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罪惡最好的帷幕。
江城港，這座鋼鐵與海洋交織的龐大巨獸，此刻正被這張帷幕籠罩，沉睡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沒有人知道，一場足以將它從地圖上抹去的、末日級別的災難，正在倒計時。
“嗚——！”
一聲沉悶而悠長的汽笛聲，如同地獄吹響的號角，劃破了港口的寧靜。
“海神信使號”這頭鋼鐵巨獸，動了。
最后的纜繩被解開，巨大的螺旋槳在水下攪動起渾濁的漩渦，萬噸級的船身開始緩緩地、但卻堅定不移地離開泊位。它像一頭掙脫了所有束縛的怪獸，開始它那趟注定毀滅的航程。
“閻王，它動了！”耳麥中，傳來陸風冷靜到沒有一絲情感波動的聲音，“根據它的初始加速度和航向角推算，七分鐘后，將撞上A-13號化學品儲藏罐區。那里，儲存著超過五千噸的液氯和苯乙烯。”
不需要任何化學知識，光是聽到這兩個名字，就足以讓人想象出那幅人間地獄的景象。
“知道了。”
蕭凡的聲音，比深夜的海風還要冰冷。
他奔跑的身影，在這一刻，快到了極致。他不再借助任何陰影的掩護，而是化作了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閃電，以一條筆直的、無視一切障礙的直線，直沖向那艘正在加速的貨輪！
這是一場王與時間的競速！
此時，距離他最近的舷梯，已經收起了一半，離地足有五米之高。
普通人，甚至訓練有素的特種兵，面對這種狀況，都只能望洋興嘆。
但他是蕭凡！
只見他在距離船身還有十米遠的地方，右腳猛地在地上一踏！
“轟！”
堅硬的水泥地面，竟被他踏出了一個蛛網般的龜裂！借助這股恐怖的反作用力，他的身體如同炮彈般沖天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驚人的拋物線。
他的左手，在空中精準無比地抓住了正在緩緩收起的舷梯邊緣！
然而，巨大的沖擊力帶動著他的身體，如同鐘擺一樣狠狠地撞向了鋼鐵船身！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足以讓普通人骨骼盡碎。但蕭凡的身體，卻在撞擊的瞬間，將所有的力道都卸入了船體之中，發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他甚至沒有片刻的停頓，腰腹發力，整個人如同靈猿一般，翻身躍上了舷梯！
他踏上甲板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立刻響徹了整艘貨輪！
“敵襲！敵襲！在C區甲板！”
“開火！給我把他打成篩子！”
船上潛伏的雇傭兵，終于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無數道火舌，從四面八方的集裝箱掩體后，瘋狂地向蕭凡傾瀉而來！
密集的子彈，在夜空中交織成了一張死亡之網，試圖將這個膽敢獨自登船的闖入者，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槍聲響起的同一時間！
“咻！”
一聲微不可聞的銳嘯，從千米之外的橋吊駕駛室中傳來。
一顆7.62毫米的特種穿甲彈，以超越三倍音速的速度，劃破夜空，精準地命中了一盞位于蕭凡頭頂的、功率巨大的探照燈！
“啪！”
探照燈應聲而碎！
蕭凡所在的區域，瞬間被一片濃郁的黑暗所吞噬。那些瘋狂掃射的子彈，頓時失去了目標，只能徒勞地在黑暗中亂竄。
“神說，要有光。而我說，黑暗，才是你最好的偽裝。”陸風的聲音，通過耳麥清晰地傳來，帶著一絲冰冷的幽默感，“三點鐘方向，兩人。十一點鐘方向，重機槍手。我已經標記了他們的熱成像，同步到你的目鏡。”
蕭凡的眼前，那副早已融入他虹膜的戰術目鏡上，幾個鮮紅的人形輪廓，在黑暗中清晰地浮現出來。
“收到。”
蕭凡的身影，動了。
他在陸風為他創造的這片“絕對黑暗”中，化作了真正的死神。
他沒有開槍，因為槍聲會暴露他的位置。他只是如同一縷黑色的風，悄無聲息地掠過甲板。
“噗！”
三點鐘方向，一名雇傭兵剛剛探出頭，試圖重新鎖定目標，一只鐵鉗般的大手，便從黑暗中伸出，無聲地捏碎了他的喉骨。
另一名雇傭兵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蕭凡從身后扼住，身體被當做盾牌，擋住了來自十一點鐘方向的、盲目掃射的機槍子彈！
“噠噠噠！”
子彈盡數射入同伴的身體，發出一陣陣沉悶的聲響。
借著這個間隙，蕭凡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枚彈殼，屈指一彈！
“嗖！”
小小的彈殼，在他的指間，被賦予了堪比子彈的動能，旋轉著飛出，精準地射入了那名重機槍手的眼睛！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隨即戛然而止。
短短十幾秒，一個火力小隊，全滅！
“甲板，清空。”蕭凡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干得漂亮。”陸風贊了一句，“船體內部，還有至少二十個熱源，大部分都集中在艦橋。那個‘替身’，應該就在那里。我已經把船體內部的結構圖，做了三維建模，最優突進路線已發送。”
“明白。”
蕭凡正欲向船艙內部突進，耳麥中，卻傳來了蘇清雪急促但依舊保持著絕對冷靜的聲音。
“蕭凡！陸風！情況有變！”
“說。”
“我突破了‘海神信使號’的第一層數據防火墻，但里面……是一個陷阱！”蘇清雪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阿爾弗雷德設置了一個‘數據蜂巢’，我的每一次嘗試入侵，都會觸發它的子系統，向一個未知的海外服務器，發送定位信號和求救代碼！”
“他在用這艘船，釣魚。”陸風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他不僅要用它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還要用它來鎖定你的位置！女王，他想把你從云端，拖下來！”
“沒錯。”蘇清雪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女王般的絕對自信，“一個狡猾的計策。但是，他太小看我了。我已經用‘鏡像協議’，將他所有的信號，都導向了一個位于南極洲的虛假數據中轉站。現在，他收到的所有關于我的信息，都是我喂給他的垃圾數據。”
“但是！”蘇清雪話鋒一轉，“我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這艘船的自動航行系統，是一個獨立的、軍用級別的‘黑盒’系統，物理上與主網絡隔絕。我無法從外部強行停止它！”
“唯一的辦法，”她的聲音變得無比清晰，“就是物理破壞！你必須在五分鐘內，趕到艦橋，找到手動緊急制動閥，并強行關閉引擎！我已經將它的位置，在你目鏡的3D地圖上，用紅色高亮標出！”
“時間，不多了！”
蕭凡看了一眼目鏡中，那個閃爍著紅色光芒的終點，又看了一眼正在不斷加速，船頭已經開始劈開白色浪花的貨輪。
五分鐘！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再無任何猶豫。
“清雪，聯系陳北玄。讓他相信你。”蕭凡沉聲說道。
“正在做。”蘇清雪回答得干脆利落。
江城市，一棟戒備森嚴的政府家屬院內。
書房的燈，依舊亮著。
陳北玄，江城港務局副局長，一個以鐵面無私、剛正不阿而聞名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皺著眉頭，審閱著一份關于港口安全升級的報告。
就在這時，他桌上一部紅色的、加密的專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陳北玄眉頭一皺，這部電話，直接連接著省里的最高指揮系統，只會在最緊急、最重大的情況下響起。
他拿起電話，沉聲問道：“我是陳北玄。”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位領導的聲音，而是一個年輕、清冷、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的女聲。
“陳局長，晚上好。我是蘇氏集團，蘇清雪。”
陳北玄愣住了。蘇氏集團？那個江城乃至整個江南省的商業巨擘？她怎么會打這部電話？
“蘇小姐？我想你打錯了，這里是……”
“我沒有打錯。”蘇清雪直接打斷了他，“我知道這部電話的意義。我長話短說，因為我們沒有時間了。”
她的語速極快，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現在，一艘名為‘海神信使號’的萬噸級貨輪，正從C區7號泊位失控駛出。它的預定航向，是A-13號化學品儲藏區。船上，載有一枚足以污染整個江城的病毒炸彈。七分鐘，不，現在只剩下不到五分鐘，它就會撞上儲藏區。”
陳北玄的第一個反應，是荒謬！
病毒炸彈？失控貨輪？這簡直是好萊塢電影里的情節！
“蘇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聽來的無稽之談，但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他的聲音，瞬間變得嚴厲起來。
“我沒有開玩笑。”蘇清雪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陳局長，你去年親自簽發，并列為‘絕密’存檔的，關于‘深海打撈物’異常輻射報告，編號為‘JC-2021-007’的那份文件，現在就在我手上。報告中提到的，那種無法解析的‘紫色霉菌’，就是現在船上那枚炸彈的雛形。”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陳北玄的瞳孔，猛地收縮！握著電話的手，青筋暴起！
那份報告，是他職業生涯中處理過的、最詭異、最棘手的事件！當時，一艘漁船從深海打撈上來一個奇怪的金屬容器，接觸過的船員，全部在短時間內，出現了皮膚潰爛、高燒不退的癥狀。他力排眾議，將此事列為最高機密，封存了所有資料，并將那幾名船員送往了秘密的軍事醫院。
這件事，知道的人，絕不超過五個！全都是和他一個級別的核心人物！
蘇清she，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到底是誰？”陳北玄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顫抖。
“我是誰不重要。”蘇清雪的聲音，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王之威嚴，“重要的是，我正在阻止一場浩劫。而現在，我需要你的配合。”
“立刻下令，疏散A-13號儲藏區周邊的所有工作人員！拉響最高級別的安全警報！清空C區到A區的所有航道！這是命令，不是請求！”
“我憑什么相信你？”陳北玄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你別無選擇。”蘇清雪的聲音，如同最終的裁決，“你可以不信，賭上你自己的前程，和江城數十萬人的性命。或者，你選擇相信我，調動你所有的力量。事后，所有的責任，我蘇氏集團一力承擔！現在，做出你的選擇，陳局長。你的時間，還有十秒。”
十……九……八……
電話那頭，蘇清雪開始了冰冷的倒計時。
每一個數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陳北玄的心上！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后背。理智告訴他，這太瘋狂了。但直覺，一個在官場和各種危機中磨礪出來的、敏銳的直覺，卻在瘋狂地向他報警！
那個女孩，不像是在說謊！
“三……二……”
“我信你！”陳北玄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了這三個字！
他猛地掛斷電話，抄起另一部直通港口安全總控室的電話，用嘶啞的聲音吼道：
“我命令！立刻啟動‘紅色代碼’緊急預案！一級戰備！疏散A-13區！重復，疏散A-13區！”
“海神信使號”上。
蕭凡的身影，在狹窄的船艙通道內，化作了一道無可阻擋的洪流。
凡是擋在他面前的雇傭兵，無論是端著自動步槍的，還是手持戰術匕首的，都在一個照面之間，被他以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奪去生命。
扭斷脖子，捏碎心臟，擊穿頭骨。
他就像一個從地獄歸來的收割者，冷酷而高效。
終于，他沖到了通往艦橋的最后一道防火門前。
“轟！”
他一腳踹開厚重的鐵門，沖了進去。
寬敞的艦橋內，燈火通明。
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相貌與阿爾弗雷德有九分相似的“替身”，正站在巨大的舷窗前，一臉狂熱地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景物。他的胸口，綁著一個結構精密的炸彈，紅色的倒計時，顯示著“03:17”。
炸彈的觸發器，一根導線，直接連接在他手腕上的一個生命體征監測儀上。
心跳，就是扳機！
“你終于來了，閻王。”“替身”轉過身，張開雙臂，臉上是殉道者般的、病態的笑容，“歡迎來到，貝爾先生為你準備的，送別舞臺！”
“廢話真多。”
蕭凡眼神一冷，身形一晃，就要上前。
“別動！”“替身”瘋狂地大叫道，“只要我的心跳停止，或者出現劇烈波動，它……就會爆炸！我們所有人，都會成為這場盛大煙火的一部分！”
然而，迎接他的，是蕭凡嘴角一抹，如同看著白癡般的、冰冷的嘲諷。
“你以為，我需要讓你心跳停止，才能殺你？”
話音未落！
“咻！”
一顆子彈，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穿透了艦橋側面的強化玻璃，精準地射中了“替身”握著引爆器遙控裝置的右手手腕！
“啊！”
“替身”慘叫一聲，遙控器脫手飛出！
是陸風！他從千米之外，預判了“替身”所有可能的動作，并抓住他說話分神的零點幾秒，打出了這神乎其技的一槍！
就在“替身”分神的這一剎那！
蕭凡動了！
他的速度，超越了音速！
他不是沖向“替身”，而是沖向了他身側，那個在3D地圖上高亮標出的、紅色的緊急制動閥！
“不——！”
“替身”發出了絕望的嘶吼，他想去按動備用的手動引爆器。
但是，太晚了。
蕭凡的右手，已經握住了那個巨大的、如同方向盤般的制動閥。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隆起，青筋如同虬龍般，在他的手臂上盤踞！
“給我……停下！”
伴隨著一聲雷霆般的怒吼，他用盡全力，轉動了那個需要三個人合力才能勉強扳動的緊急制動閥！
“嘎——吱——！”
整艘貨輪，發出了一聲痛苦到極致的、金屬摩擦的悲鳴！船身劇烈地一震，強大的慣性，讓艦橋內所有未固定的東西，都飛了起來！
船，停了。
船頭距離最近的一個巨大白色儲藏罐，僅僅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
差一點，就是地獄。
“替身”一臉呆滯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儲藏罐，臉上的狂熱，被無盡的恐懼所取代。
“不……不可能……我的藝術……”
“你的藝術，到此為止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他驚恐地回頭，只看到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下一秒，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頭頂。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
只是輕輕一按。
“咔嚓。”
世界，歸于寂靜。
蕭凡緩緩收回手，看著那個軟軟倒下的“替身”，他胸口的炸彈倒計時，永遠地停在了“01:28”上。
他走到舷窗前，看著外面已經亂成一團、無數警燈閃爍的港口。
耳麥中，傳來了蘇清雪和陸風如釋重負的聲音。
“漂亮。”
“干得好。”
蕭凡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他抬起頭，望向了無盡的、漆黑的公海。
“阿爾弗雷德……”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