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書房,
鮮血順著凌普眼角緩緩滑落,在滿是褶皺的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遠遠瞧上去十分駭人,
但不論是胤礽還是他自己都沒有將這當回事。
“你不知?”
胤礽陰沉著臉,
他量他沒那個膽子敢算計他的子嗣,但——
“年初小選兩名宮女莫名不知所蹤的事你知不知?上月冀州貢品殘損的事你知不知?外面各皇商采買選品需要交茶水錢的事你知不知?”
凌普私下做的那些腌臜事他不是不清楚,甚至有些還是他讓人給擦的屁股,
但這些他都不在意,水至清則無魚,凌普貪的那些大多數也都進了他的錢袋子,
苛待宮人、收茶水錢他可以看做是凌普為他辦事的勞苦錢,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疏忽到讓人鉆空子鉆到了他子嗣上。
“你以為孤為何將你提到這個位置?你不感恩便罷,竟還敢讓人進上有腌臜物的香粉給太子妃以絕孤的后嗣,孤看你真是活膩了!”
胤礽拍著桌子,隨手抄起手邊的茶杯扔了下去。
這次倒是沒砸到他,但凌普原本還能穩住的心徹底慌了,
茶杯擦著他手邊摔到地上,滾燙的熱水混著碎片四濺開,落到他手背上,頃刻就起了幾個水泡,
可凌普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他忍不住抬頭去看胤礽,抖著聲音詢問:“太子爺此話何意?”
什么叫內務府送去給太子妃的香粉內有腌臜物,什么叫他要絕太子的后嗣?
“太子爺明鑒,奴才萬萬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啊!”
他連滾帶爬膝行到胤礽身前,抱著他的大腿哭訴,“奴才是您的奴才,沒有您安有奴才今日,奴才又怎會自掘墳墓做出此等腌臜事啊!”
旁的事他都認,因為他知道太子還用得著他,不會因為那些小事要了他的命,
但給太子妃下藥,尤其還關乎太子子嗣的事,是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做的!
“定是、定是有人趁著奴才不注意,暗中動了手腳!”凌普慌得胡亂找著托詞,越說卻越肯定,
他自己肯定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那一定就是旁人鉆了空子。
凌普心中大恨,
不知是哪個沒種的閹貨背著他做出這等要命的事,
若他還能活著回去,定揪出這人活生生扒了他的皮!
“來人!”胤礽一腳將他踹出兩步遠,高聲道。
何玉柱戰戰兢兢進來,卻并未給胤礽發落凌普的時間,快步走到他身側,低聲稟道:
“太子爺,孫嬤嬤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如今正在門前跪著,說自家犯了大錯,不敢奢求爺的寬宥,只愧對爺的信任,自請責罰。”
何玉柱聲音不大,但奈何房內過于安靜,
凌普聽了個一清二楚,當即便爬起來重新伏跪在地,將頭磕的砰砰作響,
“主子,奴才疏忽差點害了娘娘,奴才該死,不敢奢求爺的寬宥,但求爺給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讓奴才將幕后之人挖出來!”
“待奴才將人揪出來為爺分憂后,要打要罰奴才都甘愿領受。”
胤礽冷眸微瞇,到底給了自己奶媽一個面子,
“孤給你三日,若是揪不出幕后之人,你就提頭來見。”
“是、是!”凌普激動的直磕頭,“奴才必不負太子爺所托。”
……
正院,
“四弟妹說笑了,你是四弟的嫡福晉,后院那些不過是妾室,就算是有了身子又如何能越過你去,”
石蘊容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輕輕幫她整理旗頭上有些散亂的發簪,
“四弟也是明事理的人,想必也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來,囑咐你幾句也是希望你多對那有孕的妾室上些心罷了,四弟妹說呢?”
她直視烏拉那拉氏的雙眼,臉上是一如往昔的得體微笑,
但烏拉那拉氏只感覺一陣寒意從腳底躥到后背,手心都有了些許的汗意,
“太子妃說的是,是妾身自誤了。”
她微微側頭,柔和的聲音中帶著不自覺的求饒與討好,
“此次著實是打擾娘娘了,妾身想起乾西四所中還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四弟妹能想明白便好。”石蘊容又拍了拍她的手,才放開她,“既然四弟妹還有事,本宮便不多留了,瑞蘭,你送送四福晉。”
“是,四福晉您這邊請。”
烏拉那拉氏福了福身,才轉頭隨瑞蘭出去。
石蘊容盯著烏拉那拉氏離去的方向,幽幽道:“嬤嬤,你說她究竟是來做什么的?”
李嬤嬤語塞,糾結半響才試探道:“四福晉為人一向恭謹規矩,此次許是一時沒想開,才來找您說說呢?”
呵!
石蘊容輕笑一聲,收回視線,
從前她看不清,但經過上輩子她倒是將烏拉那拉氏看透了,
她與老四那個擅長蟄伏的毒狼一般心機深沉,慣會擺著規矩人的樣子做些大逆不道的事。
烏拉那拉氏大婚時間可比她早,打理庶務都好幾年了,過來向她請教管家之事?
還偏偏是四爺偏寵,側室有孕這種同胤礽后院一樣的情況,
是看毓慶宮后院也有個得寵有子的李側福晉,來找她尋求認同好拉進彼此關系?還是自己過的不如意就來戳她心窩子了?
“將東西收拾了吧。”她垂眸掃了眼桌上的茶水點頭,
不論是哪種,都不會改變她想要收拾老四兩口子的心。
這邊剛收拾完,都沒等她歇口氣,前邊就有人來回話說了胤礽對凌普的處置,
石蘊容聽后隨意擺了擺手讓人退下,撫著架子上的玉如意沉思。
“娘娘,依老奴看,這樣也好,若是凌總管真能挖出幕后主使也省了咱們的人手,若是不能恕罪并罰,想來太子爺也不會輕易饒了他。”
許是憂心她對胤礽這個處置不滿,李嬤嬤忙低聲勸慰。
“嬤嬤想多了,本宮不是擔心內務府那邊,而是在想赫舍里庶妃。”
內務府那邊就算凌普查不出來,胤礽甚至日后康熙回鑾都不會輕易放過,
畢竟內務府關系著他們父子及整個后宮的用度,無論是胤礽還是康熙都會考慮自身的周全,
可赫舍里庶妃那邊倒是有些難辦,
“再多派些人手盯著赫舍里庶妃,不只是查此事,也護著她些,莫叫人給悄無聲息的給害了。”