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

暖陽傾灑在太極殿附近的小園林。

踏入園林，映入眼簾的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徑，如絲帶般穿梭在繁茂花叢間。

道路兩旁，牡丹開得正盛，碩大的花朵嬌艷欲滴，紅的似火、粉的像霞，微風拂過，花瓣輕顫，仿若彩蝶欲飛。

芍藥也不甘示弱，以其淡雅的姿態與牡丹爭妍，馥郁的香氣交織在一起，彌漫在空氣中。

梧桐身著淺紫色的錦緞長裙，裙角繡著精致的蘭花圖案，隨著步伐輕輕飄動。

杜蘅身著素白綾羅衫，外罩淡藍色薄紗，手持一把繪有墨竹的團扇，顯得溫婉嫻靜。

云津則是一襲藏青色長袍，腰間束著一條白玉帶，更襯得身姿挺拔。

他們三人在園林中悠然散步，身后跟著幾個丫鬟和太監。

丫鬟們身著統一的淡綠色衣裝，手中或捧著茶點，或拿著披風，亦步亦趨。

太監們則穿著青色服飾，神色恭敬，靜靜跟在后面，時刻留意著主子們的需求。

云津轉頭，神色溫和地對身后的丫鬟太監說道：“你們一路跟著也辛苦了，便先在這兒候著吧，我們兄妹幾人想自個兒隨意走走，靜靜心。

一眾丫鬟趕忙福身，齊聲輕柔應道：“是。”便退至一旁垂手待命。

太監們也立刻躬身，退到近處候著，神色恭謹。

云津一邊走著，一邊隨意地折下一根柳枝，在手中輕輕擺弄著，開口問道：“哎，你們倆昨日覲見，一路上都還順利不？快給哥哥講講。”

梧桐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說道：“哥哥，太后可慈愛啦，一見到我就說我出落得愈發標致，還關心杜蘅術科歲考的事兒，直夸她聰慧呢。不過呀，也不忘叮囑我們在宮里要謹言慎行。”

杜蘅接過話：“是啊，雖說太后看著和藹可親，可那氣場，還是把我給緊張壞咯。但能感覺到太后對咱們還是很關懷的。”

云津挑了挑眉，好奇地問：“那見到皇帝的時候呢，他說了些什么？”

梧桐歪著頭，回憶道：“陛下讓杜蘅多照顧著我，還說要是在宮里遇上啥難處，盡管開口，他會給咱們撐腰呢。感覺陛下還挺親切的。”

杜蘅搖著團扇，點頭贊同：“嗯嗯，陛下確實透著關懷，不過到底是帝王，威嚴還是有的。”

云津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神色變得有些凝重：“那景仁宮的皇后呢？聽說這皇后心思不簡單。”

梧桐皺起眉頭，撇了撇嘴：“哼，皇后表面上笑瞇瞇的，可話里話外都藏著小心思。一會兒說宮中歲月全看個人造化，一會兒又大夸四皇子德才兼備，一心為國。這不就是在暗示我們，她心里認準四皇子當儲君，讓咱們別瞎折騰嘛。”

杜蘅也神色嚴肅起來：“沒錯沒錯，皇后那眼神，一直在我們身上打量，看得我心里直發毛。看來以后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事，得加倍小心才行。”

云津沉思了一會兒，緩緩說道：“看來這皇后是想給你們個下馬威呀。那貴妃那邊呢，應該會親近些吧？”

梧桐眼睛一亮，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姨母當然好啦，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問我在宮里住得習不習慣，有沒有人欺負我。還特意把當年淑妃裝傻避禍的事兒講給我們聽，提醒我要懂得隱藏鋒芒，看準時機再行動。”

杜蘅也跟著點頭：“貴妃娘娘說得太對了，這宮里水深著呢，太張揚肯定會惹麻煩，還是低調點好。”

云津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眼神堅定地說：“現在各方態度都有點眉目了，咱們往后做事，每一步都得琢磨清楚。”

云津仰頭，目光掃過宮殿那高聳的飛檐，檐角瑞獸栩栩如生，不禁喟嘆：“在家時，爹娘把咱們寵著，要啥給啥。可進了宮才曉得，皇家規制森嚴，像這宮殿用的金絲楠木，尋常百姓別說用，恐怕見都難見，私自用了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杜蘅輕搖團扇，眼中透著思索：“是啊，從宮門的大小，到殿內裝飾的細節，無一不在昭示著皇家的威嚴。普通人家哪能企及分毫。”

云津神色凝重，低聲道：“桐兒，所以咱們在宮里，言行舉止得萬分小心。一個不小心，犯了忌諱，可不是鬧著玩的。”

杜蘅點頭，認真說道：“就拿昨日請安來說，各宮的座次、禮儀，稍有差錯，便是不敬。往后可得時刻警醒著。”

梧桐抿了抿唇：“我懂，不能因為在家任性慣了，在宮里就沒了規矩。得盡快適應這宮里的日子。”

云津忽然狡黠一笑，趁梧桐不備，伸手輕輕扯了下她的發辮，笑嘻嘻道：“桐兒，這宮里雖規矩多如牛毛，可也不能把咱們憋壞咯。”

梧桐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瞪大雙眼，佯裝氣憤地跺腳：“哥哥，你又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說著，張牙舞爪地朝云津撲過去。

云津哈哈大笑著，靈活地左躲右閃，像只敏捷的猴子，還時不時故意放慢腳步，逗得梧桐更急了。

杜蘅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手中團扇都險些拿不穩：“你們倆呀，真是一點沒變，還是像小時候那般愛鬧。”

梧桐聽了，扭頭朝杜蘅喊道：“杜蘅，你還笑！快來幫我抓住哥哥，看他還敢不敢欺負我！”

杜蘅笑著搖頭，卻也加入了“戰局”，從另一側朝云津包抄過去。

云津見勢不妙，拔腿就跑，邊跑邊喊：“兩位女俠饒命，我錯啦！”可臉上分明還是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歡快模樣。

三人在園林的小徑上你追我趕，路過的花叢被他們的笑聲驚擾，花瓣簌簌飄落。

梧桐看準時機，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了云津的衣角，得意洋洋道：“看你還往哪跑！”

云津無奈地舉起雙手，假裝投降：“好好好，我認輸，桐兒和蘅兒最厲害啦！”

梧桐這才松開手，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衣衫，哼了一聲：“這次就饒了你，下次可沒這么便宜。”

杜蘅走上前，輕輕為梧桐理順發：“瞧你們倆，鬧得像孩子似的，不過這樣真好，感覺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云津揉了揉梧桐的腦袋：“就是就是，在這宮里，偶爾這么鬧鬧，可比成天提心吊膽有意思多咯。”

梧桐拍開云津的手，說：哼，就你有理。不過確實，和你們在一起，什么煩心事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遠處，二皇子身著一襲月白色錦袍，衣角繡著精致云紋，腰間束著墨玉腰帶，愈發襯得身姿修長。

身旁的阿默，面容清秀，眼神透著機靈。

二皇子正閑得無聊，與阿默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眼角余光忽然瞥見梧桐三人嬉笑打鬧。

二皇子見梧桐三人玩鬧得正歡，便對阿默說：“在這宮里如此自在的倒是少見，走，過去瞧瞧。”

梧桐三人聽到聲音，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位身著華麗錦袍的公子，氣質不凡，身旁跟著個小廝。

梧桐心中疑惑，看這衣著儀制，猜測應是某位皇子。

云津自然上前半步，神色平靜，禮貌問道：“閣下是？”

二皇子走上前，目光溫和地打量著眾人，說道：“我便是二皇子，聽聞禧親王爺家外甥女梧桐也在宮中，今日一見，果然活潑有趣。”

梧桐等人趕忙行禮，心中暗自揣測二皇子來意。

梧桐抬頭時，目光與二皇子交匯，二皇子眼中滿是友善，讓她心中疑惑稍減。

二皇子嘴角噙著笑意，目光在梧桐身上流連，視線掃過她腰間玉佩，笑意深了幾分，親切說道：“瞧著姑娘這般活潑模樣，想來便是梧桐了？算起來，我還是你堂舅呢，都是一家人吶。方才見你們玩得歡樂，我也忍不住想湊個熱鬧。”

云津眉頭微松，拱手說道：“二皇子殿下，方才我等在這園子里玩鬧，未料驚擾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二皇子擺擺手，笑道：“無妨無妨，在這宮中能有如此歡樂場景實屬難得。我平日里也覺得這宮廷生活太過沉悶，見你們玩得有趣，心向往之。”

梧桐覺看二皇子起來似乎不是什么壞人，還挺友善的，便打算結交一番。

梧桐微微福身，聲音輕柔卻不失端莊：“臣女方才與兄長、杜蘅在這園中嬉戲，只圖一時歡樂，不想竟引得殿下垂目。若殿下不嫌棄，不妨與我們同行。”

眾人相談甚歡，氣氛融洽。

聊了一會兒，二皇子想起自己近日所得古籍孤本，覺得梧桐或許會感興趣，便說道：“聽聞梧桐姑娘頗具才情，我近日得了些古籍孤本，其中見解頗為獨到，不知姑娘可有興趣一同探討？”

梧桐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說道：“殿下厚愛，臣女求之不得。只是不知何時方便？”

二皇子說：“若姑娘方便，明日早飯后，可來本殿書房一趟，咱們一同研讀探討，如何？”

梧桐屈膝俯身：“多謝殿下，臣女明日定準時前往。”

云津雖有些擔憂，但見二皇子態度誠懇，也不好多說什么。

二皇子又與眾人閑聊幾句后，便帶著阿默離去。

望著二皇子離去背影，云津眉頭微皺，對梧桐說：“桐兒，雖說二皇子看著和善，但在這宮中，還是得多加小心。”

梧桐點頭：“哥哥放心，我心中有數。不過二皇子似乎并無惡意，或許真的只是想探討學問。”

杜蘅也說：“是啊，看著二皇子不像是那種心思深沉之人，但愿他真如表面這般和善。”

粉桃遠遠瞧見二皇子與梧桐等人聊得熱絡，心中詫異。

前幾日二皇子還就梧桐玉佩之事煽風點火，這情形突變，讓她摸不著頭腦，不知是計，還是二皇子背叛，趕忙回去稟報。

三公主慵懶地斜倚在貴妃榻上，手中執著一本詩冊，身旁小桌上精美的茶盞熱氣氤氳。

粉桃輕手輕腳走進來，心中忐忑，猶豫再三，試探著開口：“公主殿下，奴婢方才瞧見二皇子與梧桐他們在旁邊兒的小園里熱絡交談呢。”

她微微低頭，眼神偷瞄著三公主的臉色，生怕說錯話。

三公主聞言，黛眉一蹙。

她深知這弟弟在眾皇子女面前向來尖酸刻薄，唯獨對自己言聽計從。

可眼前這情景實在蹊蹺，之前是明明他讓自己召集眾人給梧桐做局，難道這也是他計劃的一環？

哼，量他也不敢背叛自己。

三公主神色倨傲，冷冷吩咐道：“去，即刻傳二皇子過來，就說本宮有要事與他相商。他若敢推脫，本宮定不輕饒！”

說罷，將手中詩冊猛地扔到一旁。

二皇子下了轎，慢悠悠地往三公主寢殿，快到附近時，腳下陡然加快，幾步小跑著進殿，臉上立刻堆滿關切，高聲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弟弟這又是哪里招惹你啦？瞧把你急得，粉桃火急火燎地來傳我。”

三公主柳眉倒豎，冷哼一聲：“你還知道來？我問你，你與那梧桐等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吃里扒外，背叛本宮了？”

二皇子趕忙上前，扶著三公主的手臂，滿臉賠笑：“姐姐可莫要生氣，方才我與那梧桐等人交談，實是咱們計劃的關鍵一步吶。你想啊，若想徹底拿捏住他們，不得先親近些，套套話，摸摸他們的底？”

三公主神色稍緩，卻仍一臉狐疑：“真的？你可別拿這話哄我，若你敢騙我，本宮定不饒你。”

二皇子微微瞇眼，神色透著幾分得意：“姐姐，您平日里總說我機靈，這次也沒讓您失望不是？我與他們一番周旋，那梧桐已對我卸下幾分防備，往后咱們行事，可就容易多了。”

三公主微微點頭，神色緩和了些許：“算你還有幾分本事，那你且說說，探出了什么有用消息？”

二皇子接著道：“姐姐您吶，就等著看我怎么把他們耍得團團轉，到時候，這宮中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三公主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暫且信你一回，若辦不好，本宮可不會輕饒。”

此時，阿默站在一旁，心中暗自苦笑。

自家主子這演技，可真是爐火純青。

三公主雖精明，卻也未必能看透二皇子的全盤謀劃，阿默在心底默默期待著主子接下來的妙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