默的守護者,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幽深巷道的兩端。月光吝嗇地灑下一點清輝,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隱歌喘息稍定,抬起頭,望向身邊這個渾身籠罩在謎團中的男人。夜風吹動他額角的碎發,那雙深邃的眼眸在陰影里晦暗不明。方才藥庫中的兇險猶在眼前,若非他當機立斷,后果不堪設想。他身上的傷,他洞悉沈家內幕的言語,他搶奪卷宗遭遇的暗殺……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他早已深陷漩渦中心,與沈家的決裂,或許比她想象的更為徹底和兇險。

“你……”隱歌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微顫和復雜的情緒,“你的傷……”

沈晝白側過頭,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陰影。他沒有回答傷口的問題,只是深深地看著她,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眼睛,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記住,”他的聲音低沉而凝重,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隱歌心上,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賬冊和玉扣之事,爛在肚子里。沈家與皇后的網,比蛛絲更韌,比毒蛇更毒。下一次,弩箭瞄準的,就不會再是肩膀?!彼D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鶯兒的指甲縫,陸安之的藥瓶墻……這些都還不夠。我們需要一擊斃命的證據,能釘死沈家,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的鐵證!在那之前,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隱歌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有沉重的囑托,有隱忍的決絕,甚至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關切?不等隱歌再說什么,他猛地轉身,玄色的衣袂在夜風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身影如同融入墨汁般,瞬間便消失在巷道另一頭更深沉的黑暗里,無影無蹤。

冰冷的夜風灌入小巷,吹得隱歌一個激靈。她獨自站在高墻投下的巨大陰影中,懷中那本薄薄的賬冊和那枚染血的玉扣,此刻卻重逾千斤,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沈晝白最后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刺,深深扎進腦海。

“下一次,弩箭瞄準的,就不會再是肩膀。”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p>

巷子深處似乎傳來一聲夜梟凄厲的啼叫,劃破寂靜,更添幾分陰森。隱歌下意識地裹緊了夜行衣,指尖觸碰到懷中那堅硬冰冷的玉扣。鳳鳥的紋路硌著掌心,那干涸的血跡仿佛帶著鶯兒臨死前的不甘與怨毒。

陸安之的藥庫是深淵,沈家的野心是燎原的毒火,而皇后……那九重宮闕的最高處,竟也成了這張毒網的中心。沈晝白說得對,僅僅這些,還不足以撼動這株盤根錯節的毒樹。鶯兒指甲縫里的結晶,太醫局墻后的藥瓶,甚至這本賬冊,都只是指向沈家的利箭,卻還缺一張能將他們徹底釘死在罪孽柱上的弓!

她需要什么?一個活口?一個能直面指證沈家的關鍵人證?還是……皇后宮中直接流出的、無可辯駁的“紫血竭”?

念頭紛亂如麻,但沈晝白染血的肩膀和那冰冷警告的眼神,讓她強行壓下所有沖動。她最后望了一眼沈晝白消失的黑暗巷口,那里空無一人,只有夜風嗚咽。她不再猶豫,轉身,將自己纖細的身影也徹底投入另一側更濃重的陰影之中,腳步迅捷而無聲,如同真正的幽靈,朝著大理寺的方向潛行而去。

夜色如墨,吞噬了一切聲響與痕跡。然而,在太醫局藥庫那扇剛剛被關攏的小門門軸縫隙的陰影里,一片極其不起眼的、深紫色的布料碎片,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了一下。那紫色,與陸安之藥瓶的顏色,如出一轍。

茶茶很認真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北碚区| 普陀区| 石渠县| 宜黄县| 喜德县| 中江县| 洪江市| 孝昌县| 田东县| 长岛县| 江源县| 伊川县| 通河县| 乌兰察布市| 寿光市| 淮安市| 新竹市| 德江县| 定陶县| 睢宁县| 马尔康县| 桦南县| 蓬安县| 兴仁县| 安西县| 交口县| 旬阳县| 凤阳县| 衡东县| 吉隆县| 肃宁县| 平和县| 驻马店市| 陵川县| 太湖县| 松潘县| 淳化县| 铜梁县| 通化市| 岱山县| 肥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