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墨爾本機場,冷風像刀子一樣劃過林舒然的臉。
她拖著一個28寸的大行李箱,箱角已經蹭花,吱呀吱呀地響。手里攥著手機,上面顯示著一個陌生的拼房女孩——小芳——發來的定位和一句話:“到了沒?我在P3停車場。”
林舒然吸了吸鼻子,攏緊了風衣。手機的中文輸入法還停在跟媽媽的對話界面:“媽,我到澳洲了,一切好。”
她打下一行字,又默默刪掉了:其實我心里慌得要命。
穿過人群,她看見了小芳——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厚羽絨服的女孩,正靠在一輛舊車邊刷手機。見到她,小芳揮了揮手,笑得挺熱情:“小舒?走吧,放后備箱。”
車上有一股混合著薯片和舊香水的味道。小芳開著車,嘴里嘰嘰喳喳:“聽說你之前在國內是產品經理?哇塞!那你來打工度假干嘛?產品經理不是很厲害嗎?”
林舒然笑笑,扭頭看著車窗外飛逝的霓虹:“想換個活法吧。”
小芳嘖嘖兩聲,沒再追問。車開進一個偏遠區的老公寓,小芳一邊幫她拎箱子一邊說:“地方不大啊,一個禮拜一百五,算便宜了,水電全包。你先湊合住著。”
房間比她想象得更小,一張單人床、一張舊桌子、一盞泛黃的臺燈。窗外是灰撲撲的街道,遠處能看見一家韓式炸雞店的燈牌忽明忽滅。
關上門的一瞬間,林舒然癱坐在床上,突然眼眶發熱。
她真的,真的,真的離開了一切熟悉的東西。
過去的三十年,她順著家里安排的路線讀書、工作、談戀愛、買房,穩穩當當。可是大廠加班熬夜、晉升內卷、被前男友劈腿、無數次在夜里哭著刷招聘軟件……終于有一天,她想:算了吧,我換個地方活一次。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瓶精油,那是外公臨走前塞給她的——外公是開了一輩子中醫館的老中醫,臨走前拍拍她的手說:“舒然啊,人生路上多聞一聞草藥的味道,別老聞別人的腳步聲。”
她笑出聲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深夜,墨爾本的風還在吹。她裹著薄被,耳朵里聽著屋外傳來的英語、越南語、韓語、普通話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像是一場語言的潮水,一波一波沖刷著她的耳膜。
她默念一遍:“明天,找工作,跑外賣。”
然后,她閉上眼睛。明天開始,一切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